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最后的機會
“聽說您有合作想與我詳談，前輩？”
布蕾茲那充滿活力的聲音讓兆的注意力從記憶之中抽離，重新聚焦于現實。
雖然大體樣貌沒有改變，但是在許多細節(jié)處都與記憶中的布蕾茲對不上。顯然即使是她這種開朗且隨性的人，在坐上事務所負責人的位置后也產生了些許改變。
“本來是這樣?！闭鬃呷敕块g，拉出正對著布蕾茲的椅子坐下。反常地，他并沒有按照自己的習慣直入主題，談論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而是先詢問起眼前的負責人，“但是我現在更在意的是，事務所遭遇了什么？”
“只是一次日常的委托和協(xié)會的強制征召?！辈祭倨澮荒樰p松地回答道，“我猜前輩您是因為走廊上的血跡和散落的雜物才會這么問的吧？實際上那并沒有什么，只是這次的目標比預計的難纏了點，所以我們還沒來得及處理血跡和雜物而已?！?p> 看著面前布蕾茲單手托腮的動作和一臉風輕云淡的表情，兆卻沒感覺到絲毫的放松。
“布蕾茲，這么久了，你說謊時的習慣還是沒有改?！闭讎@了口氣，看著布蕾茲拖著臉頰的右手緩緩詢問道，“你的左臂，傷勢如何？”
雖然那搭在左肩上的大衣幾乎擋住了布蕾茲的半個身子，但是兆還是能很明顯地看出來在那大衣的內部原本應該支撐起大衣的部分肢體似乎消失了，整個大衣下擺如同失去了骨架的皮膚一般凹陷下去。
更何況，從布蕾茲來到事務所開始，她便習慣于在坐著的時候雙手托腮和別人說話。按照她的說法，這會讓她在外人眼里看起來更可愛一點，說不定對方就會因為過于注意自己的外表而在言語上露出破綻。
雖然兆并不是很認同布蕾茲的這套理論，但是顯然她自己是這么相信的。
聽到了兆的詢問，布蕾茲那似乎永遠不會垂下的嘴角有了片刻的僵硬。但是很快她便調整了過來，依舊用無所謂的表情和輕松的語氣回應。
“果然還是瞞不住前輩您啊……”布蕾茲將那一直披在左肩上的大衣掀開，露出了被隱藏在其中的身體。
在那大衣之下，本應存在的左臂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只經過了簡單處理的、令人驚駭的恐怖傷口。雖然傷口已經被繃帶包裹覆蓋，但是兆依舊可以從繃帶的形狀看出，這個傷口不僅僅切斷了布蕾茲的左臂，還險些洞穿了她的左胸。那個攻擊大概原本是沖著布蕾茲的心臟去的，只是被她用一條手臂的代價躲開了。處理傷口的繃帶布料延伸出了一節(jié)，代替了原本肩膀的位置掛住了那件遮蔽了這一切的黑色大衣。
布蕾茲將大衣重新披好，覆蓋住自己的傷口和缺失的左臂。
“其實這件大衣也是回來后換的，原本的那件已經在戰(zhàn)斗中被撕碎了?！辈祭倨澝鎺σ?，語氣中略顯遺憾地說道，“可惜了，那可是暮寒前輩送我的呢。”
“……這次的合作先擱置吧，你和事務所現在的狀態(tài)看起來都不適合在近期處理委托了?！闭讻]有詢問對方為何會受這么重的傷——流血與死亡在都市，尤其是收尾人之中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日常罷了。
但是，連負責人的傷勢都已經嚴重到了這個地步，整個事務所還剩下多少戰(zhàn)力呢？
“這點您完全可以放心，我的傷勢完全是我自己的大意導致的。”布蕾茲再次用手支撐著自己的腦袋，“實際上除了我，事務所的其他人大多都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輕傷罷了，想必是可以接受前輩的委托的?！?p> 聽到布蕾茲的話，準備起身離開的兆頓了頓，視線再次回到布蕾茲身上。在某個瞬間，他似乎在這位事務所負責人身上看到了些什么熟悉的東西……
“看來事務所最近的經濟狀況并不像我看到的那樣良好。”兆重新坐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面前自己自認為熟悉不過的晚輩。
對于兆的詢問，布蕾玆的毫不意外，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前輩肯定知道不久前的那個……白夜黑晝吧”布蕾玆深吸一口氣，接著緩緩吐出，“實際上，那次突然事件對事務所的影響出乎了我們所有人的預料——在那持續(xù)了三天的光芒結束后，‘心橋’就變得……非常不穩(wěn)定?！?p> 兆想起了曾經布蕾玆和自己提到的，事務所因為一些意外暫時無法接手委托的情況。
“‘心橋’不穩(wěn)定……這是為什么？”
“不清楚?！辈祭佾R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雖然這個技術是老頭子留下的，但是我們只知道怎么使用，對于其中的原理一無所知。也因此我們根本沒有什么維修‘心橋’的手段?！?p> “所以你們花費了一大筆眼委托其他工坊幫你們維修心橋？”兆坐在座椅上沒有什么動作，只是看著面前這個令自己感到些許陌生的事務所負責人。
“是的?！辈祭佾R點頭，臉上雖然依舊保持著笑容，卻已經有了些苦笑的成分，“但是老爺子帶來的技術連附近工坊的工坊主都搞不清楚原理，只能做到一定程度解決穩(wěn)定性的問題。但是這樣有一個問題……”
“‘心橋’的功率會被限制在一個相對較低的級別，而‘鏈接’的效果也會受到影響而被削弱”兆代替布蕾玆將心橋事務所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說了出來。
“資金緊缺加上戰(zhàn)力受到削弱……雖然之前幾次合作的時候有隱約感覺到，但是能從你口中得到確認還是讓我稍微放心了一點——你應該想好之后的對策了吧?！?p> “前輩肯定早就注意到事務所的等級了——那是我向hana協(xié)會申請后下調的。事務所目前的情況已經不適合接手過去那種級別的任務了，這次的強制委派對我們來說也算是一次考察。在確認事務所戰(zhàn)力下降的情況屬實之后，hana協(xié)會便通過了我的降級申請。”布蕾玆直視著兆看向自己的雙眼，她相信這位事務所的前輩能夠理解自己這么做的理由。
“減少高危委托的數量，依靠高頻率的低級委托來填補資金空缺嗎……”兆微微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對方這么做的原因，。
“但是……低級事務所不掛靠協(xié)會的話，能接到的委托終究是有限的?！睕]等布蕾玆繼續(xù)描述自己的想法，兆便點出了心橋事務所現在最大的問題——委托數量不足。
“是的?！辈祭佾R點頭贊同，“這也是我現在在試圖解決的問題……”
布蕾玆的眼神開始有些閃躲，似乎有些無法直視自己面前的前輩，但是兆依舊猜出了對方所指的解決方式是什么。
“你打算通過我和暮寒的渠道獲得更多的委托，以此解決委托數量不足的問題？”
“是的，其實在今天前輩您來找我們合作之前，我就打算前往逐夜事務所和兩位前輩親自商討這件事了?！北徽字苯狱c出了自己的想法后，布蕾玆也不再躲閃，而是再次和前輩的目光對視，“我已經擬定好相關的合同了?！?p> 布蕾玆將先前就已經放在一旁的文件取來，朝著兆的方向推了推。
兆將自己帶來的合作委托放在一旁，低頭閱讀起布蕾玆推來的合作文件。但是很快，兆就忍不住抬頭看向布蕾玆的方向，眼神中帶上了些許愕然。
“附屬事務所？”
“畢竟從根本上，這是我和事務所單方面請求前輩將原本屬于自身的利益讓出一部分?！辈祭佾R低頭看向了那份文件，“僅僅是因為您和暮寒前輩曾經在事務所的這份交情就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無論是我還是事務所的同事都不同意。但是我實在想不到心橋現在還有什么能提供的報酬，因此只能提出讓心橋事務所成為逐夜事務所的附屬事務所的這種方式了?！?p> 看著自己面前的文件，兆沉默良久卻沒給出回應。
心橋事務所會走到如今的地步是他和暮寒都始料未及的。畢竟自從老爺子過世、兆接手事務所后，依靠著老爺子留下的名為“心橋”的技術，事務所一路從八階事務所晉升為四階事務所。事務所的規(guī)模也從過去的一小間房間擴展到現在至少租買下了兩層樓，即使暮寒和兆先后離開，布蕾玆也把事務所管理地井井有條。
“白夜黑晝……”兆在口中低吟著這個前不久才出現的詞匯，視線不自覺朝著記憶中L巢中心所在的、那片如今被迷霧籠罩的神秘區(qū)域中投去。
“這么說來，傳說中的圖書館也是在之后出現在那片迷霧的中心吧……”
“什么？”兆自言自語的聲音并不大，因此即使是坐在他對面布蕾玆也沒有聽清他在說什么。
視線重新投向面前的事務所負責人，兆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你們愿意賭一把嗎？”兆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布蕾玆，神色鄭重地說，“實際上，我原本擬定的合作委托便是希望心橋事務所能夠和我一起前往那座傳說中的圖書館。你應該清楚，那里與白夜黑晝肯定有所聯(lián)系，說不定你們能在那得到解決現在‘心橋’問題的方式。這樣心橋事務所就不需要成為逐夜事務所的附屬，而你們也不需要主動降低接手委托的質量?！?p> 布蕾玆看著面前的前事務所負責人，臉上那似乎永遠不會消失的笑容逐漸被嚴肅取代。
實際上，雖然事務所淪落到如今的境地雖然和她無關，但是畢竟是在她手上出的問題，在布蕾玆心里，她還是感覺自己對不起創(chuàng)建了事務所、收養(yǎng)了自己、留下了心橋技術的老頭子和在老頭子死后接手事務所的兆前輩的?，F在能夠讓事務所重新恢復的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說不心動連她自己都不信。
“但是，圖書館從傳聞提升到都市惡疾僅有幾周時間對吧。”布蕾玆壓下了心中的激動，她不僅僅是事務所的成員，更是事務所負責人。她必須為整個事務所的成員負責，“前輩應該也清楚這意味著什么?！?p> 兆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并示意布蕾玆接著說下去。
“實際上我認為圖書館的實際危險等級至少應該是都市夢魘級別，當然這點前輩應該也考慮到了?！辈祭佾R見兆沒有要開口補充的意思，便接著描述起自己的想法，“既然現在我們已經有了圖書館的邀請函，那么也不一定要現在前往。圖書館有關的情報雖然屈指可數，但總的來說也是在日益增多的。我們可以等到圖書館的情報更加豐富的時候再考慮……”
“你的情報有些過時了。”兆打斷了布蕾玆的敘述，“實際上，現在已經有傳言稱，圖書館能夠將來賓的力量為自己所用?；蛟S圖書館確實有都市夢魘乃至都市之星的潛力，但是顯然那時候的圖書館已經不是我們所能企及的了?！?p> 布蕾玆有些愣住，說實話她第一次見自己的這位前輩顯得如此……局促？
“現在的圖書館，我們不妨將其視為具有都市夢魘潛力，但是目前只有都市惡疾威脅的目標?！闭讓⑾惹氨蛔约和频揭慌缘暮贤募俅稳×嘶貋?，遞到了布蕾玆的面前。
“發(fā)展是需要時間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圖書館的危險性定然會與日俱增。現在，估計就是你們和我最后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