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堂堂大慶國的長公主,你卻要我嫁給三王爺家那個沒用的庶子?”李秋琬手執(zhí)短劍,緊緊抵在自己的脖頸:“可上個月元國王上的使者明明來過,你為什么要給人堵回去!”
大慶國王上,她的哥哥李懷景見狀卻只是皺了皺眉頭,往后退了兩步,小聲著道:“哎,元國山高水遠,元王更是暴戾成性,嫁過去還不是怕委屈你,哥哥總不會害你的?!?p> “難道下嫁庶子就不是委屈嗎,你要慶國百姓以后怎么看我!”鮮紅順著烏黑利刃緩緩淌下,那雙曾盛滿春風暖陽的桃花眸子里此刻卻盈滿了委屈與淚水:“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哥哥會這樣待我......”
李懷景見她如此,卻是咬了咬牙,將那手中玉碗往地上狠狠一擲,厲聲道:“哥哥?大慶國都要亡了,你還有什么哥哥!”
“哥哥.......”見他如此,秋琬只覺渾身無力,再也沒有了爭執(zhí)的念頭,便只癱軟在地,過了許久,才緩緩的點了點頭:“我去,我去就是了?!?p> 武元三十五年,冬。
慶王李懷景昏庸無度,盡信小人讒言,李秋琬隨夫一同被貶,流放與莽荒邊陲。
次年,秋。
城池失守,國之將覆,李懷景手執(zhí)烏黑利刃與殿內(nèi)自盡。
直到最后,她才知道當初哥哥一番苦心。
“可我終究算作是叛了大慶,又負了哥哥你......”武元三十七年,冬,李秋琬終因心結(jié)難解,抑郁而終。
人生無常,大夢一場。
......
武元三十二年,春。
三月初九,谷雨,天清云淡。
元國都城,青陽偏郊的一處客棧內(nèi)。
秋琬手執(zhí)雕花青銅小鏡,望著里頭略顯憔悴的面容有些微的失神:“我原先以為一場大夢過一生倒只是民間的志怪故事里才有,到自己走了這一遭卻又不得不信了。”
婢女白荷雖曾聽她說過那夜大夢,卻只以為不過是夢的深了,慌了心神,沒成想次日大早公主便闖入慶王大殿,以死相脅,而后又遣她收拾細軟,喬裝易容,直接跑路了。
但最后真的在那山野小道上偶遇大元國王上秦幕恩,倒確實出乎兩人意料。
一念及此,白荷忍不住感慨道:“公主殿下確實神機妙算了,竟然真的能在那里遇到元王,那您以前也夢到了他看穿您身份的事么?”
秋琬想起前些日子的荒唐之舉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只知道他會出現(xiàn)在那里,但在夢里,我與他并無交集,只如哥哥常說的那般,元王是靠不住的人,殘暴無情,城府又深,還面目可憎?!?p> “旁的不敢說,奴婢倒只覺得那元王可算不上是面目可憎吶?!?p> “我只覺得元王雍容閑雅,氣宇不凡,且對哥哥曾經(jīng)回絕婚約一事也并未掛懷,想必那些說辭都只是哥哥說服我下嫁的借口罷了。”秋琬點點頭,想起那日初見,他幽深入夜的眸子投向她時漾起的層層柔波。
況且她隱約記得那夢中前世,元王秦幕恩在百姓間圣名遠播,是個仁慈又寬厚的明君才對。
若是嫁給他,那慶國與元國便算是聯(lián)姻,屆時若能聯(lián)手,則慶國不覆,哥哥也不會死。
正在沉思之時,她卻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可婚約已定,和親的車隊也不曾張揚行事,卻為何會在半路遭遇劫匪伏擊,那地方雖是荒郊野地,可卻已在元國境內(nèi),是誰會有這么大的膽子?”
白荷聽罷只低下腦袋,搖了搖頭道:“殿下,事已至此也不要擔憂了,好歹咱們還有張鐮將軍在呢?!?p> 張鐮原是李懷景心腹之一,也是奉他之命,一路護送秋琬元國之行。
“也罷,事已至此,多思無益。”秋琬說著,便又緩緩合上眼睛,不多時便已睡去。
更鼓聲再起,桌前的長燭已燃去大半。
白荷瞧了瞧塌上睡的正自安穩(wěn)的秋琬,忽而悄悄起身來到左側(cè)墻旁,輕輕的叩擊了三下。
片刻后,一個聲影來到二人門外,壓低了聲音朝里道:“殿下睡了么?”
卻正是張鐮無疑。
“睡了?!遍T被輕輕打開,白荷垂手站在屋內(nèi),指了指床榻上的秋琬,輕聲道:“殿下睡的很熟,你動作輕些?!?p> 他點點頭,剛要抬腳往床前走去,卻忽然見到里頭的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了起來,又猛地一把掀開簾子,怒視著兩人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一見秋琬不曾睡著,二人面色一變,齊齊跪倒在地。
“我心知這事定有蹊蹺,卻萬萬想不到還與你們有關!”
這欺瞞主子定然是砍頭的大罪,白荷自覺心中有愧,只咬了咬牙猛地往地上重重磕了三下,直到額頭泛紅才又帶著哭腔勸道:“公主殿下,跟我們走吧,您一旦去了元國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果然是哥哥的意思!”自小到大,李懷景幾乎將她的每個舉動都看在眼里,也握在掌心,雖是對她一味縱容,卻也從未給過她半分自由。
而這一次,卻也沒有例外。
白荷聽她話中怒意,眼淚更是不自覺的流了滿臉:“奴婢欺瞞殿下,罪該萬死,可奴婢對您的心卻是天地可鑒,這條路,您在好歹想想罷!”
“王上已經(jīng)得了消息,如今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元慶二國都已不是安居之所,我和將軍受王上囑托,一定要將公主帶到安全的地方,待到局勢平穩(wěn)......”白荷話還未完,卻見秋琬面色悵然,羽睫低垂,隱隱泛著淚光,當即心中一疼,再也說不下去。
“我知哥哥的心意,可他卻總不肯聽聽我的想法?!鼻镧f著,緩緩起身,燭光照映下的她面色憔悴,身形疲憊。
“張鐮,你現(xiàn)在離開,或許我還能放你一條生路?!?p> 后者聽罷此話,一直低著的腦袋此刻又緩緩抬起:“公主殿下,張鐮答應了王上,就一定要說到做到?!?p> 他神色平靜,緩緩起身,手中拿著沾了迷香的手帕,一步步朝著秋琬走去。
白荷見狀也是一驚,沖上前一把拉住張鐮,卻又被他揮手甩開。
“你要做什么!大膽!”他是李懷景的人,秋琬也只在國之大禮時見過幾次,只知道他對哥哥確實忠心不二,可沒料到愚忠至此!
“慶國的奴才,都這么不守規(guī)矩么?!闭诖藭r,屋外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