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陰差陽錯
哲哲心中很明白，皇太極心目中真愛的是哪個女子。雖然自從當(dāng)年嫁給皇太極成為四貝勒福晉以后，皇太極對她既尊敬又客氣，但是今時今日相比之下，皇太極對海蘭珠的癡迷和關(guān)切，簡直就與自己有天壤之別。
在哲哲看來，皇太極對自己的尊敬，更多的是一種善意的敷衍和補償，畢竟是包辦婚姻，自己嫁過來之前，誰也沒見過誰，能夠像如今這般舉案齊眉，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而自從知道皇太極帶回來的是自己的侄女海蘭珠后，精明的哲哲管窺到皇太極對一個女子所傾注的深情。
雖然皇太極和海蘭珠的年紀(jì)相差很多，但是一提起自強不息，似乎皇太極就滿身的力氣，興奮地差點喊出海蘭珠的名字。甚至每次從汗王宮議事回來，皇太極都有意無意地要先關(guān)注一下海蘭珠今日的起居情況。
“福晉，海蘭珠格格雖然是福晉的親侄女，不過四貝勒也太寵愛她了，若是長此以往的住在我們這，說不定貝勒爺?shù)男臅S風(fēng)飄蕩？”發(fā)現(xiàn)哲哲正在出神，心思細(xì)膩的侍女蘇娜輕輕給哲哲欠了個身，溫柔地勸說道。
“蘇娜，你的提醒很對，不過，我倒是挺想撮合貝勒爺和蘭兒?！闭苷苣恳曋p眉緊鎖的蘇娜，悠然一笑道。
“福晉真是宅心仁厚?！疤K娜眉眼彎彎地夸贊道。
”不，這或許是一件無奈的事，蘇娜，我們從科爾沁嫁過來也有十年了，長久以來，作為嫡福晉，竟然沒有誕下一名小阿哥，我們科爾沁要想保持與大金的聯(lián)姻關(guān)系，對付強大的察哈爾，就必須再讓一名格格嫁給大金的貝勒爺，而我們四貝勒，日后是最有可能繼承汗位的貝爺，所以，讓自己的親侄女嫁給貝勒爺，一來可以讓海蘭珠代我給貝勒爺生一個阿哥，二來，也可以保護海蘭珠，讓她逃過科爾沁大福晉的追殺?！罢苷芫従徴f道。
”福晉真是考慮得太細(xì)致了，只不過，與自己的親侄女共同面對福晉最愛的貝勒爺，福晉您真的不傷心嗎？奴婢知道，福晉心目中最愛的男子，便是我們四貝勒爺了！“蘇娜怔怔地望著哲哲冷靜的容顏。
”為了我們科爾沁，也為了海蘭珠，我只有如此了，蘇娜，等貝勒爺回來，我們便再向貝勒爺提這事?！罢苷苣枚ㄖ饕獾?。
這日日暮之前，駕馭著皇太極親自為自己選定的郁蔥馬，興高采烈的裕如陪著同樣興致勃勃的皇太極，無憂無慮地奔馳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盡情跑馬。這一路的旅程，如同一條長帶子，緊緊地系著皇太極和裕如的心坎，讓兩個人心花怒放，回歸天地。
”啟稟四貝勒，這里便是沈陽，再往前走，恐怕會有危險。“這時，皇太極的另一位貼身侍衛(wèi)，正白旗的葛榮打千上前稟報道。
”嗯，海蘭珠，前面有可能在打仗，我們就適可而止吧?！盎侍珮O欣欣然望著裕如如同桃花綻放的兩靨，和藹地說道。
”姑父，只要不超過天邊，我們又何必?fù)?dān)心道路不通呢？天下是一家嘛，早晚，國家都會統(tǒng)一的?！霸Ｈ缥Φ?。
”哈哈，海蘭珠，你這個丫頭倒是比我這個貝勒爺還要豪情萬丈，既然天下是一家，那我們就去看看沈陽那邊諸申（滿族平民）安居樂業(yè)的情況?！盎侍珮O朗聲笑道。
”好！姑父，蘭兒遵命！“裕如興致勃勃道。
這一路的馳騁，讓裕如心曠神怡，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漸漸覺得，自己的名字，只叫海蘭珠。
在傍晚時分，裕如和皇太極，以及葛榮的戰(zhàn)馬，進入了沈陽附近的一處村落。
”貝勒爺，天色就要晚了，我們今日怕是趕不回東京了，是不是在這里找一個住處，借宿一宿？“葛榮建議道。
”好，那咱們就進村子問問，記住，不許魯莽，不可驚動百姓！“皇太極叮囑道。
“嗻！”葛榮答應(yīng)一聲，便搶先駕馭著馬匹，進入了村里。
一路走過來，皇太極和裕如都發(fā)現(xiàn)，人煙稀少，到處都是殘垣斷壁，荒地里長滿了高高的荒草，顯得無比凄涼。
“貝勒爺，奴才無能，沒想到，這里是個荒廢的村落，村里根本沒有活人！”這時，垂頭喪氣的葛榮下馬稟報道。
“這是怎么回事？沈陽也是我大金的轄區(qū)，當(dāng)年父汗帶領(lǐng)我們八旗大軍廢了多少工夫才占領(lǐng)此地，如今不但百姓沒有安居樂業(yè)，反而如此的生靈涂炭？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太極眉宇緊鎖道。
“貝勒爺，這一帶原本都是漢人居住，自從老汗王下旨，讓我們滿人和當(dāng)?shù)貪h人同吃同住以后，漢人就全部逃亡了，所以這里一塌糊涂?！备饦s猜測道。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范文程先生說的對，父汗的政策未免太過急躁，咱們對沈陽一帶又殺又搶，為了安置搬遷過來的滿人，就讓當(dāng)?shù)貪h人獻出自己的農(nóng)具和糧食，被迫投充為滿人的奴才，供養(yǎng)滿人，如果反抗就一律殺死，如此這般，漢人當(dāng)然逃亡，滿人四處征戰(zhàn)，莊稼沒人種，自然都成了荒地，村莊荒廢也就不奇怪了，不過長此以往，百姓不能安居樂業(yè)，我大金又如何能穩(wěn)固呢？”皇太極感慨萬分道。
“姑父，你說的對，就是因為滿人對漢人壓迫太重了，不但搶了漢人的土地，還要奴役他們，漢人當(dāng)然要反抗了，其實，一個國家把百姓當(dāng)成敵人，也就算是快滅亡了，像古代的商朝、秦朝、隋朝，都是這樣的?！痹Ｈ缌x憤填膺地侃侃說道。
“海蘭珠格格，你是蒙古人，當(dāng)然不知道我們滿人的苦楚，難道，都是我們的錯嗎？”侍衛(wèi)葛榮一臉不滿道。
“好了，我們找一個空房子住下吧?！被侍珮O制止了葛榮和裕如的爭執(zhí)，緩緩駕馭著小白，搜尋著村落內(nèi)的空房。
“貝勒爺，你聽，這個草堆里有人的聲音。”突然，一驚一乍的葛榮圍著一個大草垛子轉(zhuǎn)上了圈。
“姑父，這里不會是有鬼吧？”裕如嚇得瑟瑟發(fā)抖起來。
“你們站遠(yuǎn)點，我來查探一番。”皇太極拔出腰刀，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草垛子，映入眼簾的，是三名臉上涂著黑炭，同樣嚇得面色煞白的少女。
“你們是這個村子的人嗎？”皇太極意識到這三個女孩肯定是漢女，趕緊用漢語問道。
“是的，請問公子，你是給滿人做事的嗎？前幾日，來我們村駐扎的八旗兵強占了我家的土地，見到婦女就搶，我們家就是因為不肯給滿人投充做奴隸而被追殺的。”其中一名鴨蛋臉，眼睛水汪汪的女孩怯生生地問道。
“喔，你們放心，跟著我們，你們就不怕被惡人帶走了，我們有始有終，會把你們送到安全地方再走的。”這時，裕如關(guān)切地上前注視著她們，拉著她們的手保證道。
”海蘭珠格格，你不是開玩笑吧，咱們是路經(jīng)此地，怎么還給我們貝勒爺惹事？我們送她們到安全地方，那我們怎么辦？“葛榮質(zhì)疑道。
”好，就按海蘭珠說的辦，帶這三個姑娘到安全地方。“皇太極點頭道。
夜色深沉，裕如帶著三個姑娘到水井邊洗了下臉，便隨同皇太極和葛榮匆匆離開了村子，落在身后的，是失落和荒涼，刺得裕如的脊梁骨冰冷冰冷的。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皇太極一彪人馬終于趕到了正白旗的駐地，皇太極抬頭瞅了瞅三個怯生生的姑娘，立即對葛榮下令道：“葛榮，這三名女子現(xiàn)在都入了旗籍，她們的家人自然也是旗人，你給她們家里劃一處房子休養(yǎng)生息，若是有別的旗的官員硬是逼著她們投充，要奸占她們，就叫他來問問四貝勒?！?p> “嗻！貝勒爺，奴才一定完成任務(wù)，可是貝勒爺，奴才一離開，貝勒爺和格格的身邊沒有保護，是不是太危險了？”葛榮猶豫道。
“這個你放心，以本貝勒的武功，難道還出事不成，再說本貝勒是微服出行，隨從不宜太多，你把我交代的任務(wù)完成了便是?！被侍珮O談笑風(fēng)聲道。
“是，貝勒爺真是宅心仁厚?！备饦s微笑拱手道。
目送著葛榮一群人的背影，裕如不禁回首怔怔地望著皇太極，嘟著嘴問道：“姑父，他們都走了，那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哪？”
“當(dāng)然還是去沈陽，我這次出來，便是了解民情的，咱們到市井街巷走一圈，看看民生。”皇太極怡然笑道。
這一段路程沒有了忠心耿耿的侍衛(wèi)葛榮，只剩下裕如和皇太極，裕如反而覺得有些興高采烈，畢竟，這次是她和皇太極在外面最親密的接觸，不過沈陽的市面確實差強人意，人煙稀少，店鋪蕭條。
皇太極和裕如好不容易找著一家客棧，栓了馬匹，興沖沖地用了些午餐，這時，電鋪的外面，突然來了一群衣衫襤褸的乞丐，拄著木棍向店家要吃的。
“走走走！你們這些窮鬼，現(xiàn)在連咱們開店的都吃不飽，哪來你們的！”店家氣呼呼地沖著乞丐大聲喝道。
“慢著，店家，蠻煩你給這些人每人一個饅頭，銀子由我來出?！边@時，一直在后面看情況的皇太極突然立了起來，沖著店家吩咐道。
店家看了看皇太極遞上來的銀子，銀子的分量超過一兩，不禁皺著眉頭向著皇太極訴苦道：“公子，你是不知道，咱們小店如今碰到鄉(xiāng)下饑荒，連正常的客官都應(yīng)付不了，哪里來那么多的面粉做饅頭，只怕您出的了這個錢，小的沒有這些個饅頭?！?p> “什么？這沈陽的饑荒真的這么嚴(yán)重？”皇太極大驚失色道。
“公子，你想了解這里的情況，我知道的最清楚，你來。”這時，乞丐隊伍中，忽然步出來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目光炯炯地打量著皇太極。
“兄臺，你快來這坐著，咱們好好敘話?！被侍珮O滿面春風(fēng)地邀請道。
“不必了，公子，這沈陽城原本超過幾十萬人，在金兵來燒殺搶掠前，繁華的很，可是自從那些金狗攻進來后，就民不聊生，公子不會也是那些金狗吧？”青年乞丐老大不客氣道。
“兄臺，這話是不是有些太偏見了？明廷腐敗，當(dāng)年苛政搜刮，如今總比當(dāng)年好些吧？“皇太極微微露笑道。
”是嗎？貝勒爺？看來，你是對這里的情況不大了解吧?！八查g，那乞丐大笑三聲，霎時從腰際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向著皇太極的肋部猛地刺去。
”姑父！“裕如頓時嚇得面色蒼白，說時遲那時快，非一般沖上去，一把推開手足無措的皇太極，那短刀恰恰一轉(zhuǎn)彎，搠在了裕如的肋下。
一時間，鮮血飛濺！”裕如！“皇太極一聲驚呼，趕緊拔出佩刀護住裕如，與刺客交戰(zhàn)，雙方刀光劍影了好一陣，忽然間，裕如的胸前，嗖地落下血淋淋的一物，那個乞丐定睛一瞧，不禁大驚失色道：”姑娘，你是什么人？怎么會有這個玉佩？“
”來人！快抓刺客！“這時，客店外，傳來了葛榮急促的呼喊聲，皇太極一把抱住奄奄一息的裕如，使勁地呼喚道：”蘭兒、蘭兒，你醒醒！“
隨著大批后金兵的到來，乞丐頓時星散，連那個刺客也瞬間無影無蹤。
”貝勒爺！葛榮救護來遲，讓格格受傷，請貝勒爺責(zé)罰！“葛榮發(fā)現(xiàn)裕如面上血色全無，趕緊跪下請罪道。
”葛榮，別說了，你看看，海蘭珠格格的傷勢如何？“心如刀絞的皇太極趕緊目視著葛榮道。
葛榮嘻嘻查看了裕如的傷口，慶幸道：”貝勒爺，格格洪福齊天，虧得胸前有個玉佩，所以傷口不算深，但是流血過多，要趕緊送往東京救治！“
”好，葛榮，什么也別說了，立即飛馳回東京！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得格格的性命！“皇太極二話不說，替裕如草草包扎一下，飛身上馬，向著東京城急促趕去。
那塊寫有自強不息四個字的玉佩，被緊緊地握在皇太極的手中。
”福晉，從沈陽傳出流言來，說是貝勒爺遭到刺殺，生死未卜，不知道是什么人故意在大汗面前散布謠言，誹謗貝勒爺，說貝勒爺去沈陽的目的，是密謀培植自己勢力，準(zhǔn)備造反，福晉，如今謠言傳得沸沸揚揚，我們該怎么辦？“四貝勒府，燈光之下，哲哲冥思苦想，這時，她身邊的丫頭福兒焦急地向哲哲欠了個身，開口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