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蝌看了好一會,這才揉了揉發(fā)酸的眼睛,腦海里漸漸有了一絲線條,他看著桌案上的史書,慢慢理順了書上的脈絡(luò)。
大秦之后非大漢,而是大楚大興,又千年,中間不知過了多少王朝,興亡之間便到了如今的大周,大周高祖興起于微末,歷經(jīng)千難萬阻打下了大周江山,疆域萬里,幅員遼闊。
大周如今已歷五朝,當(dāng)今陛下登基不久,太上皇剛剛退居幕后,大幕也才剛剛拉起。
他是知道紅樓夢里這些主角的結(jié)局的,榮寧二府被抄家,雖然皇帝最后顧念榮國公功績?yōu)槠浔A袅艘幻}香火,但失去爵位的庇護(hù),榮國府二房一脈也必將泯然眾人。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與他們靠的太近,現(xiàn)在的榮國府即便看上去光鮮亮麗,但那不過是最后的絕唱。
早日和他們劃清界限才是最正確的。
這是第一,第二早日擺脫商賈的身份也是目前最為重要的,在當(dāng)今社會之下,商賈固然富有,可社會地位卻極為底下,薛家大房一脈即便是皇商,可也終究還是商,是要被世人所唾棄的。
看看賈母對待薛寶釵的態(tài)度就可見一斑,在她眼里,薛寶釵只是陪伴賈寶玉的玩伴,若非賈寶玉喜歡,薛寶釵在賈母的心里一文不值。
大房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他們這一脈,薛父死后,他手上的人脈與資源薛蝌不可能完全繼承,那么他家的產(chǎn)業(yè)也必將遭受到打擊,在紅樓夢里,薛蝌一家或許便是因?yàn)樯搪凡豁?,這才起了投靠大房的心思。
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薛字,薛家大房自認(rèn)為大樹底下好乘涼,可這棵樹遲早要倒,到時樹倒猢猻散,他們這一房的后果可能會更加悲慘。
心中打定主意,他便將目光方向書架上的四書五經(jīng),雖說在薛蝌的記憶里,薛父曾送他入書塾內(nèi)學(xué)習(xí),這些東西都不陌生。
可是原來的薛蝌?qū)嵲诓皇且粋€讀書的料,所以也僅僅只是能夠識文斷字罷了。
若說有何等文采斐然那就是在白日做夢了,不過好在原來的薛蝌在庶務(wù)一道頗有天賦,做個守成人卻是足矣了。
所幸他還有足夠的時間來讓他溫習(xí)課業(yè),薛父的亡故,讓他必須守三年之孝,這三年按規(guī)矩他是不能參加科舉的。
所以他可以從容布置。
念及此,他捏了捏眉心,站起身來朝屋外走去。
他拍了拍手,薛福便從門外走來。
薛蝌平靜開口道:“老爺?shù)膯适氯绾瘟???p> 薛福躬身回道:“大爺放心,老奴醒得輕重?!?p> 薛蝌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你還是不明白的?!?p> 薛福怔了片刻,第一次抬頭看了一眼自家少爺,用肯定的話語說道:“大爺放心,老奴醒得的?!?p> 薛蝌這才放下心來,他背著手,低聲說道:“等那幫人來了,你去應(yīng)付吧?!?p> 薛福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薛蝌來到內(nèi)院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變白了,他發(fā)現(xiàn)母親正帶著妹妹教訓(xùn)著一幫老婆子們,似乎是在教育妹妹如何當(dāng)好一個家。
薛蝌等待了一會,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打擾母親的威嚴(yán)。
母親似乎早就看見了他,強(qiáng)忍住想要攬住兒子的沖動,只是淡淡地朝著兒子招了招手。
薛蝌走到母親身前,低聲說道:“母親,兒子來請安的?!?p> 母親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他拉進(jìn)懷里,聲音也有些哽咽。
“我的兒,我的兒?!?p> 她似乎是在心疼薛蝌,又似乎是在心疼自己。
等著母親的情緒逐漸安定下來,薛蝌這才說道:“父親的喪事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母親有些擔(dān)憂地問道:“薛家那邊......”
薛蝌搖了搖頭安慰道:“母親放心,兒子自有計(jì)較?!?p> 薛母看起來卻并不放心。
“兒啊,當(dāng)初大房那頭夠厲害的吧,嫂嫂又出身大族,可還是被薛族長輩逼迫得入了京城,咱們孤兒寡母的,又沒有嫂嫂的母族依靠,這可如何是好???”
薛蝌沉默片刻,拍著母親的后背,安慰道:“我讓薛福來辦這件事,若是他處理不好,我再出手就是,母親放心便是,很多時候,孤兒寡母不是咱們的劣勢而是咱們的優(yōu)勢?!?p> 母親這才放下心來。
薛蝌有些意外,母親明顯不是聽到后面那些話才放下心來,而是聽到前半句,薛福會出手,這才放下心來,他現(xiàn)在越發(fā)好奇薛福的身份了。
通常來說能被賜為福字且能夠跟隨家主之姓的奴仆都不是簡單的,他第一次聽到薛福的名字的時候,便已經(jīng)注意到了那個老仆。
當(dāng)他與薛福對視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老仆的眼神頗為兇戾,那是真正見過血的兇戾。
薛蝌相信父親的眼光,所以他絲毫不懷疑薛福的忠心,只是他還不清楚薛福的能力,所以他才讓薛福去對付薛家的族人。
若是他不能處理得當(dāng),那么薛蝌便會親自處理這些事情。
他其實(shí)有千萬種方法去對付這些薛家族人,財(cái)箔動人心,這個淺顯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可是敢把主意打到他的頭上,那就是作死了。
這個時代很不友好,不友好到他第一天來的時候爹就沒了,既然如此,他就必須要把獠牙露出來,讓別人不敢欺負(fù)他。
日子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半月便過去了,這些日子里,他見了很多人,有些是薛父的故交,有些則是薛家的族人,他們大多都是溫文爾雅的,他們望著薛父的牌匾,都是搖頭嘆息。
其中最讓薛蝌意外的是,一個名為賈雨村的中年人,長得面如冠玉,很有威儀,他如今已是應(yīng)天府知府。
他的官身并不讓他感到壓抑,但賈雨村此人卻讓人難以忘卻,若非他熟讀紅樓,他定會被此人的面貌所迷惑,認(rèn)為他賈雨村是個忠厚長者。
可見賈雨村此人確實(shí)是城府深沉,怪不得林如海與賈政等人皆會被他所迷惑。
門外的身影將他從深思之中拉了回來。
薛福從屋外走來,躬身說道:“大爺,都解決好了,薛家的人已經(jīng)離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