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舍命不舍財(cái)

　　秦孟真依然滿臉是溫柔大方的笑意：

　　“爹爹，說這話，你當(dāng)真不虧心？在家的時候，我過的是什么日子？媚兒、柔兒，過的又是什么日子？你莫非當(dāng)真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見？”

　　“你這個不孝女，怎么說話呢？我是你爹！”

　　“哼哼，你要不是我爹，我還犯得著這么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話？換個人來，我就直接動手了！”

　　父女兩個氣勢洶洶地大吵了一架，秦孟真干脆直接攤牌了：

　　“爹爹，你不必這般激動。

　　其實(shí)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你能一碗水端平就行。

　　原本你預(yù)備給其他幾個孩子多少銀兩辦婚事，就按同樣的標(biāo)準(zhǔn)，給我和虎子多少就成。我一毫一厘也不會多要。

　　畢竟我和虎子，也是你的親骨肉。該給我們的東西，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若是你無論如何就是要偏心到底，不肯給我，大不了我就讓你從其他的渠道花出去。

　　比方說，躺在屋里天天灌藥的那位，應(yīng)該已經(jīng)花了你不少銀子了吧？

　　還有，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年了，虎子也快要成丁了。我娘親的嫁妝，是時候交到我手上了?！?p>　　“你做夢！滾！你給我滾出去！”

　　秦老摳兒氣得砸了面前的茶碗，砸完了又心疼銀錢，疼得心都在哆嗦。

　　他聽了秦孟真這一席話，別的都沒聽出來，只聽出來這孽女是朝自己要錢來了！而且還不只是要錢，家里躺著的那個藥罐子，竟然也是她折騰出來的！

　　這還得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這死丫頭，這是反了天了吧！

　　秦嬌娘不等秦老摳兒繼續(xù)發(fā)作，便迤迤然起身，優(yōu)雅大方地福了一福，輕描淡寫地說道：

　　“爹爹，你且莫生氣，自己個兒慢慢算算這筆賬。

　　若是算不過來，也可以叫上小程氏一起算。兩個人的腦子，多少能比一個人清楚些。

　　我就先回去了，你也不必送我出門。

　　哪天等你想通了，再讓虎子來縣城找我就好?！?p>　　說完了這些話，秦孟真就走了。

　　秦老摳兒氣得捂住心口，呼哧呼哧喘了半晌。秦孟真的話，小程氏剛剛都聽到了。她深受震動。若是貴田是她的手筆，那么自己臉上的傷，也是她打的。

　　小程氏心中一時又恨又怕，既驚且懼，也明白當(dāng)初“秦嬌娘”還是對她手下留情了。

　　不然，就算把她打得跟秦貴田一樣起不來炕，不也是輕輕松松嗎？

　　而男人這東西，從來都是靠不住的。

　　張氏病了，秦老摳兒就能跟她搞到一起。

　　她若是受了傷，從此起不來了，她就會成為下一個張氏。

　　秦老摳兒一開始，也許還會念著與她的情分，但一年之后、兩年之后、三年之后呢？這份感情，總有一天會漸漸消磨光。

　　到時候，貴田癱在床上，自是不必提了。怕是連滿倉、媚娘、嬌娘，甚至連秦老摳兒親生的兒子金寶，都會淪落到無人問津的地步吧……

　　將來他若是又娶了新人進(jìn)門，那新人，怕是還未必能有自己這份寬容大度呢。哪個后媽能像自己這樣心善，有一副容忍前房孩子平安長大的好心腸？

　　短短的一瞬間，小程氏就腦補(bǔ)了無數(shù)內(nèi)容。

　　思來想去，最終她覺得，還是忍痛舍一點(diǎn)財(cái)，把大兒子救回來是正經(jīng)。

　　不過，秦老摳兒卻跟秦嬌娘較上勁了。

　　他雇了一輛牛車，拉著秦貴田，去了縣里最大的醫(yī)館：回春堂。花了足足五兩銀子的診費(fèi)，請了回春堂最貴的大夫封御醫(yī)，給秦貴田看病。

　　雖說有一股子頂?shù)叫乜诘臍鈸沃?，可掏銀子的時候，秦老摳兒還是心痛到手都抖了。

　　小程氏關(guān)心兒子，也要死要活地跟著一塊兒來了。

　　結(jié)果那封御醫(yī)，竟然要把秦貴田留下，好住在回春堂里醫(yī)治。

　　只是，住在回春堂，每日的床位費(fèi)就要五百錢，湯藥費(fèi)么，自然也不便宜。封御醫(yī)給開的頭一副藥，就收了秦老摳兒足足一兩二錢銀子。

　　只夠喝三頓的。

　　封御醫(yī)之所以張羅著要把秦貴田留下，是因?yàn)樗麥?zhǔn)備親自負(fù)責(zé)秦貴田這個病人。他對秦貴田的癥狀，很是好奇。

　　畢竟這種能睡覺、能吞咽、渾身上下沒什么傷痕，但一直昏迷不醒，卻也不會發(fā)燒、不會流血的病人，還是很稀奇的。

　　但，他看診的費(fèi)用是不能免的。這是回春堂的規(guī)矩。

　　封御醫(yī)看診一次，就要收五兩紋銀。

　　秦老摳兒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別說秦貴田已經(jīng)喝了一副一兩二錢銀子的藥下去，依然還是昏迷不醒。就算封御醫(yī)一劑藥下去，秦貴田就醒了過來，這離治好，還差的遠(yuǎn)呢！

　　誰知道這一治起來，到底需要多少時日？

　　又需要多少個五兩紋銀？

　　秦老摳兒到底不甘心便宜了秦嬌娘，可又實(shí)在是舍不得銀子，便抱著萬一的希望，問那封御醫(yī)：

　　“封御醫(yī)，您老給看看，這大概得多少天能好利索啊？”

　　封御醫(yī)擼著下巴上的美髯，一臉不悅：

　　“看病這種事，怎么能打包票？這不得先治一治，才能知道么？”

　　秦老摳兒在封御醫(yī)那藐視的目光下，冷汗涔涔，但畢竟一涉及到銀錢，他就容易上頭。一上頭，就勇氣倍增?。?p>　　“封御醫(yī)啊，不是小老兒不知禮，只是今兒個出來的匆忙，身上沒帶多少銀子。

　　不知道要治療多久，便不知該備上多少銀錢。

　　您多少總得說個數(shù)，好讓小老兒回家去籌備籌備、挪借挪借?。　?p>　　封御醫(yī)聞言皺了皺眉：“老夫行醫(yī)幾十個寒暑，最煩你這等愚民，那錢財(cái)再好，能跟命比嗎？”

　　秦老摳兒不住抹汗，到底還是把心里話給吐露出來了：

　　“是是是，您說的對，您說的都對！

　　可是小老兒便是賣宅子賣地，也得多少有個數(shù)啊。不然，若是治到一半，人還沒好，我這邊一分錢都掏不出來了，那您這……還能給繼續(xù)治嗎？”

　　封御醫(yī)氣得胡子都飄起來了，怒喝一聲：“豈有此理！”

　　一甩袖子，轉(zhuǎn)身便走了，一邊走，一邊嘴里還大聲嚷嚷著：“愚民！愚民！愚不可及！舍命不舍財(cái)！不可救藥！”

　　小程氏見秦老摳兒氣走了封御醫(yī)，頓時覺得渾身上下軟綿綿的，差點(diǎn)當(dāng)場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