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平城安西
云來云往,上午的操練已然要結束,正在士卒們熙攘著回到各自的集合點時,安西大營的營門處卻發(fā)生了駭人的一幕。
一匹馬,十顆頭顱,從遠處的山林之中,慢慢的向大營走來。
開始時,守門的百夫長蛙牛只是疑惑,為何馬上無人,當上前去查看時,頓時目眥盡裂。
“放哨的!這他媽誰干的!”
“媽的!”
蛙牛悲憤,因為這十顆頭顱正是那十位哨騎的。
守門的無聊,也只有放哨的能來回出入大門,能陪守門的說一會兒話,蛙牛仍記得早晨放哨的出去時,托他回來幫帶壺好酒。
蛙牛抱著馬背痛哭不放,而其余手下的上去拉開蛙牛勸慰。
早有精細的見狀前去將帳里去通報,營帳里的諸人聽到這個消息先是疑愣,繼而毛發(fā)皆豎,唯有王離表情平靜。
“張遠,你先去營門做安排,將兄弟們收斂?!蓖蹼x下令,語氣平緩。
“諾!”張遠稍頓,轉身離帳。
“你們幾個也先回營,聽我號令。”王離對其他三位千人將下令,三人亦應聲而去。
帳內只留下王離一人,直至腳步漸遠,王離方才吐氣、喘息著,可邊喘又邊笑,將頭望向營帳頂時,笑聲戛然,只見猛將拳砸落,竟把面前桌案砸斷,拳頭上淌著血。
“何以至此!是在逼我么!”王離咬牙切齒,因為王離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何。
在營門前,張遠趕到,與諸人共同見著這駭人的場景。
這或許是一只白馬,可此時的它,身上卻是臟兮兮的,是臟水還是淤泥,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而是它馬背上的所束———馬背上捆著十顆頭顱,而那未干的血,正經流馬身,一點地、一滴地,滋潤著大地。
“先收下來,待為兄弟們尋回尸身,厚葬!”張遠下令,守門的士卒拉開蛙牛,將頭顱收斂,沒過多會兒,便從將帳傳來軍令,大營集結,準備討賊。
“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在鳧的百人隊里,不禁得有人問了一句。
不光是發(fā)問的人,連帶著鳧他們、百人隊的所有人都覺得,可能出事了。
平日校場里,是空曠的,三千人,不可能盡數來此操練,有的巡邏,有的戍衛(wèi),有的在自己找的地方進行操練,故在鳧他們在講行伍之陣的時候,校場沒幾個百人隊,而在中營方向的號角聲響起后,不斷有百人隊向校場集結,正當退在角落里的眾人呆望時,鳧的百夫長趕了過來。
“上頭下令,令我們立即前往后營空地。”
“發(fā)生什么事了!”隊伍有中膽子大的問道。
“有賊寇劫掠芽城,還殺了我們的哨騎,將軍下令討賊,鑒于我們的百人隊新組建,也沒兵具,故令我們在后營待命!”
“快!利索點!不許喧嘩!”
在全員集結完后,兩個百人隊由兩個百夫長領路,前往后營。
而在將帳里,各個千夫長,對各自的部眾傳達完集結的命令后連忙趕來。
“事情緣由,大家清楚,我不再重復。”王離面前的案臺已換上新的。
“芽城招賊,更敢殺我們的哨騎,既如此,就拿他們的腦袋,來祭奠我們兄弟們的亡魂!”王離話出,營帳內諸人盡皆切齒。
“隗明!莊懷!你兩部隨我討賊,而洵你負責留守?!?p> “諾!”三人聽令行禮。
“洵,注意新招募的那兩百人,有可能有賊人內應潛伏在里。”
“兩個百人隊我已下令調往后營空地?!?p> “若有問題,不必留情!”
“諾!”洵行禮道。
“好,半刻后開拔!散!”說完,王離起座,眾人離去,當最后的張遠離開時,卻有一人走進了營帳,是之前的那位使者。
階上人與階下人,在陰影與明亮中相對。
“將軍何故起兵?”那人向王離發(fā)問,神情盡顯憂慮。
“芽城招賊,份內之事,當剿?!蓖蹼x平靜的回復道。
“可我看營外,幾近全營盡出之勢,什么樣的賊人,竟能喚起整個安西大營。”
“什么樣的賊人?你知道么?不知?那我告訴你,那是敢在我眼皮底下,屠我百姓,殺我同袍的賊人。如今,或許你袖口的那抹淺紫,已經不值得你那么珍惜?!蓖蹼x冷冷的把話說完,徑直離去,在擦身時,使者感受到了王離身上的那股寒意。
“不值得?不,這是讓我引以為傲的東西。”使者靜默半晌,摩挲著袖口慢慢的說道。
大軍開拔,靜默無聲,平日里,大營里的士卒多收到芽城百姓的照顧,芽城遭賊,他們豈能不顧?士卒也注意到了王離、以及各個千夫長的臉色的凝重,不管怎樣,身為士卒,他們能做到只有聽令、掉頭、行軍出營以及發(fā)出匆忙的腳步聲。
守門的蛙牛想去,但他歸屬于洵的帳下,對此,差點與洵鬧翻。
“好像有點不太對!”在后營空地中,兩百號人坐在地上各自圍著,攀談情誼,而鳧則敏銳的對一旁的子懷說道。
“外面有人在防著我們?!弊討褜Υ艘灿兴煊X,因為在鳧他們的外側,額外有兩隊負責防衛(wèi)的百人隊,配弩及大盾。
“子懷,話說這件事情真的是超公子所托么?”鳧突然問道。
“怎么想起問這個?”子懷笑道。
“如果是超公子的話,我們肯定會見到王離,也不會像這樣,什么也不知道?!兵D向后一仰,徑直躺在草地上。
“其實是,也不是……”看著林鳧子,子懷懷坦率的回答著。
“還記得當時我們在屋子里的話么?”
“當然。”鳧回道。
“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突然間,羈的回話,讓子懷愣了一下,但轉而一笑。
“是啊,洛前輩、夏侯渾、南宮要,平城可是讓荊羈備受打擊的地方?!弊討言谛闹邪迪胫?。
“不過也真是有趣啊,楚國的兩位庭柱為了奪兵權,竟然做起了盜符這種事,甚至為了能得手,以百姓為餌?!绷b又想起了當時他要留下時的場景。
“只是…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呢?明明手握大權……而且盜符也并無意義……”對平城的事,鳧也有很多不解。
虎符有兩塊,一塊在大營,一塊則在楚庭,要調集兵馬需帶著王上旨意及楚庭的那塊虎符與大營那塊相合,方才可以,單純盜大營的那塊是毫無意義的,這也是當時林鳧在平城想不通的。
不過鳧的這一問,也正是子懷要說回答的。
“虎符無用,卻可治罪,因為兩位庭柱爭奪兵權,不僅是在于虎符,更在于領兵的統(tǒng)帥。”子懷緩緩回道。
“那你是說……”鳧猛然驚醒,一旁的羈的目光也銳利起來。
“在平城盜符的同時,楚西大營來使臣征調兵馬,而征調兵馬的人便是’逆楚’?!弊討堰呎f邊望著天。
逆者,反也,日出有明,暗生其影,鷹犬便是做那些主子不能明面上的事,與秦國的羅網相對應,楚國暗中蟄伏的爪牙名為’逆楚’。
不過這與羅網單純的搜集情報跟做刺客團不同,逆楚的人可入戰(zhàn)陣,這也與從楚營選拔注入血液有關。
“只是可惜盜的是假符。”荊羈輕嘲道。
“你們都怎么知道的……”被盜的是假符,是鳧他們先主動提起的。
“哈,我是劍客,劍客,劍不離身,將軍嘛,自然是符不離手?!兵D得意的回道。
“是這樣啊……”如此簡單,子懷聽完不禁得笑了一下。
“所以說,當時丟的,不僅僅是假的虎符吧?”鳧聲音突然壓低,轉而追問。
“沒錯,當時不僅僅是假的虎符,還有平城的印綬……”子懷斂起笑容。
“虎符和印綬,無論丟哪個,超公子的父親都會被治罪……”
“所以呢?”鳧繼續(xù)追問。
“所以超公子請求我和子明去追不辭而別的你們,然后請我們去幫他父親的忙?!?p> “而選拔比武,奪得魁首這件事,則是臨行前,洛前輩托付的?!薄爸皇?,看現(xiàn)在的情況,我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闭f完,子懷干脆同鳧一樣,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