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周之昊站在門前,敲了敲門。
“誰???”門內(nèi)傳來了高昂響亮的女聲。
門被打開了。一個看上去30多歲的女人探出頭來,她一頭棕褐色的長發(fā)像是飛流直下的瀑布一樣垂下,已經(jīng)夠到了腰際。她是個標準的亞洲人,膚色略微有些黃,臉上沒抹任何化妝品但膚質(zhì)很好,露出繁忙但是滿足的神色。
她的眼中閃過驚異和恐懼的光芒,有些難以置信。片刻后,她嘆了口氣,說道:“進來吧?!?p> 周之昊和艾薇琳娜依次走進去。他說道:“真沒想到啊,法蒂爾,你居然放棄了神祇的身份成了一個家庭主婦?!?p> “我認為我現(xiàn)在的生活很充實,人類也沒那么糟糕嘛。每天早上去買菜、看孩子,午后可以小睡一會,下午還有下午茶和看書的時間,這可比以前跟它們支配世界的時候輕松多了?!彼冻鲚p松的神色,眉飛色舞地說著。
“我可不是來和你拉家常的,盡管是這樣,你還是得死。”一抹狠厲的兇光從周之昊的眼中迸發(fā)出來,“錯就錯在你生而為神?!?p> “當然,當然,用你們?nèi)祟惖脑捳f‘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嘛?!狈ǖ贍柦z毫沒有畏懼。
“那么,就快點迎接死神的到來吧?!敝苤徽玖似饋?,手中浮現(xiàn)出金色的光芒。
“等等,我還有個問題想要問你?!狈ǖ贍栒玖似饋?,“我有著人類的身份、有人類的皮囊、說著人類的語言、甚至還一個人類結了婚有了人類幼崽,事到如今,你仍然不認為我是個人類嗎?”
周之昊手中的光芒暗淡了,他一時語塞。
究竟什么才能稱之為人類呢?是擁有人類的軀體和心智嗎?無論從哪個方面剖析,法蒂爾此刻都是個實打?qū)嵉娜祟悺K薪∪男闹呛腕w格,甚至比大部分空有肉體而精神已經(jīng)腐朽的人類都更像人類。如果她不算做人類,那么那些心智敗壞的人有該稱呼他們?yōu)槭裁茨兀?p> 他不能違抗神的意志,可如果這意志本就錯誤了呢?
或許,他應該放過法蒂爾。
但如果連使命都無法履行,他存在的價值不就被否定了嗎。
那么,他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呢?
周之昊感覺自己陷入了邏輯的怪圈,就像是掉進了所謂的莫比烏斯圈之中,深深的無法自拔。
“怎么了嗎?”艾薇琳娜看周之昊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和恐懼,悄聲問道。
他的一只手緊緊地抓著衣角,腦海在不停地思索著,另一只手幾乎要將頭皮抓破。
為什么要執(zhí)行自己所謂的使命?自己從頭到尾難道就真的只是一個傀儡嗎?他的歸宿又是何方?
越是思索,他越感覺腦子中像是一團漿糊。無數(shù)雜亂無章的畫面閃入他的腦海中,被雷擊的房子、哈迪斯、艾麗莎、在火焰中的艾薇琳娜、還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死在他面前的人。
他咬緊了牙關,隨后,又緩緩松開。
他不知道。
他也不能理解。
他只不過是被賦予了無邊無際的力量,褪去這層力量,剩下的只是一個弱小而無助的靈魂。
他臉上的云淡風輕,都是因為有著像是傘一般的力量,能幫他抵擋所有的風浪。失去了它,他似乎和那些凡人也沒什么區(qū)別。
他沒有艾薇琳娜的果決、也沒有艾麗莎的隨性、他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個性。他只是個被灌輸了力量的傀儡。
是的,他很懦弱,很慫包。
他連選擇都沒辦法做,他甚至害怕選擇。
最后,他抓緊衣角的手還是松開了。
“走吧?!彼p聲說道。他選擇了逃避。艾薇琳娜跟著他走了出去。
待兩人走出去不久后,法蒂爾坐在沙發(fā)上,看著跑過來的孩子說道:“回去吧,讓媽媽靜一靜?!?p> 孩子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回到了房間里面,關好了門。
下一刻,法蒂爾的身軀像是充滿了氣的氣球一樣爆炸了。
周之昊甚至連這個情景都不敢看到,他已經(jīng)放棄了思考,一旦看到這個情景,就意味著他在這世上的意義會被否定。
什么古井無波啊,那都是裝出來的。
懦弱而無能的老鼠,最終只能躲回陰暗潮濕的縫隙之中。
.........
一股金色的水滴形光芒飛上天空。
“這就是創(chuàng)世嗎?”艾薇琳娜看著它飛上天空,消失的沒有了任何蹤跡。
“嗯?!彼卮鸬?。
漸漸地,周之昊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被剝奪,神格化的情緒也漸漸消失。
為什么,看著眼前的少女,他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萌生出了莫名的情愫。
是人類所說的“愛”嗎?
“我們,好像也只剩下很短的一段相處時間了呢?!卑绷漳然仡^,笑著說道,“和你一起的這段旅程,絕對是我人生中最有價值的一段時光?!?p> 她趴在周之昊的肩頭,他只感到懷中軟玉溫香。
“喂,我們來做吧?!?p> 剎那間,這個身影和百年前的那個少女的身影重疊,兩人的樣貌似乎漸漸模糊不清,又像是合二為一了。
身邊白色的流光不斷閃過,淚水漸漸模糊了雙眼。
創(chuàng)世的凱歌被高高奏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