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清風(fēng)明亮,屋內(nèi)酒氣微醺。
錢雙雙透過薄霧,仰頭望著聶尌,她似乎,看到他笑了一下。
她眨眨眼,果然,他還是那副樣子,臉上半分笑意也無。
奇怪,她明明沒有喝酒啊,怎么也醉了。
“呵呵呵,是胡某失言,我自罰一杯。”胡員外說著,舉起酒杯,仰頭飲盡,他砸了砸嘴,又夾了一筷子的菜。
“不說這些個(gè)了,胡員外,怎么都沒見到夫人???”錢雙雙甩了甩腦袋,甩掉一些虛假的幻象,重新看向胡員外。
“內(nèi)子優(yōu)思過度,前些日子染了風(fēng)寒?!?p> “啊,可還要緊?”錢雙雙關(guān)切的問道。
“無礙?!焙鷨T外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淚。
“冒昧的問一句,令公子如今在何處?”
錢雙雙看了一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聶尌,這話也是能隨便問的嗎?又不是葬了許多年的,這可是新葬啊,現(xiàn)在提起來,豈不是傷人家的心嗎?
果然,桌上的氛圍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胡員外抬眼淡淡地看著聶尌,聶尌也回以同樣的視線。
氣壓顯然的就低了下來,錢雙雙夾在中間,像塊夾心餅干,深受生活的摧殘。
她輕咳了一聲,打著哈哈道:“那個(gè),胡員外您別介意,多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聶尌這是一點(diǎn)兒也不會(huì)看眼色,他開口,又是一道驚雷,“這不過是例行詢問罷了?!?p> 例行詢問,也不該在這個(gè)時(shí)機(jī)點(diǎn)啊,驟然大喜過后大悲,可是會(huì)很嚴(yán)重的。
錢雙雙似乎都能隱約聽到胡員外從鼻子里哼出的聲音,像是一頭沉睡的獅子,即將要蘇醒。
她站起身,把仍舊坐的筆直的聶尌也拉了起來,三十六計(jì),走為上策。
“胡員外,今日多有叨擾了,也多謝援外的款待,來日必定再登門道謝,今日著實(shí)有些晚了,我們就先回去了,您莫送,我們自己出去便可。”
即使外頭太陽高照,錢雙雙說起謊話來也是草稿都不打一個(gè)。
聶尌似乎還想再問,但被錢雙雙拉著,強(qiáng)硬的拽了出去。
等到走出了那間會(huì)客廳,他們才在一處花園停下。
錢雙雙坐在花園里的石凳上,有些憤懣的望著聶尌,“都怪你,剛才非提那個(gè),本來我還可以問好多呢?!?p> 聶尌坐在她旁邊的石凳上,陽光打下來,將她的睫毛拉長(zhǎng),眼窩上覆上了一層陰影,她的眼,就越發(fā)的深邃,像是要把人吸進(jìn)去。
“我問的可有不對(duì)?”
“你還好意思問?”錢雙雙看向他,見他一派端正嚴(yán)肅神情,眼中一片清明。
他開口,不改一貫的作風(fēng),“我知曉此話有些不妥,但這也是必須問的?!?p> 錢雙雙欲言又止,看樣子是跟他說不通了,她也就不想再說。
“走吧,回去吧。反正今天倒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當(dāng)然啦,主要還是靠我?!彼刹皇茄?,這功勞本來就是她的。
等出了員外府,兩人并肩走在街道上。
這兒處于郊區(qū),一條小路蜿蜒進(jìn)城中,路上來往的人并不多。
這會(huì)兒只剩他們二人。
午后陽光正好,夕陽開始傾斜,也將他們的影子拉長(zhǎng)。
錢雙雙一步一步地踩在自己的影子上,她想了想,又問道:“你覺得胡員外家會(huì)是兇手嗎?”
不等聶尌回答,她又自顧自的說道:“算了,反正問你也沒有個(gè)結(jié)果?!?p> 不過她還是有些想知道,她不甘心地繼續(xù)問道:“我覺得他,至少胡員外并不像是,相處下來,我覺得他這個(gè)人雖然有些狡猾,有些老油條,但是他還算是和藹,也能像個(gè)兄弟一樣,所以你覺得胡員外是嗎?”
她微微仰著頭,偏過頭來看著他,眼中帶著笑意,在陽光下閃著熠熠的光芒。
然而走路不看路的結(jié)果,就是,“砰!”的一聲,錢雙雙直接撞在了路邊的一根樹干上。
不知什么時(shí)候起,她已經(jīng)偏離了路線,走到了路邊上了。
她揉著被撞疼的腦袋,疼的齜牙咧嘴,她眼中閃著淚花,哭喪著臉看著聶尌,“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真是的,不僅害她出糗,還讓她無端受這皮肉之苦。
她揉著腦袋,半瞇著眼抬起頭,透過微薄的水汽,陽光下的少年一身正氣,清俊優(yōu)雅,他的眉眼柔和,唇角似乎淺淺的彎了一下。
眼中像是有萬千星光。
她不由得有些看呆。
他本就好看的慘絕人寰,從前他從不笑,總是板著一副鋼筋臉,任何事都不能為之動(dòng)容。
可他如今嘴角只淺淺的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眉眼柔和,就要好看上千倍萬倍。
原來剛才在員外府中,她并不是眼花啊。
她眨了眨眼,強(qiáng)迫自己從這一張俊俏的臉龐上移開,她沒好氣的說道:“你笑什么?我都這樣了,你還笑我?!?p> 聶尌怔了片刻,他微微歪了腦袋,一臉的疑惑,“我……笑了?”
錢雙雙反問,“你沒笑嗎?”
她揉著疼痛難消的腦袋,“嘶嘶”的吸著涼氣。
腦袋上驟然被一只大手包裹,她微怔,抬頭順著手臂望向他。
他的手掌輕柔地拿開她的手,隨后在她剛才被撞的地方輕輕的揉開。
一股冰涼之感蔓延在被撞擊到的地方。
是他帶著清風(fēng)明月般的手,還有他手上的藥膏。
“好在我?guī)Я藗?,是上次的藥,涂抹后?huì)好一些?!?p> 傷藥在他掌心化開,又輕輕的勻在她的額頭上,他的動(dòng)作很輕,很柔,感覺不像是他該有的樣子。
她有些難以想象,像他這樣的鋼鐵直男硬漢,竟然還有這么溫柔的一面。
他此時(shí)的神色十分的認(rèn)真,就像是在對(duì)待一件很重要的事,其實(shí)他對(duì)待每一件事都十分的認(rèn)真,他就是這樣的一個(gè)人。
認(rèn)真,負(fù)責(zé)。
傷口上已由原來的清涼,隨著他手掌的按揉,漸漸的升溫起來。
他的靠近,將陽光都擋在她身后,她就藏在他的影子里。
縱使曬不到太陽,錢雙雙也覺得有些熱,臉頰也漸漸開始緋紅起來。
她眨了眨眼,垂下眼眸,感受著他的手掌觸碰在他的額頭之上。
帶起的絲絲縷縷清涼與溫?zé)帷?p> 終于,他放開了她,帶著一絲溫柔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