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裙下之臣
明月洲正殿，孟太后帶著一群女眷久久佇立，卻遲遲不見偏殿那兩名負(fù)責(zé)接待的宮女出來。
孟太后的貼身姑姑李嬤嬤，見孟太后臉上露出不悅，便扯著嗓子大聲提醒道：
“明月洲的下人都這般沒有規(guī)矩可言嗎？太后娘娘來了這么久了都不前來接待！是有幾個腦袋等著砍？”
此時，聽到“偏殿”二字的蘇苓笙，嚇得打了個哆嗦，宋寒還沒完全藏好，只祈求她們不要進(jìn)來。
“太后娘娘，老奴先去查看一番?！崩顙邒咭娖顑?nèi)雖燭光閃爍，卻無一人出來，太后娘娘的臉色愈發(fā)難看了。
李嬤嬤很快便到了偏殿門口，卻發(fā)現(xiàn)偏殿門口緊緊上了鎖。
“太后娘娘，這偏殿今夜偏偏上了鎖，恐怕我們一時半會兒，出沒法從庫房取香了。”她盯著那把上的緊緊的鎖，不禁疑惑道。
孟太后輕輕捻著手里的佛珠，良久之后嘆了口氣怒道：“知宴，你們幾個女武官過來，把這門踹開。哀家今日倒要看看，是誰這般沒規(guī)矩！”
沈知宴向來便得孟太后寵愛，此刻她站在兩位公主的后方，同樣凝視著那把鎖。聽到孟太后叫自己，她便同另外幾名女武官一同往前走去，對孟太后福了福身子：
“太后娘娘，您往后退一些，微臣怕這門被踹壞了木屑飛濺到您身上?！?p> 說時遲那時快，蘇苓笙才把宋寒給藏好，又狠下心來，把自己價值不菲的金蟬絲披帛塞進(jìn)他嘴里，以防他待會兒醒過來發(fā)出聲音。
下一刻，便聽到大門被踹開的聲音，無數(shù)飛濺的木屑朝著殿內(nèi)過來。
庫房在左邊，內(nèi)寢在右邊，她們遲早會到內(nèi)寢這邊尋人，不能讓她們發(fā)現(xiàn)了宋寒。
“太后娘娘，門已經(jīng)打開了?！?p> 是沈知宴的聲音！開門的人是沈知宴，如果是她第一個看到自己的，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jī)。
想到此處，蘇苓笙站在內(nèi)寢的門口，拖著沉重疲軟的身子，迅速整理了一番早已亂成一團(tuán)的衣物。她的衣服本就半遮半掩，方才拉動宋寒的時候更是散開了不少，一片狼藉。
“笙兒！你怎么會在此處！”
蘇苓笙抬起頭來，正對上孟太后那雙震驚的眸子，而沈知宴面色為難地站在一旁。
她沒有想到，方才明明聽到沈知宴的聲音離她更近一些，怎么先進(jìn)來的人變成了孟太后？
“回、回皇祖母，孫、孫兒……”蘇苓笙緊張得語無倫次，可她忘了自己并不能發(fā)出聲來，身上的衣物也并未完全整理好。
香肩半露，衣衫大開，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孟太后身后便是偏殿大廳正門，門外更是跟了一眾世家女子。蘇苓笙這副模樣盡數(shù)落在她們眼中，紛紛作害羞狀拿扇子遮住臉，指指點點，迅速小聲討論開來。
“五公主這是與人……”
“噓，別亂說，當(dāng)心腦袋……”
此時此刻，在孟太后的眼里，蘇苓笙衣衫不整，香汗淋漓，面色潮紅。
想也不用想，她是在此處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雖然她已經(jīng)猜到了六成，但還是愿意選擇相信蘇苓笙，便清了清嗓子道：“笙兒，你在這里鬼鬼祟祟地干嘛？不是身子不舒服嗎？”
蘇苓笙照舊是說不出話，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努力發(fā)聲道：“我、我……我嗓子……”
孟太后卻是沒有看懂她的意思，只覺得她做賊心虛。這下心是涼了半截，根本顧不得皇家顏面，便使了個眼神給李嬤嬤道：
“李嬤嬤，你去內(nèi)寢查看一番?！?p> “老奴遵旨?！?p> 情急之下，蘇苓笙便將甚至擋在了內(nèi)寢門口，使勁地朝著李嬤嬤搖了搖頭，兩行清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這一反應(yīng)，自然是滴水不漏地落在了孟太后眼中。
“你這個孽畜！”未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孟太后擺開了李嬤嬤和二公主的攙扶，拿著拐杖重重往蘇苓笙身上打去。
“太后娘娘！”
“皇祖母！”
一時間，眾人驚呼，誰也沒能想到，向來寵愛蘇苓笙的皇太后，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對這個盛寵在行的五公主動手。
“皇、皇祖母，您聽我……”
越是著急，嗓子便越是疼痛地說不出話來，什么蒼白的解釋都顯得無能為力。
沈知宴見蘇苓笙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想是遇到了什么難處。她也不怕孟太后的拐杖掄著自己，便兀自上前走去抓住太后的手道：“太后娘娘，您要當(dāng)心身子！”
這孟太后雖是年到七十的老婦，但此刻因急火攻心，手上的力氣大了不少。她一把推開沈知宴，繼續(xù)拿著拐杖朝蘇苓笙身上打去說：
“誰也別上來！哀家今日便打死這個孽畜！”
蘇苓笙已經(jīng)疼得癱倒在地，整個人蜷縮成一團(tuán)，下意識地一次又一次抵擋著受傷部位。即便是再疼痛，她卻連哀嚎都哀嚎不出聲來。
“你就是這么行的孝道？居然在皇室宗祠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枉費哀家這么疼你，如今看來你倒是個不讓人省心的！”
“你對得起知書嗎，你對得起沈家為我九昌王朝，犧牲的整整三十五口人嗎？”
哪怕蘇苓笙這個時候開口辯解，她都能強(qiáng)行圓回來。但蘇苓笙卻死死的憋著，硬是不發(fā)出一點聲音，只默默地掉眼淚。
那名男子到底對她而言，有多重要？
自己這寶貝孫女除了好看，其他地方資質(zhì)一般，從小便嬌生慣養(yǎng)，雖然已經(jīng)過了及笄之年，但還是常常生出不少是非。
不僅無心學(xué)習(xí)，沒有任何身為公主的擔(dān)當(dāng)便罷了；先是在和沈知書有婚約的情況下，和宋寒牽扯不清；現(xiàn)在距離成婚不到三個月，更是在蘇氏皇族列祖列宗的面，做出與人野合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來！
到底是自己這些年來，太過縱容她。蘇苓暖雖有些心思，但到底都比她省心！
孟太后打了蘇苓笙接連數(shù)十下后，看著自己孫女疼得面色發(fā)白，渾身抽搐快要休克之際，終于是軟下心來，收回拐杖溫柔地開口道：
“笙兒，你好好告訴皇祖母。有中意的男子，行周公之禮并不可恥，皇祖母只愿你開心。若是你能主動說出，那名男子是誰，皇祖母便既往不咎。自作主張?zhí)婺憬饬撕蜕蚨幕榧s，成了這親事?！?p> 說到此處，一雙老淚縱橫的眼眸，滿眼心疼地盯著蘇苓笙，給她最后一個機(jī)會，只愿她坦誠招待。
可是蘇苓笙并不開口說話，而是微微張著嘴巴，一臉無辜地盯著自己。
不是她不想開口說話，不是她不想開口解釋，而是現(xiàn)在的情況根本沒有辦法，她多希望這位善解人意的皇祖母能看懂她的目光。
“若是你執(zhí)意維護(hù)——”孟太后終于失望至極，提高了音量，冷冷開口道：
“來人，傳哀家懿旨，盛寧公主褫奪封號，貶為庶人，終生軟禁，解除與定北侯府二公子婚約?！?p> 話音未落，卻見一男子從內(nèi)寢緩緩踱步出來道：“太后娘娘，慢著。公主傷了嗓子，不便言語。”
“公主的裙下之臣，是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