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疫病
宮女太監(jiān)亂成一團，最后還是君祈夜上前將皇后娘娘扶回了內(nèi)殿中。
“容桓在哪里，他怎不來為老六看?。俊被噬戏鲋~頭問道。
“容御醫(yī)家中有事，上個月便告假回老家，按理說應(yīng)早該回來的，卻遇上了百年難遇的大水，容御醫(yī)又腿腳不便，多半耽擱在路上了……”太子不動聲色地答道。
“難道這是天意嘛……”古來帝王多信神祗，慶昭帝也不例外，他雖哀痛六皇子，卻也覺得六皇子這次病重有太多天災(zāi)巧合，一時不能自拔。
趁著殿內(nèi)紛亂，慕染云挑起幕簾，朝君祈月的病床前走了兩步，遠遠看著他那張俊逸的臉被病魔吸走了光彩，眼窩下陷，唇色青黑。
臉頰零星四散地長著幾顆紅色米粒大小的痘子，手臂與脖頸暴露在空氣中的部位上已有大片破掉化膿的痘痕，皮膚潰爛發(fā)臭。
“王妃……您怎么站在這啊！”一旁端水的宮女險些撞到她身上，立刻下跪行禮。
慕染云卻越看君祈月的病容越覺不對，對宮女說道，“拿雙手套過來?！?p> 宮女不知她要做什么，但還是找了雙絹絲手套遞給了她。
她坐到君祈月的床前，雙手都套進手套內(nèi)，一只輕輕搭在君祈月的腕上，一只觸碰了下剛剛化膿的痘子。
君祈夜回到殿內(nèi)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他驚怒著上前，喝道，“你在對我六弟做什么？”
“噓，別吵！”慕染云連一個眼尾都不肯給他，滿臉嚴肅地看著手套上的膿水。
君祈夜從未見過她如此認真的表情，蹙起眉峰站在那里，卻也沒有再開口。
直到姜御醫(yī)悲痛地聲音鉆入他們耳中，“還請皇上與皇后節(jié)哀，早些安排六皇子的后事為好！”
慕染云乍然站起，快步走到外間，凌厲的眸子狠狠睨著姜御醫(yī)，冷聲道，“六皇子還活得好好的，你就敢讓皇上安排后事，你安得到底是何居心！”
在場的人都沒有想過她會站出來，皆是一愣。半晌后太子才強行牽出一絲笑容，溫聲道，“弟妹這說的是哪里話，六弟病入膏肓，本宮與父皇都很難過，但喪事體大，總歸是要提前安排的?！?p> 慕染云看了一眼坐在軟椅上垂頭痛哭的皇上，正色道，“六皇子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花柳病，而是痘疫！”
此言一出，更引起一片驚慌。
君祈夜臉色一沉，上前扯住她的衣袖，嗓音低沉詢問道，“你說得可是真的？你有何把握？”
她點點頭，用僅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調(diào)說，“我確定，這種痘疫，我小時候曾在南疆見過。癥狀都是高燒不退，而后渾身生起紅疹，如果沒有藥物治療的話，拖上半個月就會喪命。”
那時候她只有幾歲大，已然忘了當(dāng)時痘疫蔓延的情形，卻記得王城外焚燒的尸體堆得老高，經(jīng)久散不去的濃煙……
因她當(dāng)年沒有染上這種痘疫，被母后關(guān)在王城里整整三年，長大后她拜南疆藥王為師，曾一度鉆研這種痘疫是因何而生，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這種痘疫非常厲害，就算沒有肢體傳播，就算喝過同一杯水，都有可能傳染。
姜御醫(yī)已開始站立不安，緊張到有些結(jié)巴，“王……王妃言重了，君朝自建國以來從未碰見過什么痘疫，六皇子只是碰到了不該碰的東西惹上了花柳而已?！?p> 就連皇上都抬起了頭，蒼老的眼眸毫無光澤，疲憊的說，“姜御醫(yī)所言極是，君朝未曾有過痘疫，燕王妃想多了……”
“本宮看燕王妃多半是累了，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了，三弟，還不快把燕王妃帶回王府休息！”太子對君祈夜使著眼色，眸光精明乍現(xiàn)。
慕染云張了張口，心下了然。
對于這些君王來說，最為信奉天兆神祗，將每次災(zāi)難都歸功于蒼天的旨意，這次水患已避無可避，如果再加上痘疫，朝中定有人議論紛紛，稱這是亡國之兆。
“六弟的痘疫，你有辦法醫(yī)治嗎？”君祈夜突然在她身側(cè)低聲詢問，眉眼間多了幾分隱忍與堅定。
她點頭道，“我以前跟著師父學(xué)過如何醫(yī)治痘疫，雖然沒有實踐過，但我會配制藥方?！?p> “好，我信你了！”君祈夜咬了下后槽牙，篤定道。
還未等她作何反應(yīng)，君祈夜便挺身站出來，朗聲說道，“父皇，兒臣相信云兒的話，云兒在南疆曾學(xué)得一手醫(yī)術(shù)，也曾救過兒臣的奶娘，兒臣相信她所言，請讓她一試！”
“哦？染云竟還會醫(yī)術(shù)，朕怎么不知道。”皇上露出一絲狐疑。
“三弟，你怕不是也發(fā)了高熱，開始說胡話了？”太子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厲聲道。
慕染云不卑不亢地說，“回稟父皇，兒臣曾拜南疆藥王為師，學(xué)過很多看病救人的本事，兒臣之所以說這不是花柳而是痘疫，則是因為兒臣小時南疆曾有人得過一場這樣的痘疫，雖然兒臣當(dāng)時還小，但始終記得那些得過起過痘疹之人的模樣，至今仍不敢忘?！?p> 皇上若有所思的垂眸不語，儼然慕染云自己人言輕微，不足以讓他相信，但他內(nèi)心里已開始動搖。
太子鐵青著臉，又想起他們兩人剛才低頭私語，哂笑道，“三弟與弟妹一向貌合神離，怎么今日反倒鶼鰈情深，沆瀣一氣的咬定六弟得的是痘疫呢？莫非，你們二人知道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兄長這句貌合神離從何而來？臣弟與王妃一向相敬如賓，難道太子還派人觀察臣弟的私下生活不成？”君祈夜波瀾不驚地說道，一雙鷹眸不怒自威，信手站在殿內(nèi)反倒比太子多了幾分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
太子自知理虧，陰惻惻地眸光瞥向姜御醫(yī)，示意他開口。
姜御醫(yī)有人撐腰也有了底氣，“燕王妃既然口口聲聲說這是痘疫，那么為何六皇子身上的痘疹會化膿腐爛，與花柳病人的癥狀一模一樣?！?p> “這是因為……”慕染云剛說了一半的話，就被來者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