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日,星期六
“慶祝我熬了過來,喪尸病毒折磨了我一整夜,我不敢出聲,害怕吵醒了瑪莎,又一直緊咬著牙關(guān)。一晚上我想了很多,關(guān)于我自己的過去,我和瑪莎的過去,到最后我放下了。我的人生有過不幸,我曾認(rèn)為自己是被命運拋棄的人,我痛斥過命運的不公,但直到將死之時,我突然發(fā)現(xiàn)命運是公平的,只不過我用無數(shù)的不幸換來了最大的幸運。遇見瑪莎,遇見全世界人中最適合你的那一個,可能性有多?。抗馐怯鲆娝?,就耗盡了我所有的運氣。遇見瑪莎之后,我度過了自己人生中最快樂的幾年,這就夠了,我滿足了。
真是奇怪,當(dāng)我放下的時候,病毒的折磨似乎也不再那么痛苦。然后我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我變成喪尸后,瑪莎只能一個人生活,可是醫(yī)院中的物資并不多,單靠醫(yī)院,她撐不了多久,可如果外出尋找物資,我又放心不下她。趁著我現(xiàn)在還有意識,我決定帶著瑪莎去一處物資豐富且安全的地方。
經(jīng)過一番斟酌之后,我選擇了一所超市,隨后我?guī)е斏⒖腾s到了這里,也就是這本日記的最終歸宿,也就是讀到它的人,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
當(dāng)我和瑪莎來到這所超市的時候,這次超市中還不止我們兩個人,還有一個魌躲在超市當(dāng)中??善婀值氖?,他并沒有向我們攻擊,而是躲避著我們,縮在墻角中,渾身顫抖著。嘴里發(fā)出“嗬“嗬”聲,突然,這“嗬“嗬”的聲音在我耳中竟變了樣,聲音越發(fā)清晰,能明顯聽出是兩個字,一聲又一聲,逐漸清晰。最后我聽清楚了,他說的是什么——“怪物”。
一瞬間,他猙獰的臉變了樣子,嘴角的獠牙縮了回去,蜷縮著身子,躲在墻角的不再是一個我所謂的“魌”,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被怪物嚇壞的人。
怪物?說的是我嗎?原來我在他的眼中也是怪物啊,正如剛剛他在我眼中也是一個怪物一樣。在這末世中,我們在別人的眼中都是怪物嗎?我沉默下來,但隨即又想通了,其實無關(guān)末世,哪怕在末世之前,我們也都是怪物——別人眼中的怪物。每個人都像我和面前的人一樣,給別人的臉上帶上“魌”,把別人變成怪物。我們懷疑著他人,畏懼著他人,憎恨著他人。因為這世界的黑暗已經(jīng)在我們的眼前形成了一道屏障,阻擋了一切光明。
但其實這世界上光明也不多,我們眼中的怪物也未嘗不是真實的,奪走我父母生命的那個人是不是怪物?黑心的企業(yè)是不是怪物?戰(zhàn)爭的發(fā)起者是不是怪物?哪怕在末世之前,這個世界也是一個怪物橫行的世界,是一個沖突不斷的世界,人與人之間利益的沖突,權(quán)力的沖突,何嘗不是一“喪尸病毒”?讓每個人都變成了怪物。而末世,只是讓沖突更加劇烈罷了,讓怪物的形象更加明顯罷了。
我坐在地上,突然笑起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笑。我抓住面前的人,把他拖到超市門口,我的手上已經(jīng)沾染了很多鮮血,不差這一個。他留在這里,只會和瑪莎爭奪生存的資源。我把他丟出超市外,去自生自滅吧。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可是我還是放心不下瑪莎。我又對門窗進(jìn)行了加固,檢查了所有可能被喪尸突破的地方。然后我想到,我就是這座超市中最后的喪尸,瑪莎啊瑪莎,我怎么能傷害你呢?所以我將自己拴在了雜物室,做完這些以后,我的意識已經(jīng)岌岌可危,接近崩潰。我知道,我的人生結(jié)束了。
彌留之際,我想到一個問題,我為什么會這么愛瑪莎,為什么會一直對她死心塌地?我曾認(rèn)為她是我的群星,璀璨,絢爛。我也曾認(rèn)為她是我的地平線,遙遠(yuǎn),神秘。她像一只蝴蝶般靈動活潑,她像一叢珊瑚般嬌嫩高貴。可這些是我愛她的理由嗎?單單只是想這些,我在我的記憶中能找到很多女孩,但卻沒有瑪莎。我為什么愛你?幸運的是,我在臨走之前想通了,還有時間把它記下來。我愛你,不是因為你像星辰般璀璨,不是因為你像地平線那般神秘。你不需要像蝴蝶一樣靈動,不需要像珊瑚一樣高貴。我愛你的原因僅僅是因為,你是你。因為愛你,我依然會像仰望星空一樣仰望你,會像追逐地平線一樣追逐你。像一整片花海一樣,任你在其中飛舞穿梭。像一整片大海一樣,護(hù)你免受陽光炙烤。做這些僅僅是因為,你是你。
所以啊瑪莎,代我活下去,很抱歉留你獨自在這末世中,但就算是為了我,活下去?!?p> 日記結(jié)束了,隊員們已經(jīng)知道了作者的結(jié)局,也知道了他犯下的過錯,但眾人依然被他對妻子的愛所感動,無法責(zé)怪他。見眾人都沉默下來,隊長走出雜物間檢查了一下超市周圍的喪尸。喪尸已經(jīng)散去,行動可以繼續(xù)了。
“動起來,我們還有任務(wù)呢,要是任務(wù)完不成的話,你們就可以去下面好好地和這位作者一起交流交流?!毙£牫蓡T們立刻調(diào)整狀態(tài),準(zhǔn)備出發(fā)。
“等等,瑪莎呢?作者的妻子呢?我們站在這座超市上確實沒有找到任何除這個作者以外的喪尸,那他的妻子去了哪里?!毙乃技?xì)膩的偵察兵問道。
“如果你再不準(zhǔn)備出發(fā)的話,我會讓你知道的?!甭牭疥犻L的話,偵查兵打了個寒顫,立刻行動起來。
在所有隊員都忙著自己的事情的時候,隊長,避開所有人,緩緩的打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攥著的拳頭,掌心是一朵蝴蝶結(jié)發(fā)卡,已經(jīng)褪了色,上面有明顯的靜脈注射針頭的痕跡,背面印著一行字,“獻(xiàn)給我最愛的瑪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