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能夠讓人心想事成的神井,就在演靈臺的南側(cè)廣場,只要有人能夠重點愿光,就能得到一個愿望,即便只是點亮一絲,也會得到蘇家堡準備的豐厚報仇。
這則消息讓邊城的多數(shù)人瘋魔,很多人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能夠點亮愿光的幸運兒,有些人只是想見見那口據(jù)說能夠滿足所有愿望的神井,有些人只是沖著蘇家許諾的豐厚報酬。
但不論眾人的目的是什么,如今的演靈臺南廣場,已經(jīng)是邊城最為擁擠的地方。
無數(shù)人來來往往,仿佛一場全城的狂歡。
……
邊城紹盧山、千鳥齋
望進山體,有流泉飛瀑,古木翠竹,其中有屋房亭臺以木竹為粱,建于離地數(shù)丈的地方。
傍晚鳥群歸巢也不畏人,穿堂而過,仿佛將進進出出的墨家門人,當做同族。
此處便是邊城墨家駐地,而飛鳥齋,便是墨門太上靈師,墨霖瓶所在居所。
此時此刻,小老頭正盤膝坐在蒲團上,眉頭皺成個川字。
從演靈臺南廣場回來后,小老頭就一直這個姿勢,連睡覺都在保持,口中還時不時的低喃幾句。
“不應(yīng)該,沒道理啊。初成的法器,只有幾個基本的效能,就算這真是件異寶,也要遵循靈道的規(guī)律。這只是件心煉千鍛的法器,為什么能夠承載那么龐大的靈能呢?!?p> “如果能承載那么多的靈能,只能說明這件法器的根本神妙就是盛靈,那許愿又是怎么回事呢?”
作為靈匠大師,墨霖瓶見過的法器、靈寶何止萬千,更明白世家豪門運作的規(guī)律,所以迷思更勝。
對于普羅大眾來講,法器成就,全憑運氣。
人人銜玉而生,十歲玉化靈胚,靈胚是啥,就去學(xué)啥,所以很容易出現(xiàn)某個年輕人,因為覺醒了靈寶大道的器胚,然后成就一代英杰的故事。
通常這樣發(fā)跡的人,會在發(fā)跡后多誕子嗣,然后希望自己的孩子里頭,出現(xiàn)同樣是有靈寶器胚的,這樣就能一代強,二代盛,蒙陰后人。
這種方式本質(zhì)上是沒有錯的,自有靈寶大道開始,景元五百年,豪門大族都是這么發(fā)跡的。
但為什么最終還是能有無數(shù)大族豪門脫穎而出,同普通世家拉開差距呢。
原因就在他們對靈道的觀念上。
靈寶珍形千萬種,大道就那么多條,如果按照普通認知的走法,一代兩代之后,靈寶大道的后人與非靈寶大道后人的矛盾就會變得不可調(diào)和。
因為后者從來人數(shù)要比前者多得多,而前者卻要占據(jù)家族大部分的資源。
君不見多少幾代強盛的家族,最后都是毀在這種事上。
或是族內(nèi)嫉恨傾軋,或是被大量沒有能力的族人拖累。
但除了這些反面例子,也有很多家族越做越大。
原因就是一個,將希望全都寄托在靈寶珍形上的家族,是無法長久繁盛的。
對于一個家族來講,真正應(yīng)該解決的問題,從來不是那些已經(jīng)踏上靈寶大道的族人。
而是如何去解決那些,器胚毫無出路的族人。
讓那些器型是鍋碗瓢盆,花草樹種的族人成為有用之人,才是一個家族強盛的關(guān)鍵。
這樣的課題,鴻輔學(xué)院和鴻武學(xué)院是不會去研究的。
真正愿意投入到這樣事情的,只有各地的豪族。
比如蘇家堡,便是邊城最重要的療愈圣地,雖然在邊城里還有很多醫(yī)館,很多強人的法器療愈效果也不錯,但跟蘇家堡相比,規(guī)模從不在一個層次上。
再比如墨門,最擅長修繕靈器,同樣也是規(guī)模驚人。
很多人會把兩族的強盛歸結(jié)到運氣上,覺得蘇、墨兩家只是因為族人多,運氣好,所以覺醒了大多數(shù)對口的靈器,才維持住這樣的場面。
但真正懂行的卻知道,其實像蘇、墨這樣的家族,并非運氣,而是因為對法器、靈寶的認知,已經(jīng)達到了這個地步。
雖然伴生靈玉所化的靈寶珍形不同,但他們卻有辦法走上同一條道路。
就好像蘇家核心的秘密,就是如何開發(fā)靈寶治愈的神效。
而墨家最核心的機密,就是如何開發(fā)修繕與充靈。
所以,只要族人幻化的珍形大差不離,大家都能朝著同樣一個方向努力。
而往同一條路上使勁的人足夠多,那么超凡靈寶出現(xiàn)的概率就比較大。
比如蘇家的生命之泉,圣雪蓮臺;比如墨家的仙靈玉靜瓶;比如蓋家的仁王劍道等等。
這些效能夸張得不行的靈寶出現(xiàn),并非偶然,而是在某一條靈寶大道探索到既高深處的必然。
這也是為什么,蘇辰井的愿成如許井會引得邊城各方勢力如此關(guān)注的原因。
邊城普通百姓關(guān)注的,只是那口心想事成的神井能給他們許什么愿望。
但頂級家族的首腦,考慮則是另外兩個問題。
第一條,蘇辰井的井,究竟是一條怎么樣的道,極限和代價分別是什么。
第二條,蘇辰井的道,是否有復(fù)制的可能。
普通人從來都覺得家花不如野花香,但真正有智慧的人都清楚,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用手段脅迫蘇辰井為他們許愿?
這只是最下乘的做法,知道蘇辰井法寶的道,然后讓自己的族人后輩煉成效果差不多的法器,這才是頂級的手法。
這也是為什么,墨霖瓶會屈尊降貴,易容喬裝前去參加會聚的原因。
一方面他確實想要返老還童,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要探探蘇辰井那口井的底細。
但一番試探之后,小老頭心里卻更加迷茫了。
作為靈寶器道的大師,他最開始以為蘇辰井那口井是假的,所謂返老還童,也只是障眼法。
他是真的相信蘇恒泉嘴里那套說辭的,因為他找人做了,幾件效能特異的法寶相互配合。
拉皮、補水、修復(fù)、護理,確實能讓人有返老還童的狀態(tài)。
他認為蘇恒泉說得是真話,返老還童只是他們兩父子向眾賓客開得一個小玩笑而已。
只是后來蘇家堡的舉動就讓人有些看不懂了。
不但全堡開始戒嚴,甚至召回了所有駐外的戰(zhàn)力,更是將雙壁之一的倪孝鎧,安排給蘇辰井當護道者。
如果愿成如許井真的只有那么點兒效果,那么蘇恒泉又何必費這樣的勁。
要知道倪孝鎧可是穩(wěn)穩(wěn)踏在靈寶大道上的人,邊城數(shù)位靈寶大師都認定。
他那件饕餮吞靈甲,一旦點靈成功,達到靈器級別,就會成為邊城最頂級的戰(zhàn)器之一。
如果蘇辰井只是幌子,蘇家舍得讓倪孝鎧受這份委屈么。
墨霖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倪孝鎧對蘇辰井的話,可是服帖的緊,下意識的服從反應(yīng)絲毫沒有表演的意思。
而且蘇辰井的那件法器也怪得很,作為靈寶大師,墨霖瓶很確定,自己的仙靈玉露,完全已經(jīng)作用在那件法寶上。
即便蘇辰井那件法器的根本效用是盛靈,也該被撐爆了才對。
可不管他如何催動玉凈瓶,都同泥牛入海一般,這種感覺,他只在年輕時,為邊城一位大人物修補靈器時才感受過。
可那時候他的玉凈瓶只是件法器,從瓶里倒出的也不是仙靈玉露,而是靈氣氤氳。
即便如此,在連續(xù)數(shù)日的努力后,他也將那位大人物的靈寶,修繕至可以繼續(xù)參戰(zhàn)的地步。
但偏偏在他面對蘇辰井的那口井時,任憑他如何澆灌仙靈玉露,那口井卻連一點點滿盈的意思都沒有。
這件事,真讓老頭兒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點沖擊他幾十年來建立的靈寶觀。
坐在蒲團上冥思苦想了一天,好像非得要把蘇辰井的道給想明白不行。
就在小老頭和自己瘋狂較勁的時候,一道虹光落在千鳥寨里。
香風(fēng)拂面,正是驚鴻仙子,墨淡琴,此女子在家族駐地中依舊蒙著面紗。
伴著裊裊香風(fēng),女子在墨霖瓶對面蒲團坐下,向老人匯報城中廣場的最新情況:“爺爺,您走了之后,蘇家請來的數(shù)十位高人,都拿蘇辰井那口井沒有辦法,愿光絲毫不亮。那位蘇少堡看起來是真的急了,竟未將神井收回,反而昭告全城,說是只要能夠點亮一絲微光的,蘇家都會有所厚報?!?p> “小子倒是奸猾,這是在騙全城給他法器充靈呢。”
墨霖瓶聽完孫女的回報,哼了一聲道:“看來仙靈玉露還是有點效果的。這小子精明啊,幾句空口白話,就讓人給他打白工?!?p> 聽到老頭的話,墨淡琴烏溜溜的眼珠一轉(zhuǎn),便嬌聲道:“爺爺,那我們要不要組織幾位精擅充靈的族人去試?先前您已經(jīng)耗費了那么多仙靈玉露,若是讓其他人點亮了井中愿光,豈不是給人打了白工?”
“傻丫頭,凡遇大事,要有靜氣!”
此時的墨霖瓶滿臉老人斑,精力看起來比平臺時還差了少許,但深邃的雙眸中卻沒有一點急躁的情緒:“那小子的法器太過古怪,先前爺爺雖然試探出,這并非只有些許效能的樣子貨,但里頭的門道太深。你以為那日蘇小子為何要拼命阻攔,難道是怕爺爺真將愿井點亮么?”
“難道不是么?”
墨淡琴奇道。
“哼,那小子是怕老夫耗盡仙靈玉露,猝死在臺上!”
小老頭冷哼一聲道:“那日爺爺灌進井里的仙靈玉露,足夠?qū)⑹`器從靈氣枯竭充到滿盈,但灌進那口井里,卻感覺像是用水杯灌水缸。就憑外頭那些人,想將愿光點亮,無疑是癡人說夢。最后別說得到什么愿望,怕是連蘇家許諾的好處都撈不著?!?p> 驚鴻仙子是清楚知道自家爺爺靈道水準的,可就是因為相信,所以才更無法理解。
“.....那只是件初成的法器啊,充靈竟然比十件頂級靈器還難?”
聽到孫女的感嘆,墨霖瓶搖搖頭,糾正道:“倒也不是。法器再神奇,也要遵循基本的靈道規(guī)則,能看得出來,蘇辰井那口井,只是口品質(zhì)出色的初成法器而已,這也是為什么么,蘇辰井會讓蘇家雙壁之一,一直護衛(wèi)在井邊上的原因。
而隨著仙靈玉露的澆灌,白玉八面井的珍形確實有所提升,能效也如一般法寶無異。從這角度來判斷,這件法器同其他人法寶并沒有什么根本不同。
若是起了惡念,都不需要靈器級別的攻擊,哪怕只是些鈍器類的法器,都能將蘇家小子那口井砸的稀巴爛。
可就是這樣一件普普通通的法器,卻蘊含著一條靈寶世界前所未有的道!
與其說仙靈玉靜瓶無法點亮愿光,不如說是仙靈玉靜瓶同愿成如許井的道不相同。
而這也是爺爺最想不通的地方,世間靈寶,都以靈能為基,這也是法器神效的根本,所以純凈的靈能,不論對任何靈器,都有極強的補益,這也是充靈之道的根本。
可蘇家小子那口許愿井不是,它確實是件法器沒錯,也能容納靈能,但它的神效卻并非靈能所能賦予,而是另外一種,與靈道并不相同,卻又能與之想通的能量。
若是能搞清楚這種能量的開發(fā)與充能方法,或許就能讓咱墨家,擁有千千萬萬口如愿井!”
墨淡琴雖然是個女兒身,卻是墨家后輩中最出色的幾人之一。
墨霖瓶將她看做優(yōu)秀的傳人,自然毫不隱瞞的便將他思考的東西與目的和盤托出。
只是女孩家的心思到底與男人不同,若是換個其他的墨家后輩聽到,怕是立即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加入到思考的行列,恨不得立即將愿成如許井的奧秘破譯。
可墨淡琴聽完墨霖瓶的話,再看看老頭兒臉上異樣的興奮,卻是無比擔憂:“爺爺,如愿井雖好,但您的身體才是對咱墨家最重要的事,下人說您已經(jīng)在這兒坐了一天了,再這么下去,淡琴擔心您的身體吃不消...”
小老頭兒聽到這番關(guān)心,頓覺渾身通透,撫掌大喜:“乖孫女兒,爺爺真沒白疼你。你可比那個不孝子強上千萬倍!乖琴兒說得對,爺爺?shù)纳眢w最重要,爺爺這就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