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食書的白澤

　　古有異獸，名為白澤。不知何故，《山海經(jīng)》中未曾收錄。

　　有傳言，白澤善驅(qū)妖邪，追隨女媧，曾為其座下護法。一戰(zhàn)之后，白澤被廢除神力，貶于下界。

　　下界，亦稱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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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妖怪徹底禿了，估計得有一陣不愿意上街陪白萊菔閑逛了。

　　這兩日，白萊菔成了新華書店的?？汀Ｋ矚g讀書、聽故事。

　　不過，這只是原因之一，她更喜歡的是收妖。

　　小妖怪并不知道，她其實也不刻意瞞著他。主人做這些事，是實在不必對仆從一一報備的。

　　不過小妖怪也該猜的到吧，她是他的主人。他怎么到白萊菔家來的，應(yīng)該比旁的任何一個都清楚吧。

　　她活了不知道多少歲，光是在人世，前前后后加起來就活過了幾千年。

　　孤獨是難免的。

　　所以，她又來新華書店了。新華書店里，有她今天想要找的東西。

　　她要找的是一只活了百年鳥的羽毛。上次來書店她還看到過來著。

　　別人可能看不到，但她白萊菔可不是別人。

　　有些日子沒來過了，今天仿佛有些不一樣，新華書店里異常的靜謐。

　　比起前些日，書店里書架的布置精致了許多。

　　可是，這才幾日沒來，書店里連只鳥妖都沒了？

　　白萊菔盯著每排書架的分類標識踱步，終于在“古籍”一欄停住了腳。

　　繞著一人高的書架子轉(zhuǎn)了個圈，眼神很快聚焦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滿是灰塵，一看就沒幾個人翻閱。

　　也是可以理解的嘛，現(xiàn)階段的人類古籍誰看啊。她來了次數(shù)也不算少了，不難發(fā)現(xiàn)一個淺顯的規(guī)律。

　　不論節(jié)假日還是工作日，永遠是教輔書籍的那幾排最為人聲鼎沸。

　　薄薄的書脊褶皺得不成樣子，書頂上卻是厚厚的一層灰，這么一對比著看，更顯這本書的凄涼。

　　想來是蒙塵很多年了。

　　然而，勾起白萊菔注意的并不是這喧囂中的凄涼。

　　在厚厚灰塵中間，有一串新鮮的小爪印，一只棕色的小爪子伸在外面，一搖一晃。

　　白萊菔輕敲書脊。

　　如果小妖怪在，可能會明白她的意思。

　　那意思是，喂，沒藏好，叫人看見了。出來吧。

　　很可惜，爪印的主人好像并沒有明白。

　　爪子嗖的一下消失了，速度之快，讓人佩服。

　　白萊菔并沒有馬上拆穿它，她默默地搬了一個小凳，于旁邊坐了下來，從旁邊抽了本書，佯裝看書。

　　書攤在膝蓋上，白萊菔看得饒有興味。

　　當然沒在看書，因為過了沒多久，她的目光就很快瞟到了獵物的動向。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從書頂小心翼翼地探出來，去擦書頂上的爪印。

　　擦得很憋屈，夠得很吃力。

　　白萊菔等它擦得差不多了，悠閑地伸出手去，擒住了這只手爪。

　　白萊菔背對著人群打開了書，沒留余地沒帶商量地把它囫圇個兒地從書里提溜了出來。

　　《山海經(jīng)》。

　　“憑什么抓我？我不是妖，我除妖！我是大名鼎鼎的白澤！”

　　哦，原來并不是一只鳥。

　　確實，長得跟如今動畫片里的獨角獸差不太多，確是白澤的形狀。

　　白萊菔盯著它，一個沒憋住笑出了聲：“這算什么執(zhí)念，《山海經(jīng)》那么大魔力？你就非得把白澤加進書里？”

　　白萊菔扒拉開蹲在書上的白澤，挑起薄薄的一頁紙，反復翻看著書頁：“呦，這又是把誰的那頁傳記上字跡吃沒了？”

　　“你怎么知道？”白澤氣鼓鼓：“玄武的！”

　　“挪挪地兒，讓我看看你寫了白澤些什么話?！?p>　　“誒，你想聽？那別看書了，書上就那一點點地方，寫不出白澤的厲害之處。你要說你愿意聽，我給你講啊?！?p>　　“白澤…呃我很厲害的，混沌初開就生在世上了。小時候我可是有大志向的靈獸，揚言要殺盡天下為亂的妖怪?！卑诐芍闭f得兩眼冒光。

　　又激情補充：“后來我也真正做到了，人間幾千年前戰(zhàn)爭的時候，各個軍營都掛過我的旗幟驅(qū)邪呢！這么了不起，我難道不該被記在《山海經(jīng)》上？”

　　“有這么夸自己的啊？”白萊菔挑眉逗它，語氣略有揶揄，“不是有功績就非得名垂青史的。”

　　“可后人只知道這些！”白澤憤憤，“你也是收妖的，該聽說過白澤的最后一戰(zhàn)，收服了玄武朱雀青龍白虎四獸，卻被貶下凡間不得上天。這四獸卻反被人類列為首位，天理何在？”

　　白萊菔聽完，直愣愣地看了它一會兒：“白澤你是還有一個名字叫九經(jīng)嗎？”

　　對面登時警惕，后退兩步。

　　只不過化形入書，身量矮小，后退的這兩步差點從書上翻下去，“你說什么我聽不明白，白澤就是白澤?！?p>　　白萊菔眼睛微閉，旋即睜開，目光燦若星辰。

　　“你不叫白澤對吧？你叫九經(jīng)?！?p>　　“我之前聽說白澤眾多手下，有一個叫九經(jīng)的極為忠誠。今日一見，確實如此?！?p>　　“白澤確實隱于人世，不會再輕易顯露神跡。不過，我有幸見過白澤一面。白澤知道我也是個收妖的，就告訴我說，有個九經(jīng)可能會冒充白澤，臨別還囑咐了我好些話?！?p>　　“白澤說，讓你不必費事，死去的神獸是不得正式加入典籍名錄的。它還命九經(jīng)即刻回歸天庭，九經(jīng)有自己作為神獸的規(guī)矩和職責，莫再輕易下界尋主?！?p>　　九經(jīng)沒說出話來，站在書頁上，似有哽住。

　　“如今這盛世清明，神獸是不該出現(xiàn)在人間的?！?p>　　白萊菔拍了拍它的獨角：“回去記得變回自己的樣子，白澤不是你的全部?！?p>　　白萊菔轉(zhuǎn)身離開，沒忍心回頭。

　　“咚、咚、咚?！?p>　　不知朝著哪個方位，她聽到身后九經(jīng)磕了三個頭。

　　應(yīng)該是離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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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白萊菔家里。

　　白萊菔漫不經(jīng)心翻開新買的《山海經(jīng)》，擱在“玄武”一頁。

　　小妖怪拿著幾根羽毛直往腦袋上比劃，沖著鏡子嘟嘟囔囔：“這鳥毛一點不好看，主人你是從哪找來的？”

　　“呃，其實不是找的……”

　　“買的？說好不花錢的。”小妖怪心里喜滋滋，口嫌體正直地做好了自己的假發(fā)往頭上戴。

　　白萊菔把一撮棕黃色的毛小心翼翼地夾在書里，輕輕合上：“嗯……也不是買的……隔壁人家不是新買了一個雞毛撣子嘛……”

　　“你！……你說好去新華書店看書順便給我做假發(fā)回來的！”小妖怪心情急轉(zhuǎn)一百八十度，直跳腳，“你說話怎么不算！”

　　“本來是要找鳥毛，給你親手做一頂?shù)?。”白萊菔心平氣和給小妖怪送撫慰，“后來遇見了位故人，他把店里的鳥全嚇跑了，沒有材料，我就沒法做了嘍?！?p>　　白萊菔手一攤，一臉無辜。

　　小妖怪心里翻了個白眼，主人大騙子！從他遇見她時，除了那個臭男人，主人就一直獨個人，哪里又冒出來來的故人。

　　只能是那個男人了！又沒陪主人回來！

　　小妖怪很快被自己的胡思亂想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哼，臭男人，總有一天他會把這個不負責任的人大卸八塊為主人報仇。

　　這么想著，嘴角不禁浮上了一絲微笑。

　　白萊菔沒想這么多，手指一勾一勾逗弄著他的新發(fā)型，正在贊美他：“再說雞毛怎么啦？我看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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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有異獸，名為白澤。

　　有傳言，白澤善驅(qū)妖邪，通人言，追隨女媧，曾為其座下護法。

　　于昆侖山與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獸一戰(zhàn)，白澤被廢神力，貶黜下界。

　　白澤入人間，化人形。人類聞之，多取其名，邪祟不敢近。

　　一說，白澤真身已更其名。

　　一說，亦更其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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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為了別人而活，永遠?！兹R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