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傳承也是教育
第二天，于成志依蘇任啟的建議出去做打黑準(zhǔn)備工作去了。蘇任啟卻在衙門里處理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快到中午的時候，衙門里有人來舉報說城東居民區(qū)有人要?dú)⑴！＿@個時代，殺牛是重罪。這個人怎么這么大膽。按理說這件事情發(fā)生在城里，于成志得去調(diào)查清楚。現(xiàn)在他不在只好由蘇任啟去。
蘇任啟帶上上官箐、秦少英和吳永純跟著舉報人便出發(fā)了。
舉報人將蘇任啟等人帶到城東一處居民宅中。
蘇任啟一進(jìn)門便看見一對不到四十歲的夫妻和一女一男兩個十來歲的孩子跪在院子中。
“請大人為我家主人陳財有作主啊?！眲倓値麄冞^來的舉報人也跪下說道。
“怎么回事？起來說話，牛在哪里？”蘇任啟問道。
“請大人恕罪，沒有牛，小人只想用這個方法把大人請過來，好伸冤的?！毕惹肮蛑哪悄凶诱f道。
“你有何冤要伸，為何不去衙門里喊？”蘇任啟問道。
“大人請聽我一一道來。”那男子說道。
“草民陳財有，是個鹽商，乃蘇州城前首富?！蹦悄凶佑终f道。
“只因一年半以前家中鋪面、田地及家產(chǎn)被天下會霸占，故而淪落至此，請大人為我們作主?！标愗斢欣^續(xù)說道。
“為何不去衙門喊冤？”蘇任啟再次問道。
“回大人，衙門里的衙役都是他們的人，我想進(jìn)去他們不給，還威脅我說，再去鬧便殺了草民一家?！标愗斢姓f道。
“哦，原來是這樣。”蘇任啟說道。
“后來，兩任長史被殺害，草民害怕極了，直到前幾天，草民聽說京城里來了大官徹查這個長史被殺案，所以草民派仆人小武想盡辦法把大人請到家中?！标愗斢姓f道。
“你們都起來說話。”蘇任啟說道。
聽陳財有說他以前是鹽商，這一點(diǎn)倒是把蘇任啟的興趣給調(diào)動起來了。
“大人請到屋里坐著說話?！标愗斢姓f道。
蘇任啟等人隨他進(jìn)屋坐好。
“陳掌柜，你把你的情況，從頭到尾都跟我說說看，越詳細(xì)越好?！碧K任啟說道。
“好的大人，一年多以前朝廷準(zhǔn)備頒布均田制，蘇州城中因?yàn)樘锂a(chǎn)的糾紛越來越多，我父親當(dāng)年買下許多田，這樣的糾紛我們家自然也有，但是草民想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朝廷均田制以后，我還可以靠食鹽的買賣掙錢，”陳財有說道。
“陳掌柜，你倒是很開明?！碧K任啟說道。
“過不久，天下會來蘇州城開分舵，他們也賣食鹽，而且價格要比我們家高許多?！标愗斢姓f道。
“他們貴老百姓也不會去買，不是很好嗎？”秦少英說道。
“公子請聽我說完，是后來他們的鹽賣不出，就把我們告到官府，以價格不統(tǒng)一為由，把我們家的鋪面全被查封了，后來我去告官，第一任長史剛剛接下我的案子，當(dāng)天晚上被大火燒死。”陳財有說道。
“之后，本案由銀曹劉大人接手，誰想到他竟以‘不誠實(shí)經(jīng)營，沒收非法所得’為由沒收草民所有的家產(chǎn)，并逐出家門。”陳財有說道。
“后來怎么到這里來了？”蘇人啟問道。
“我們被趕出家門后，家里的仆人人走的走散的散，現(xiàn)在只剩下小武，我妻子變賣身上的首飾才買了這處宅子，艱難度日到現(xiàn)在?！标愗斢姓f道。
“我相公所說的句句屬實(shí)?！标愗斢械钠拮诱f道。
“這個案子我可以先幫你接下，這個事情最終還是于大人做主，呃，還有你現(xiàn)在可以說是空口無憑，你必須找出一些人證物證，衙門才能幫你?！碧K任啟說道。
聽蘇任啟這么講，陳財有馬上磕頭感謝。
蘇任啟看一下也到吃飯時間了，這邊暫時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只備個案，等以后再查。
“等找到證據(jù)，你直接去衙門找我，不必理會那些原來衙門的衙役，我們這就先回去，記得好好想怎么證明那些東西都是你們家的。”蘇任啟說道。
“不，不，不，大人，我們已經(jīng)備好酒菜請大人一塊吃飯?！标愗斢姓f道。
“公差在苦主家吃飯依理不合，我還是先回去了?！碧K任啟說道。
“哥哥姐姐就在我家吃飯嘛，我爹爹不是壞人?！标愗斢械呐畠赫f道。
“是啊，大人，我們也沒有別的意思?！标愗斢械钠拮诱f道。
“也好，不過話說在前頭，我們在你們家吃飯，我是要付銀子的，你們?nèi)绻皇眨覀兪侨f萬不能吃的?！碧K任啟說道。
“大人是個好官，看來我們蘇州城的百姓有希望了?！标愗斢姓f道。
很簡單的一餐午飯，一碟雞肉、一碟豬肉、一份青菜和一碗豆腐湯。盡管只是這樣，但是對生活艱難的百姓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蘇任啟估計陳財有家真的好久沒吃上肉了，看這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忽然他覺得有些心酸，心想：江南東道和淮南道現(xiàn)在還不知道有多少家庭還吃不上飯，困難的人明明已經(jīng)在眼前，自己暫時卻什么也做不了。
上官箐是看著蘇任啟吃飯的，看見蘇任啟吃得這么少，她心里明白，那是蘇任啟故意把肉留給孩子吃，十來歲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需要營養(yǎng)。而秦少英與吳永純倆人可不管這個，肚子餓就搶著吃。當(dāng)那盤雞肉吃到中間露出雞腿的時候，吳永純把筷條搭上去想夾回來?！班拧碧K任啟哼了一聲，吳永純馬上會一，把雞腿翻開夾下面的肉。
在餐飯中，蘇任啟順便問陳財有天下會是什么時候入駐蘇州城，沒收他家產(chǎn)的時候都有誰參與還有食鹽的商路是怎么運(yùn)轉(zhuǎn)等細(xì)節(jié)。
離開的時候，上官箐給了二十兩銀子作為中午的飯錢，陳財有知道這些銀子足夠他們在酒樓吃十餐這樣的飯菜。所以他不敢收，不過后面蘇任啟說就當(dāng)給孩子們買肉補(bǔ)營養(yǎng)的錢，他這才肯收下。
在回衙門的路上，上官箐心中有些很飄忽的疑問想問蘇任啟，但是要問什么，怎么問她又說不上來。這似乎是自己長這么大從來沒有人教導(dǎo)她過的，她自己也從未接觸的東西。
“元信哥，剛才我想吃雞腿，你為什么不讓？”吳永純說道。
“你為什么非得吃那個雞腿呢？”蘇任啟問道。
“因?yàn)槲覑鄢噪u腿，而且在我們家，我的父母都會把雞腿留給我?！眳怯兰冋f道。
“那是因?yàn)樵谀銈兗?，不管你多大年紀(jì)，在你父母的眼里你始終都是孩子?！碧K任啟說道。
“這和吃雞腿有什么關(guān)系嗎，我父母都說他們不愛吃的。”吳永純說道。
“吳家妹妹，你錯了，不是因?yàn)槟愀改覆幌矚g吃，而是因?yàn)槟阆矚g吃，所以他們變得‘不喜歡’吃了?！碧K任啟說道。
“哦，原來的是這樣啊?！眳怯兰冋f道。
“剛才你也看見了，他們故意切這么大一塊雞腿，很明顯是留給孩子們吃的，我們作為客人應(yīng)該懂得這基本的禮貌，不能讓人家覺得我們沒有家教?！碧K任啟說道。
“餐桌上怎么還有這樣的規(guī)矩？”吳永純說道。
“這個并非規(guī)矩，而是愛，是長輩們對下一代的關(guān)懷，在你們家你是孩子，所以你的父母把雞腿留給你，在他們家陳財有夫婦也把雞腿留給他們的孩子，其實(shí)道理是一樣的?！碧K任啟說道。
“那我剛才不是差點(diǎn)就做出丟臉的事情了，謝謝元信哥提醒?！眳怯兰冋f道。
“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作為父母他們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犧牲生命也毫不猶豫?！碧K任啟說道。
“聽元信哥這么講我都有點(diǎn)想哭，今天我才發(fā)現(xiàn)我以前真的做過很多錯事，最后都是爹娘幫我收拾爛攤子，今天回去后，我要寫一封信給他們報平安。”秦少英說道。
“我也是?！眳怯兰冋f道。
上官箐終于知道她心中的疑問到底是什么了，是蘇任啟在日常生活中在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里表現(xiàn)出來的素質(zhì)。她心想：他以前到底有過什么樣的經(jīng)歷，明明父母早就不在了，卻有這么好的家教，明明象個文弱書生，武功卻高得離奇。在上官箐心中，蘇任啟整個人就象一個無法猜測的謎團(t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