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臉

　　不出小半柱香的時間，蘇苓笙便換好了舞服，優(yōu)雅從容地自璨藍(lán)廳外緩緩走來。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有信心了，方才她換了一種唱法重新演繹這首歌時，沈知宴接連夸她效果不錯。

　　眾人循這大廳門口的光望去，見蘇苓笙逆著光朝廳內(nèi)走來，如月上仙娥一般，傾世之姿。

　　蘇苓笙一身白底黑鶴的廣袖流仙裙，腰間用一根簡單的兩指寬鑲嵌白玉的腰帶緊緊勒住，更襯托得她的身形玲瓏有致，腰如約素。

　　宋寒盯著她的楊柳細(xì)腰，陷入了方才那段回憶。

　　他手上關(guān)于她腰的觸感，仿佛一瞬間回來了。

　　蘇苓笙一直以來都愛穿寬松的襦裙，完美的腰身全藏匿在羅裙之中。她前兩年臉上還帶著一些肉的時候，宋寒以為蘇苓笙只是普通女子的身形。

　　但是他剛剛一只手完全張開，都能抓完她的腰。

　　平時見過不少束緊著腰帶的婦人少女，有圓潤的也有纖細(xì)的。但是像蘇苓笙那么細(xì)的腰，是真實存在的嗎？

　　甚至他方才其實都在暗暗擔(dān)心，蘇苓笙的細(xì)腰會不會被他不小的手勁折斷了去。

　　不對，自己怎么在想這些？宋寒收回了自己正在凝視的右手，輕咳了兩聲，怕被他人察覺一些什么。

　　比起方才那條華貴的胭紅單絲羅繡金蓮的月華裙，雖然頭上的靈蛇髻未換，但蘇苓笙還是將這一套穿了起來，竟有了幾分水墨般的清雅韻味。

　　“皇祖母，笙兒準(zhǔn)備好了，就勞煩傅樂姐姐了?！碧K苓笙手里拿著提前準(zhǔn)備好的毛筆，身后跟著的兩名小太監(jiān)，也將一塊偌大的宣紙屏風(fēng)立于場中。

　　孟太后瞧見自家的孫女，竟準(zhǔn)備的如此讓人出乎意料的用心時，心里的石頭緩緩放下道：“好笙兒，慢著點(diǎn)來都行。傅樂，你去替笙兒伴奏吧。”

　　沒人知道，蘇苓笙那根毛筆和那屏風(fēng)是干什么用的。

　　傅樂的奏樂聲一響起時，全場一片鴉雀無聲，皆被這娓娓動聽扣人心弦的樂曲所帶入境。

　　有著無數(shù)次表演經(jīng)驗，蘇苓笙并不緊張。她做著微蹙眉的表情，努力控場帶動眾人的情緒，等待著第一句歌詞的到來。

　　而臺下的沈知宴也觀察著眾人的神色，不由得暗暗感嘆道，這就是周董音樂的魅力嗎？國風(fēng)音樂永不過時。

　　“蘭亭臨帖，行書如行云流水?！?p>　　“月下門推，心細(xì)如你腳步碎?！?p>　　“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卻難拓你的美?！?p>　　這聲音一開口，不說與她平時軟糯的聲音完全不同，平時的聲音比起她真正唱起歌，卻也是大相徑庭。

　　再配以傅樂得天獨(dú)厚的音樂天賦，和用情至深的演奏，一群人很快便沉醉其中。

　　雖然有少部分詞匯理解不太了，但仍讓人心馳神往。

　　時而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哀愁婉轉(zhuǎn)，而又細(xì)膩動人；又時而珠圓玉潤，悠揚(yáng)婉轉(zhuǎn)，如那黃鶯出谷。

　　如故事中的人，又一如侃侃而談，講述他人死生契闊的說書人。

　　配合她身輕似燕，步步生蓮，妙態(tài)絕倫的舞姿，那只毛筆在潔白無瑕的宣紙上有規(guī)律地畫動著。乍一看毫無章法，但幾番畫動后，一個“蘭”字便出現(xiàn)在紙面上。

　　雖然算不得不歸整，但卻由形化字，仿佛有著不可言說的生命里一般。

　　衣袂飄飄的同時，又不忘眉目傳情。

　　好一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出塵脫世的神女。

　　蘇苓笙邊表演的同時，也在觀察著這波古代觀眾的情緒。她心中暗暗感嘆，若是此時再來點(diǎn)花瓣之類的東西，這氛圍感不直接拉滿？

　　正想到此處的時候，沈知宴帶著大理寺少卿連湛一塊兒出現(xiàn)。他倆暗戳戳地站在了臺下不易察覺的地方，一人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小竹籃。

　　兩人眼神對視了一眼后，毫不猶豫地將竹籃里的白色月季花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朝蘇苓笙身上撒去。

　　白花在九昌國并不是不祥之物，相反，九昌國的人異常喜愛白色的花。

　　“無關(guān)風(fēng)月，我題序等你回?！?p>　　“懸筆一絕，那岸邊浪千疊?！?p>　　“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p>　　“而我獨(dú)缺，那你一生的了解?！?p>　　戲腔一出，再配合沈知宴這個絕世好閨蜜帶來的氣氛組，凄愁憂愁的氣場達(dá)到了滿分，場上響起了一片暴動如雷的掌聲。

　　其實她心里也很沒底，前面的部分她掌握得能算得心應(yīng)手，但是戲腔這一塊她就是個半吊子。

　　當(dāng)年喜歡國風(fēng)歌，而不少的國風(fēng)歌都有戲腔。為了能好好翻唱，她甚至找了京劇老師學(xué)習(xí)?？梢簿蛯W(xué)了幾個月，面對殘酷的高考藝考，她就只能半途而廢罷了。

　　聯(lián)想到此處，但并未停下舞步和手中的筆法，一個“亭”字緩緩出現(xiàn)在了紙上。

　　這種唱法和戲腔疊加在一起，無疑是非常傷嗓子的。估計這一場下來，蘇苓笙得好幾天說不了話了。

　　不論舞臺在哪里，觀眾在哪里，她唱的跳的是什么舞，她都會認(rèn)真對待。

　　只有在臺上的這一刻，她才完全是穿越前的自己，她才是那個萬眾矚目的人。

　　她一直以來，都享受舞臺，熱愛舞臺。而這個舞臺，或許是她全新的不敢面對人生的開始，但沒關(guān)系，安然接受全新的人生吧。

　　想到此處，蘇苓笙的臉上也漸漸掛上了顆顆淚珠。

　　“雨打蕉葉，又瀟瀟了幾夜?！?p>　　“我等春雷，來提醒你愛誰?！?p>　　一曲完畢，序字落筆，臺上之人和臺下之人，皆已經(jīng)泣不成聲。

　　“皇祖母。”蘇苓笙拭了拭臉上的淚痕，她還是不放心這些人能完全聽得懂歌詞，且一場高難度的表演完成下來，這個身子已是體力不支癱軟在地。

　　泛紅的眼眶，酸楚泛紅的鼻頭，濕漉漉的睫毛，破碎至極，讓人好不心疼。

　　宋寒卻是一臉凝重，他只知道蘇苓笙獨(dú)獨(dú)對歌舞有興趣，卻未曾想過她這么精通？看來自己這六年來，并不完全了解她。

　　有種手中的獵物要脫離掌控的感覺，宋寒莫名有些不安。

　　這時蘇苓笙強(qiáng)行打斷哽咽的聲音，慢慢開口道：

　　“這首曲子名喚《蘭亭序》，笙兒曾在夢中夢到過一地，名為蘭亭。亭中有一行書所刻的碑銘，那行書的筆法在夢中名震天下。雖是一夢，但孫兒卻記了好多年，由此得來靈感，故作曲《蘭亭序》。”

　　蘇苓笙才繼續(xù)哽咽道：

　　“皇祖母，孫兒雖然未見過皇爺爺，卻也常常聽人提起您和皇爺爺?shù)那榫墶北居麑⑺犞労托闹邢牒玫脑~匯一同說出，卻只見高堂之上那老婦人泣不成聲道：

　　“笙兒不用多說，皇祖母聽懂了，笙兒有心了……”孟太后已經(jīng)是聲淚俱下，眼角無數(shù)渾濁的淚。她接過婢女遞過來的帕子，卻并未擦拭。

　　蘇千山在一旁久坐著，早就看出太后的哀愁，便長嘆了一口氣道：

　　“母后，您這是想念父皇了?！?p>　　此話一出，廳內(nèi)幾位三朝老臣跟著一塊哀慟起來。高宗皇帝五十歲才登基，登基期間不辭辛苦，晝夜顛倒地整頓前朝留下來的爛攤子，結(jié)果五十一歲便因太過勞累早早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