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銅鏡里的這張臉并未受到任何影響,只叫秋婉心中才有一絲慰藉。
“蓋的這么嚴實,不悶么。”秦幕恩掀起垂簾,在塌邊坐定,將秋婉輕輕環(huán)在懷中。
這一剎那,她才驚覺自己對他的懼怕卻不知何時已經消散。
“不熱,相比較熱,臣妾更不想看到那些討厭的東西?!闭f著,眼眶泛紅泫然欲泣。
秦幕恩垂眸向她,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柔聲道:“太醫(yī)院那邊已經有了眉目,你這疹子是濕毒所發(fā),調氣的方子出來后很快就能痊愈,什么印子也不會有?!?p> “真的?”秋婉聞言一喜,緊緊的抓著秦幕恩的衣襟。
后者眸光微閃,點了點頭。
“那方子什么時候能出來?”秋婉如今,倒是真的急了。
“快了罷,暫且等上幾日便好?!笨蛇@片刻猶豫終究沒逃過她的眼睛。
秋婉別過臉去,悄悄擦了擦眼角清淚,眸光投向遠處,低聲道:“王上,若是我這疹子真的好了,您能不能帶我去青陽的市集逛逛,悶在這宮里頭許久,倒是無趣的很呢?!?p> 她撅著小嘴,仿佛孩童索要糖果一般。
“何必要等到疹子好了再去,這東西只影響皮相,卻不危及性命,本王隨時都能陪你去?!痹掚m如此,秋婉心卻更涼,這豈不是擺明了說這疹子一時半會消不下去。
她只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是我沒有這身皮相,又算是誰呢?”
“你還是大慶國的長公主,”秦幕恩說著唇角一勾:“也是我秦幕恩的女人?!?p> 秋婉被這話逗的破涕為笑,心情也好轉許多,立時支起身子:“那你可說好了,我這兩日就要去外頭散心!”
“好,我答應你?!?p> 一番話罷,秦幕恩離去之前,秋婉卻只在他懷中繾綣,依依不舍:“王上,您遣來的宮人一點兒也不好使,好似故意要磨難我?!?p> “我遣來的?”秦幕恩神色詫然,旋即又反應過來:“你是指王后給你送來的那兩個?”
秋婉眸光閃了一閃,又扭過頭去:“罷了罷了,我自己好好調教就是,你且去罷?!?p> 他走之后,白荷才又從門后進來,擰眉道:“這么說來,那兩人并非王上安排來盯梢咱們和張鐮的探子,而確實只是王后借了雙尊的名義遣送來的人?!?p> 秋婉聽罷,雖是心有顧慮卻依然搖了搖頭:“暫且等等,這事太過蹊蹺,等劉太醫(yī)給了確切說法再辦這事。”
兩日之后,太醫(yī)那頭沒研制出能消疹子的藥物,秦幕恩這頭倒是真的抽出了半日空擋,早朝剛過,便一身便衣到了梨月殿內。
此般他青衫玉冠,墨發(fā)高束,書生意氣間又自帶鋒芒,與之往常比較卻自溫潤有余,冷氣內斂。
而秋婉今日卻也一身尋常的月白襦裙,腰上一道木槿色封身裹過,長發(fā)披肩而下,頂上只盤了小小一個蝶翅般的發(fā)髻,卻是說不出嬌俏可人。
兩人四目相對,竟一時都是怔然。
片刻后,秋婉面上一紅,輕輕挽起他的衣角:“走罷,我聽說傍晚時候的集市才有趣吶。”
青陽城主道之外,另有曲徑小道幾條,寬乍巷子無數(shù),每日里行來往返的商賈小販,織絲售帛的姑娘阿嫂更是不盡其數(shù)。
塵間煙火,正如此處所見。
秋婉一見如此繁華熱鬧,心頭陰霾立時一掃而消,忽而一下掙脫秦幕恩的手就往人堆里鉆,只叫后者無奈又著惱。
這閑逛不覺時光流逝,秋婉自各式攤販中抬起頭來時,竟已是華燈初上,幕夜之時。
而拐角盡頭的一處庭院卻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它身處鬧市,卻建出一股田園自在之風,更有外屋垂簾掛燈,紛繁精彩,整條街上最耀眼的地方也莫過于此。
“那是哪里?”秋婉說著一路往前,細碎的步子竟然快出了脫兔般的錯覺。
秦幕恩還來不及伸手阻止,那后頭的侍衛(wèi)已經忙不迭的沖了過來,一面急急道:“殿下,那地方不能去啊,咱們要不要攔下娘娘!”
秦幕恩皺了皺眉,面上浮出一抹隱秘笑意:“不慌,隨她去?!?p> “花萃樓?!鼻锿衲径?,面露疑色:“好奇怪的名字?!?p> “哪里奇怪?”秦幕恩環(huán)上她的腰身,指著一串魚貫而入的行客,笑著又道:“有沒有發(fā)現(xiàn)哪里不對?!?p> 秋婉看了半晌,猛然間反應過來:“很少有姑娘進去,這里頭賣的是男子用的東西么?”
“李懷景將你保護的倒是挺好,每次出去恐怕也只逛逛市集淘點小樂子罷了?!?p> 秋婉一聽這話卻也好似明白了什么,忍不住面上一紅:“到也不是,這地方我也知道,喝花酒嘛,我聽人說過。”
“這可不是尋常的花樓。”秦幕恩微微皺眉,好似也在猶豫該怎么解釋,她更好理解:“這里,只有青陽商貴和王城權臣進的來,除卻錢財銀兩,更看重來客身份?!?p> “所以,你也來過嗎?”
他沒料到秋婉反應如此之快,一時梗逐,頓了一頓才道:“本王跟你一樣,只是來開開眼界。”
這花萃樓內大堂之內沒有散著,只一樓留了一處歌舞的木臺,往上直到五層都是隔間,瞧著確實是為許多不便見人的來客行了方便。
秋婉隨他在二樓一處隔間內落座,對面隱約可見幾個男子聚在一處,似乎也正向這頭看來。
歌舞將至,確實有些水準,舞娘歌姬的穿著更是十分大膽,一時間氣氛被撩到高點,香艷的氣息順著舞娘的扭動一點點繞梁而上,秋婉皺了皺眉,別過了臉去。
秦幕恩見狀立時牽起她的手,輕輕道:“以后遇到這樣的地方,還要好奇嗎?”
“再也不了,無趣的很?!?p> 這邊才動身離席,那頭隔間里的人卻也立時跟了出來,這一路往下,秦幕恩面色微微一變,回身望去卻見只是一群喝醉了酒的公子哥,正目不轉睛的盯著秋婉。
“看什么看!喲呵,還帶著娘子過來玩,小子你真放得開?。 边@一個說罷,另一個也醉眼迷蒙的跟上:“這不是他放的開,是她娘子放的開,一塊兒玩!”
哄笑聲思起,便衣侍衛(wèi)的刀已經悄悄捏起。
秦幕恩冷了冷眸,將張皇無措的秋婉護在身后,沉聲道:“現(xiàn)在滾,還可念爾等酒醉失言,饒你不死?!?p> 這幾人張狂又笑,言語更是不敬,秦幕恩也懶得再講,轉身邊往外走,那其中一個竟然直接上來一把拽住秋婉,又掀起她的衣袖。
一霎間,袍袖翻甩,寒刃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