“宣王可愿走這一趟?”
“赫雅不是說了嗎,我若不去,小稚便沒了活路。她是夭夭視作珍寶的妹妹,夭夭會受不了的?!?p> 蕭淮書擦拭著我臉上的水痕,字字溫柔:“我會去,即刻就啟程?!?p> 當日夜里我就和蕭淮書快馬加鞭地往晷陽趕,隨行的除了喬汐離岸只帶了一小隊人馬。
山林河川,麥田原野,朝暉日暮,落日平原,沿途的風景就在急促的馬蹄聲中隱匿了蹤跡。
前方的戰(zhàn)事暫且擱置下來,期望這場漫長的等待能給小稚鋪出一條生路。
蕭淮書剛到便一刻不停地去向晷陽城外,一刻鐘后,我們見著了城門上從未露面的赫雅。
“赫雅,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了小稚?!笔捇磿馈?p> 赫雅帶著半扇銀制的面具,咧唇笑時再沒了往日的妖冶,幾道延伸而出的疤痕襯得她的面目可怖駭人,整個人狀若癲狂。
“你的命?!彼垌g充斥著滔天的恨,“你死了,我就把六公主還給她,如何?”
她抬手指向我,又轉而把注意力放過來:“五公主,你還想不想要妹妹,想要的話,可就得舍了夫君哦,選一個吧。”
我緊攥著韁繩,憎惡痛絕,恨得眼眶泛紅:“小稚呢,你到底把她怎么了?!?p> 赫雅拿起隨身掛在腰間的罐子,只有半個掌心大。她托舉著罐子到半空中,好讓我看得更加清楚。
我死死地盯著:“毒藥。”
“回牧特制的毒藥,除了我手里的解藥,誰也救不了她。她的日子可不多了,五公主和宣王最好快點拿主意?!?p> 她揚聲說著:“明日一早,倘若我看不見宣王的尸首,你們就趕著來給六公主收尸吧?!?p> …………
回去后我們同曲將軍和另外幾位將領聚在了營帳中,共同商討著救人的辦法。
也曾派人秘密潛到敵營,想暗中把人救出,小稚卻被人看得太緊,沒處下手,有時候還見不著人,也根本不知道赫雅把人藏在了何處。
“現(xiàn)在三國的軍隊都移近不了一步,再這么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p> “那也不能不顧六公主的性命?!?p> “不瞞五公主,打了這些天的仗,還是頭一回看見赫雅。起先也想著活捉了她,嚴刑拷問也要逼著她出六公主,可是人都看不見,這……”
曲將軍打斷了他們的話:“常赤的人打探到赫雅從露頭后便沒再躲著,今日夜深時便先行派人潛入晷陽活捉赫雅,我已聯(lián)絡好相澧回牧,一旦捉住赫雅,救出六公主,便是一舉拿下晷陽之時?!?p> 一下午的時間轉瞬而過,太陽又落了山。
離夜襲還有一個時辰。
營帳外有人侯著:“五公主,宣王,屬下是來送吃食的。”
我坐在桌前捧著茶杯,低埋著腦袋:“你吃吧,我想出去走走?!?p> 說著我就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欲走。
“夭夭,多少吃點,一會兒我陪你去轉轉,好不好?!笔捇磿醋×宋业募珙^,見我沒有反應,嘆了口氣,轉頭朝來人道,“進?!?p> 我聽著細碎的腳步聲從外走來,越來越近。
蕭淮書此刻正往案幾上放書,連帶著整理了一番。我看了兩眼就轉身正對桌面,看著那人低埋著頭蹲在地上,把菜從食盒里拿出,看都不看一眼就隨手往桌上放。
我抬手挪了挪盤子,無意間撇到了她欲遮掩的面容。
瞳孔一瞬間急劇地放大。
我抓起一個盤子砸向她的腦袋,同時抬腿踹在她的肩頭將她踹倒在地。
瓷器碎裂的聲音在營帳里炸開,蕭淮書警覺地看了過來,我連忙起身退開她幾步遠。
“赫雅!”蕭淮書道。
“來人!有人行刺!”
我高聲呼著,看著地上的人從腰側摸出一物翻身站起,擦了把流了一臉的血,握著匕首直刺而來。
蕭淮書伸手將我推開,一掌打落赫雅手上的利器,匕首應聲落地,赫雅旋即摸出那個眼熟的黑色罐子,并往外退開一步,蕭淮書緊追而上反絞住她的胳膊,一腳踹在她的腘窩處,迫使她跪倒在地。
她被鉗制地動彈不得,掙扎了兩下突然邪笑起來,她拔開罐口的塞子,傾倒著朝向蕭淮書。
里面流出的不是液體,而是一只只爬動的黑色蟲子,接二連三地攀向蕭淮書的手。
“淮書你快松手!”
他聞聲迅速地脫手,卻還是被蟲子爬上了手腕處,咬開皮肉鉆了進去,涌動著藏匿得不見蹤跡。
這時常將軍帶人沖進營帳內將赫雅按倒在地,她這次完全沒有反抗,反而是爆發(fā)出瘋狂的笑聲,瘋魔一般。
“蕭淮書,我就是死,也要你陪葬!”
蕭淮書捂著被咬的手腕,眉頭緊鎖。
我沖上前去掐住赫雅的咽喉:“那些蟲子是什么!”
她的面色漲紅,艱難地呼吸著,臉上卻仍掛著扭曲的笑,挑釁一樣:“你猜啊?!?p> “說!”
我又加重了力道,她的頸骨處傳出了咯吱的響動聲,我看著她呼不上氣,臉上的紅色褪去,逐漸轉向發(fā)青。
喬汐見狀掰開我的手,架著我的胳膊把我拖開:“王妃你把她掐死了還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六公主的解藥也沒拿到,她還不能死?!?p> 我逐漸冷靜下來,看著赫雅猛吸著氣,劇烈地咳嗽著,等緩了過來就撐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臉上又掛起詭異的笑。
“蠱蟲,哈哈哈,沈鳶,你聽過蠱蟲嗎?!彼噶酥甘捇磿?,“蠱蟲發(fā)動,鉆心蝕骨,你想看看是什么樣嗎?!?p> 營帳內的人無一不變了臉色。
蠱。
竟然是蠱。
“現(xiàn)在你還看不到,不過你放心,再過會兒就可以了?!?p> 她撥動著發(fā)絲:“你們都不信啊,別急,就快了,就快了。”
正說著,她便開始低聲數(shù)著時間,忽而詭異地笑了起來。
我警覺不妙,扭頭看向蕭淮書。
只見他小臂上驟然青筋暴起,藏起來的蠱蟲浮于眼前,貼著皮肉鉆動。
蕭淮書突然身形一晃撞在了桌面上,一手掃過,瓷盤碗盞碎了一地。
我快步朝他走去,伸手將他扶住,仰頭看向他的臉時,只見一雙眼睛赤紅,牙關被他咬得咯咯作響,面目猙獰。
“淮書你怎么了,淮書,淮書!”
他張嘴欲說什么,冷汗順著他的額頭滴落。
忽然,他疼得失去了意識,沒了支撐往一旁栽倒而去,我也被順勢拽著往下。
幸而離岸和喬汐隔得近,兩人各自將我們扶住。
等到將人安置到床上躺下,我扭頭嘶吼著:“軍醫(yī)呢!”
常將軍讓一名兵士前去,那人應著是,卻愣在當場,遲緩地轉著方向。
離岸清醒許多,推開人群直接沖了出去。
“沈鳶,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焙昭蓬H有意思地注視著發(fā)生的一切,又爆發(fā)出狂笑。
常將軍這才抓住一團布死命地塞進她的嘴里,一手捏住雙腕,一路將人拖著往外。
我頓住給蕭淮書擦拭的動作,驚詫地看著她被拖遠,抓不住話中的關竅,也不敢想這樣一個赫雅還會做出什么樣狠毒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