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不住地打量著兒子,且不斷發(fā)出嘖嘖的聲音。
自家兒子已經(jīng)不再是商賈家的兒子,很多之前不能用不能穿的衣服現(xiàn)在也能穿了。
絲綢制的白衣士子服穿在薛蝌身上顯得極為妥帖,薛母看著這一身衣服腦海里卻已經(jīng)在想象自己帶著金步搖,孺人冠的模樣了。
一想到這些,薛母的心情就會極為激蕩。
薛蝌無奈地苦笑。
“母親,兒子不想穿成個戲子一樣,供人觀賞?!?p> “瞎說,戲子如何能跟我兒相提并論?!?p> 薛母很是豪爽地拍打著薛蝌身上的服飾,將衣服上的褶皺拍平,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是你第一次參加這等詩會,多看多聽最重要的是多交幾個好友,你看看你平日里不是呆在家里就是去先生家里,也沒個好友來往,你父親的故交也不見你走動,雖少了是非,但多少冷清了點,過日子過日子,總是要熱鬧點才好。
母親不懂其他的,你以后是要上朝的,多些好友將來也能幫襯你多些?!?p> 薛蝌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薛母知道自家孩子從來不是個多嘴的,也不知他聽進去多少,不過他也知道薛蝌從來都是個有主意的外頭的事便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她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忙開口說道:“我聽說今日詩會還會有那些個青官人作陪,我可提前給你打聲招呼,無論如何,那些女人可萬萬不能帶回家里頭,至少你娶妻前不能帶回來,對你的名聲不好,討不到好媳婦的?!?p> 薛蝌從來不管內(nèi)宅事,這是母親的勢力范圍,他知道母親的囑咐是對的,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他前世沒少接觸這些,逢場作戲的事情不知道干了多少,自然知道母親的顧慮,于是便笑著應(yīng)諾。
薛蝌出了門,這次不是薛福跟隨,而是那個跟薛福報信年輕門房,這是個身高體壯的年輕人,是薛福推薦給他的,薛福告訴他這個年輕人叫薛甲,是他親自調(diào)教出來的,身手敏捷,人也是個老實本分的。
薛蝌覺得薛甲有些呆,薛蝌說什么他就干什么,就像個驢子一樣,主人家抽一鞭子,驢子便動一下。
不過呆有呆的好處,他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反正只是跟在他身邊護他安全的,他不需要薛甲有多么高深的智慧。
馬車行駛了片刻,便到了秦淮河,這里已經(jīng)被人圍了起來,薛蝌從馬車上調(diào)了下來,手上拿著薛寶琴送他的折扇,很是瀟灑地走到驗帖的地方。
一個中年管事模樣的男子接過他的帖子,忙恭敬地給他行禮,隨后對他歉意地開口道:“公子見諒,此次詩會最好不要帶仆從入內(nèi),船上自有人侍奉的?!?p> 薛蝌點了點頭,自是規(guī)矩,那就遵守好了,便對身后的薛甲笑道:“在車前等我,可以吃酒,但不要鬧事也不要誤事就好?!?p> 薛甲搖了搖頭:“福爺說了,不準我離開公子半步?!?p> 薛蝌一腳踢在薛甲的屁股上,笑罵道:“只管聽話就好了,缺根筋的貨色,到時候我和薛福言語。”
薛甲思考片刻,呆呆地點了點頭,便大踏步地離開了。
那中年管事疑惑地看了一眼薛蝌,又看了看逐漸坐在馬車門欄上的薛甲,忽的對薛蝌笑道:“小人在這祝公子抱得美人歸?!?p> 薛蝌只是露出了善意的笑容,不在多言,朝著停泊在秦淮河畔的畫舫行去。
那中年管事看著薛蝌的背影,思索了片刻,喃喃自語。
“這是哪家的子弟,這等高手居然心甘情愿地為他執(zhí)車馬?!?p> 說完他又低下了頭,搖了搖頭,低聲嘆息一聲便將手縮進了袖子里,又變成了那個帶著諂媚笑容的龜公模樣。
薛蝌走上一座畫舫,便有一個嬌俏的侍女走上前來,淺笑嫣然道:“這位公子可是來拜會我家小姐的?”
薛蝌疑惑地看著她。
那侍女見薛蝌如此模樣,神色似乎有些驚訝,隨后方才想起了什么,這才訝異地問道:“公子是第一次來此嗎?”
薛蝌笑著點了點頭。
那侍女聽聞此言,笑嘻嘻地開口道:“那公子隨我來吧,奴奴為您說說這里的規(guī)矩。”
薛蝌便跟著這個侍女坐到一處安靜的位置。
侍女為他到了一杯酒,含笑開口。
“奴奴見公子模樣,面生得緊,便猜公子是初次來此,想來不知詩會規(guī)矩也是有的,好叫公子知道,這次畫舫不入河,只停在岸邊,每條畫舫都有一位大家與各位公子作陪,余者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各位公子作詩飲酒,最后由各條畫舫的大家評判出最佳,各條畫舫之間也會作詩計較一二的?!?p> 說到這里,那侍女自豪地說道:“便像這條畫舫,便是我們柳園的大家柳如是坐鎮(zhèn)于此了,公子可找到相熟的朋友飲酒作詩,等到我家柳姑娘出來,再去拜會便是,我家姑娘自有計較的?!?p> 薛蝌聽到這里,不免有些疑惑地問道:“柳如是?很有名嗎?”
那侍女的專業(yè)素養(yǎng)還是不錯的,聽聞此言并未生氣,反而嘻嘻笑道:“在這秦淮河畔,我家姑娘的艷名說一句絕頂也不為過,公子到時候一見便知道了?!?p> 薛蝌笑吟吟地點了點頭便不在說話了,只是輕輕端起了酒杯,那侍女便知趣地離開了。
他對于什么柳如是的艷名并不感興趣,他只想等著李元靈還有他身后那幫人的到來。
他不信那群王八蛋不會派人盯著他的行蹤,接下來一定會有人上來與他搭話且極為自然,絲毫不會讓他起什么懷疑的。
這些人辦事其實還是很妥帖的,只不過心思用錯了地方,他們的手段其實也是不錯的。
就像剛剛那個侍女,明明要忙著對身后的人不停的打手勢,還要為他介紹這里的規(guī)矩,并且話語里總是帶了那么點挑釁的意味。
好像就等他發(fā)怒一般,不過似乎見他涵養(yǎng)不錯,便訕訕地離開了。
薛蝌從畫舫的窗子外,看見了一群士子打扮的人走上了這條畫舫,這本是一條清凈的畫舫,上頭本沒什么人,這也是薛蝌特意挑選的,可現(xiàn)在這條畫舫陡然變得熱鬧起來。
那群士子里,李元靈含笑立于人群中,顯得極為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