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地獄失火
【我的地獄失火,眾生人間失格,神明要顧蒼生,笑著對我說抱歉?!?p> 作者|一條鄭清河
來源|微博
我從十九樓跳了下去。
原因是我“心理素質(zhì)太差”,受不了來自父母的批評。
在我的腦袋與地板親密接觸的那一刻,想象中的巨痛并沒有涌上來。
我的腦袋像是信號不良的老舊
電視,畫面開始泛起了一點一點細碎的雪花,隨后這些雪花越來越多,將我的視野淹沒。
我就這么走了。
當(dāng)一個穿白色衣服的長舌頭的人和一個穿黑衣服拿手銬的人一起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終于意識到了這個現(xiàn)實。
“怎么又是個小崽子?”白色長舌頭的人說話了,他的聲音很清楚,我非常好奇他到底是怎么伸著舌頭說話的。
“我怎么知道?!焙谏路娜说闪怂谎?,又低下頭翻著手中一本陳舊的冊子。
那冊子看著很薄,卻怎么都翻不完。
半晌,黑色衣服的人定了神:“有了?!彼檬种钢钢鴷摚x著那一行字,聲音細若蚊吟。他的眉頭逐漸皺了起來,嘟囔了一句:“不對啊。”
“啥啥啥,怎么不對了?!鄙熘L舌頭的人湊了過去,那舌頭上流的口水濺到了黑衣服的人身上。
我坐在地上,猶豫在三還是認(rèn)為不告訴那位黑乎乎的兄弟這件事比較好。
我看著他們討論,什么也沒想。
半晌,他們終于有了結(jié)果。他們抬起頭,裝出正兒八經(jīng)的樣,清了嗓子。
“你陽壽未盡,若非你自身意愿,我等不可輕易帶你去往下一個輪回?!?p> “予你半月時間,仔細考慮一番再定?!?p> 話音未落,他們化作一陣青煙消失了。也只是一陣恍惚,我的視野又逐漸清晰起來。一陣夜風(fēng)吹來,我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仔細一看,我還在郊區(qū)廢置的大樓樓頂。
我的腳下,是十九層的高空。
我選擇閉上眼,再次試著向前邁出那一步。
但是我沒有,我也做不到了。在我第一次從這里躍下時,我的腦內(nèi)出現(xiàn)的走馬燈。
我看到了我母親第一次看到我時的笑容,看到了父親在我開口叫他父親時的興奮??吹搅怂麄冊谕獗疾ǎ氐郊抑荒芷v的癱在沙發(fā)上。
再長大一些,我看到母親在臺下看我表演時的喜悅,看到了父親拿到我那張漂亮的成績單時的欣慰。
等我上了初中,看到了母親在我初三時為我熬的雞湯,看到了父親為了不打擾我讀書而戒了自己一直以來的酒癮。
現(xiàn)在,我能想象到他們握著自己的手機,坐在客廳里。母親時不時的看著門,父親一支又一支的抽著煙,一旦手機屏幕亮起就匆匆點開查看是否是我的信息。
我睜開眼睛,抬起頭看了看天空。
夜幕已然降臨,繁星閃爍,以星芒點綴天空。不遠處的城市中心區(qū)華燈璀璨。
我嘆了口氣,轉(zhuǎn)了身走到邊緣以內(nèi),俯下身拎起了我的書包。我迅速的檢查了一遍里面的物品,拿出了公交車卡,并掏出了我的遺書。
我展開信紙,將那封自己親手寫的信讀了一遍。
幼稚至極,又不負(fù)責(zé)任。
我在心里狠狠的唾棄了自己一番,隨后將那封信撕碎,將碎紙片順著夜風(fēng)揚了出去。
“回家吧。”我輕聲對自己說。
正當(dāng)我背起我的書包時,口袋中的手機卻亮了起來。我心下一驚,掏出手機查看上頭顯示的聯(lián)系人——是我的父親。
我想了方才的種種,滿懷期待的接了電話。
“這么晚你去哪里了?”電話那頭傳來了父親的聲音,語調(diào)有點高?!艾F(xiàn)在跟哪個男的出去鬼混?要是搞出什么丑事老子打斷你的腿!”
“趕緊滾回來,少給我在外面丟人!”
父親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讓我沒來得及反應(yīng)。我緩了緩,張開嘴想辯解什么卻又來不及了。
電話那頭,已換了人。
“你這孩子為什么這么不懂事?是想離家出走是嗎,是要和爸爸媽媽對著干是嗎?”
“好啊,你就出去啊??纯礇]有爸媽誰養(yǎng)的起你,這么大了為什么就不懂得想想爸媽的難處?”
“哦,考試沒考好,跟同學(xué)鬧矛盾了被爸媽說了幾句就要耍性子離家出走?爸媽當(dāng)年是怎么被你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管的你知道吧?你這就是我們給慣的!”
“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生你,一個女孩子這么沒用,將來還要嫁出去,好啊你現(xiàn)在出去也是出去,隨便找個男的嫁了趕緊把我們養(yǎng)你的錢還回來給我們養(yǎng)老好吧?”
我的大腦像是被什么砸了一樣,嗡嗡作響。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想不出,只是呆呆的站在十九樓的夜風(fēng)里。
我抿了抿唇,顫著聲。
“媽,我在十九樓樓頂?!?p>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我的心臟在這段沉默的期間愈發(fā)的悶。
半晌,那邊傳來了一聲冷笑。
“翅膀硬了是吧,想拿命嚇唬爸媽?”
“我告訴你,你有本事就跳!馬上跳,跳下去我和你爸趁著年輕還能再生一個孩子?!?p> “那孩子肯定比你強!你今天有本事就跳,別給我回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摁掉了電話。
我從十九樓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