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回家住下社三橫巷27號的龍婆,幾通電話打給梅云奇,皆是無人接聽,無奈之下,她又咯噔咯噔上到三樓,恰巧碰到正要出門的花姐。
雨似要停了,七夕之夜,花姐同樣佳人有約。她早已換下正裝,一襲長裙花花綠綠,紅光滿面,一頭卷卷的長發(fā),有些水光,應該是剛沐浴后不久。她領著七八歲大的兒子,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甜蜜的笑容,盡顯成熟女性的溫柔。
見龍婆氣喘吁吁上樓,又一臉凝重,問道:“龍婆,您怎么了?”
“花,小琪這個點還沒回來,手機也關機,你知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安琪和翠兒的手機在下午就已經沒電了,這花姐是知道的,所以電話打不通是正常的。她看了看手表,已過了八點,聯想到七夕佳節(jié),這個時候還沒回,多半是跟自己一樣,佳人有約。她笑了笑,握住老太太的手,安慰道:“您不用擔心,她興許是跟朋友出去玩了”。
龍婆搖了搖頭,說道:“出去玩怎么也不跟家里說一聲?下午她爸爸還打電話回來,讓王姨給她煲糖水,晚上回來喝。還有,我讓七樓的那個靚仔幫忙去店里看看,現在也打不通……”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龍婆正說著,花姐手機鈴聲響了,一看來電提醒,她有些小興奮,接通了電話:“在路口是吧?我剛出門,馬上就到”。
花姐掛了電話后,一邊鎖門,一邊回頭對龍婆說道:“您放心吧,我現在就過去瞧瞧”
“好,好,見了她讓她往家里回個電話”
“沒問題!”
花姐將龍婆送回二樓,領著兒子出了門。
雨停了,下社路口,路燈下,一個男子一手提著雨傘,甩了甩傘上的雨水,將雨傘折起,不時往城中村方向眺望。他的臉上,有些許的忐忑,嘴角卻時刻保持上揚,靛藍色的胡根清晰可見。他腳上皮鞋沾上的水珠,來回踱步之時,像是一顆顆黑珍珠在反光。
看到一個女子牽著一個七八歲小男孩出現,他興奮地迎了上去,說道:“花兒,你來了!”
“嗯!”來人正是花姐和她的兒子,路燈下,她略顯羞澀地點了點頭,輕聲回應,然后低頭跟兒子說道:“這個是張叔叔,叫人?!?p> 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這一帶的片區(qū)民警隊長張警官。平日里花姐忙,兒子沒少受他關照。
小孩當然一眼認出,又因為張警官平常是警察裝扮,在他心里早已印上‘警察叔叔’的好人標簽,高興喊道:“張叔叔好!”
“誒!”張警官開心地合不攏嘴,急忙從褲兜里掏出幾張鈔票,遞給小男孩,說道:“你叫林希是吧,拿著,今天是七夕節(jié),叔叔沒買什么禮物,這是給你的零花錢。”
小男孩上小學了,也知道鈔票的各種好處,可他不敢立刻伸手接下,抬頭看了看母親,得到同意后,才敢收下,還很有禮貌地回了一句謝謝。
張警官開心摸了摸小腦袋,這才抬頭對花姐說道:“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然后再去菱匯廣場逛逛”。
“等等”花姐扭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周太太金鋪方向,那個她上班的地方,發(fā)現卷閘門下方還有縫隙,光線從里面照了出來,心中嘀咕著,安琪和翠兒怎么這個點了還在店里。她突然生出些許不安,對張警官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店里看看?!?p> 一說金店,張警官也看了一眼,同樣看到了卷閘門下的燈光,說道:“怎么還有人在店里?我陪你去看看?!?p> “不用,不用,你就在這等著吧,我就過去看一眼?!被ń氵B忙拒絕,她還沒有準備好讓安琪和翠兒兩個小姑娘知道她和張警官的事,怕鬧笑話,堅持不讓張警官同去。另一方面,金店不比超市便利店,張警官還是避避嫌最好。
張警官知道其中道理,沒有強求。而林希還小,不肯留下來跟張警官獨處,拉著母親的手,一同前去。
回頭看了一眼跟他招手的張警官,路上,小男孩低聲問母親:“媽媽,你想讓張叔叔做我爸爸嗎?”
花姐似乎沒料到兒子會這么問,如此直接,完全不像個七八歲的小孩,或許是從小缺少父愛的緣故,有些早熟,于是小心翼翼問道:“那你想不想張叔叔做你爸爸?”
“當然想?!毙∧泻⑼蝗慌d奮了起來,一蹦一跳拉著母親的手說道:“媽媽你知道嗎?高望的爸爸是警察,這樣我就可以告訴他,我爸爸也是警察。”
花姐聽兒子提起過高望,是他的同學。她欣慰地看著兒子,與張警官接觸的事情順利地讓她有些難以相信,之前還擔心兒子難以接受,是她自己想多了,幸福的感覺讓她有點想流淚。
花姐拉著兒子,開心地向金店走去。在她走向金店之時,里面的燈光突然都熄滅了,不知里面狀況,她輕輕敲了敲鐵門,發(fā)出‘鏗鏗’聲,沖里面喊道:“翠兒,安琪,你們在里面嗎?”
“翠兒……安琪……”她又喊了一遍,金店內還是沒有動靜。她一度以為之前是自己看花眼了,看錯了里面有燈光照出??筛舯卩従拥拈T口一些照明燈亮著,說明這一片的電已經通了,完全有可能。為了保險起見,她上前檢查看門鎖,輕輕一提,卷閘門竟是沒鎖,瞬間心中疑慮更重,自說自話:“她們兩個搞什么?門都不鎖”。
說著她鉆了進店里,小林希也跟了進去。正當她聽到‘嗯嗯’的聲音,準備去開燈時,有涼颼颼的鋒利東西貼在脖子上,并聽到有人威脅道“別動,敢動就宰了你”。此時,不需要燈光,她也知道自己脖子上的是什么玩意兒。
小林希被嚇壞了,瞬間抱住母親大腿,哭喊著“媽媽,媽媽……”。
“不準哭,不準喊!”另一個聲音威脅小男孩,可七八歲的小孩,遇到危險,遇到害怕的事,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花姐背后的聲音,再威脅道:“讓這小鬼別哭了,不然我對你們不客氣?!?p> 和諧社會,一介女流之輩,何曾遇到這種事情,花姐死死抓住自己的娃,哆嗦著,絲毫不敢動,尤其是僵直的脖子,連咽口水都小心翼翼。她緊張喘息著,生怕賊人對兒子不利,確實要先安撫兒子,顫抖著嘴唇說道:“你這樣我怎么讓他停?!?p> 花姐身后的這人還能是誰,闖入金店的坤哥,他一想,對方說的也對,一收匕首,淡淡地一句“開燈”,‘嘀嗒’幾聲后,整個金店重回光明??辞鍋砣撕螅蝗徽×?,奇怪的一句:“怎么是你?”
“別怕,別怕,媽媽在,媽媽在”花姐沒有在意坤哥的話,一把抱住兒子躲到一邊,再看店里狀況,三個蒙著臉的賊人,虎視眈眈。角落還有被綁的三人。讓兒子停下哭聲后,她大膽問道:“你們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瓜皮將滿袋金銀甩到肩上,淡淡的一句:“這還不明顯嗎?”
搶金店!
這是花姐腦海閃過的第一個詞,她是專業(yè)的金店店長,在這方面平日里沒少關注,很快鎮(zhèn)定下來。發(fā)現被綁的三人雖然嘴巴被東西塞住,可明眼可以看出并無嚴重損傷,心中松了一口氣,認真說道:“既然這樣,東西你們已經搶到手了,還不走,等警察來嗎?”
“誒”瓜皮上前打斷,學著坤哥語氣,鄭重說道:“你搞錯了,我們是偷,不是搶,對吧,坤哥?!?p> 坤哥反常地沒有回應瓜皮,死死盯著眼前的母子,突然蹲下身子,溫柔地問小男孩:“你叫什么?”
“林希”小孩在母親懷里,情緒已平穩(wěn)了許多,竟是大膽地說出了自己名字。
“你爸爸叫什么?”這個問題本身很平常,可處于這種狀況下的坤哥,問出這樣的問題,非常奇怪。
“他沒有爸爸,我姓林,我兒子隨我姓”花姐擋住坤哥,直接打斷,不知想要隱瞞什么。
瓜皮冷冷一笑,說道:“沒有爸爸?呵,沒有男人你一個娘們兒能生娃?”
胖龍一聽,與瓜皮兩人色瞇瞇地對視一眼,也跟著笑了??晒之惖氖?,他發(fā)現金店內除了他們兩個外,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尤其是坤哥,那一雙尖銳的眼神,盯得他們瞬間起一身雞皮疙瘩。
花姐死死護住孩子,轉過身去,沒有理會。人心險惡,萬一這些賊人還有販賣兒童的附帶業(yè)務呢!
見坤哥猶猶豫豫,還想再問,胖龍?zhí)嵝训溃骸袄じ?,現在怎么辦?同樣綁起來?”
坤哥意識到他們還在金店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是他們目前的首要任務,沒有再繼續(xù)詢問,點了點頭,讓瓜皮找來繩索,捆綁這母子。
遠處馬路邊的張警官見進了店鋪的一大一小,久久不出來,心中多有不安。卷閘門下縫隙的燈光亮了又熄滅,熄了又亮,他繼續(xù)耐心等著。他雖是個五大三粗的大漢,可心里卻明白著,自己沒有身著警服,不宜在這種時候進入金店。
過了好一會兒,正當他拿起手機準備致電花姐時,發(fā)現金店大門鉆出三個黑影,尤其其中一個人高馬大,絕不是花姐和小林希該有的身材,急忙小跑過去,遠遠喝道:“你們是什么人?怎么會從里面出來?”
雖然眼前是三個背影,看不到正臉,但每人都是大包小包,動作鬼鬼祟祟,這種種對于他這么一個老民警而言,對方身份顯而易見。他仔細聽店內沒有什么動靜,不知花姐母子的安危,很是擔憂。所謂關心則亂,他這個經驗豐富的老民警也失去了理智,沒認清敵我雙方的實力差距的情況下便沖了上去。當他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腰間,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是便裝,沖動了,可為時已晚。撲上去之后,他還沒出手,后頸位置被一記重擊,眼前一黑,便不醒了人事。
只聽見那一旁的胖龍呵呵一樂,舉起偌大的右手手掌,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然后對同伴說道:“我沒有騙你們吧,這樣真的可以打暈人?!?p> 坤哥正要怒斥,發(fā)現遠處一閃一閃的警燈越來越近,急忙命一胖一瘦拖著軟如泥的張警官再一次鉆回金店,拉下全部卷閘門,關燈禁言。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們苦不堪言,心中罵到,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難道今日真的不能安穩(wěn)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