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Y城地鐵三號線,被市民稱為死亡三號線。
地鐵三號線,穿梭市中心最繁華地段,中央商務辦公區(qū)域CBD,直上云霄的寫字樓、商務大廈多如牛毛,上下班時間段,若是誤闖了三號線,那就能真切感受一把身不由己、視死如歸。由于擁擠,個子矮的,有可能是被人夾在中間踏著空氣上的車,身子弱小的,錯過幾個站還擠不下車,這些都是常事。坐這地鐵,感受是連想死的心都有,故此得名。
胖龍、翠兒和周安琪進入的天海站,正是三號線其中一站,由于不算中間站點,所以狀況不是太糟糕,至少行人還在流動,但由于暴雨推遲的下班高峰,這個點仍是人潮涌動。若是要目睹三號線的‘死亡’氣息,還要過兩個站,到菱匯站、中山東路站,那才是最恐怖的地段。
有了地鐵口的經過,兩個小姑娘不再沖著胖龍瞎嚷嚷,知道不管用,更主要的是,自中午進餐后,來回折騰,到如今兩人已餓得前胸貼后背,是又累又餓。安琪之前打了些葡萄糖,還有所緩解,最苦的是翠兒,兩眼直冒星星。
兩人之所以還緊追不舍,是希望在中途能遇到警察之類,至于個人安危,她們沒有絲毫擔心,眾目睽睽之下,胖龍若是真敢出手傷人,估計再冷漠的人,也不會無動于衷。
下了幾道階梯,拐了幾個彎,終于來到地鐵入閘口,她們看見胖龍從褲兜掏出手機,手機殼背部在感應區(qū)刷了一下,閘門開了,她們也正好前后腳趕到近前,就這么撲了個空。兩個小姑娘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卻只能隔著一道欄桿在原地干著急,因為兩人全身上下干凈得快要趕上剛出生的娃娃,沒有手機,沒有錢,沒有卡,根本無法入站。
胖龍在里頭拍了拍胸脯,舒了口氣,慶幸沒有再被這兩個小姑娘給粘上,不然又少不了一頓糾纏?;仡^看時,對方有沒追上來,還發(fā)現(xiàn)她們在原地急得團團轉,他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停下了腳步,回過身來,取出手機殼上夾著的地鐵卡,對著兩人晃了晃,得意道:“怎么?沒有地鐵卡嗎?翠兒,你求我呀,求我的話,親我一下,我考慮考慮借給你,嘿嘿?!?p> 說完,胖龍還有意放慢動作,扭捏著屁股離去。
已是罪犯的胖龍在大庭廣眾之下竟如此囂張,兩個小姑娘氣得咬牙切齒,相互看了一眼,就要爬過欄桿,活吃生吞了這該死的胖子。
腳剛搭在欄桿上,一陣哨子聲響,地鐵工作人員遠遠沖她們警告,快步來到近前說道:“你們干什么?干什么?這里不可以進入,請從入口排隊刷卡入站,沒有卡可以到右側售票機上自助購票?!?p> 她們委屈地退回原位,可身上終究是一清二白,入站無望,拉著工作人員指了指候車站臺入口方向說道:“那里,那里剛下去一個胖子,他是……壞人。”
情急之下,一時間,翠兒不知道該用什么名詞、形容詞來描述胖龍,憋了半天就說了個‘壞人’。
拿著一個講話機的地鐵眼鏡小哥一皺眉頭,對方表達的非常清晰,可他不知道這跟她們要逃票的行為有什么關聯(lián)。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臉稚氣的兩個小姑娘,一身職業(yè)裝束,神情焦急,不像在開玩笑,順著看了一眼站臺入口方向,沉思兩秒,拿起對講機說道:“劉哥,在嗎?”
又過了幾秒,對講機上沙沙聲傳出:“在的,請講”。
“B入閘口有乘客遇到麻煩,你可以來一下嗎?”眼鏡小哥請求支援。
“沒問題,不過要稍微等一下,五分鐘左右到?!?p> “收到!”眼鏡小哥對著對講機說完,轉過頭來跟安琪、翠兒兩個小姑娘說道:“兩位不用急,警察一會兒就到?!?p> Y城這樣的大都市地鐵站魚龍混雜,每個站都有派駐民警,若不然,五分鐘之內怎么可能出警到達現(xiàn)場。
五分鐘對于普通事件而言,已是神速,可地鐵列車三分鐘一趟,等到民警前來,那胖龍恐怕早就坐上車不翼而飛了。這才等了幾十秒,周安琪和翠兒感覺是等了幾個世紀,急得像熱鍋里的螞蟻,團團轉。
正在這時,腳下地面轟隆隆聲音響起,不必分說,地鐵列車來了。安琪再也等不了了,抓耳撓腮想要做些什么,心說,要是有卡就好了。正想著,心頭一熱,暗藏深處的那股神奇‘能量’似在蠕動,額頭眉心忽然一絲刺痛,未等她揉一揉,身后有人拍了拍她,回頭一瞧,是一對小年輕欣喜地跟她打招呼。
這一對小情侶,十指相扣,舉止親昵,確認是安琪后,姑娘較為激動,說道:“呀!安琪,真的是你呀!”
“嘉欣,盛華,你們怎么在這?”周安琪一眼認出對方,自己的大學同學,女孩是自己舍友,男孩也是同班同學,他們是情侶,班里的金童玉女。
“逛街呀,你說巧不巧,我打了你一個下午電話,你一直關機,沒想到在這遇到了。我一出站隔得很遠就看到你了,盛華還說不可能這么巧,嘿,就是這么巧……”女孩嘉欣難抑偶遇之情,小嘴噼里啪啦說了一堆。
“找我?”安琪一陣好奇,自從畢業(yè)之后,同學之間聯(lián)系越來越少,怎么突然要找她。
“你沒看我的朋友圈嗎?”女孩嘉欣依舊情緒高漲,舉起十指相扣的手,展示耀眼的鉆戒,激動道:“我們要結婚了,想請你給我做伴娘呀?!?p> “啊,哦”周安琪并非是驚訝,這對班里的金童玉女結婚是遲早的事,只是聽到昔日的同窗這么快就要為人妻,為自己感到傷悲。同樣是女人,自己無論是樣貌無論是才華,沒有一樣輸了多少,可終究是孤身一人。想及此她聯(lián)想到了什么,望向地鐵出口方向,難掩擔憂之情。正在這時,地鐵列車開動的聲音又從腳底而過,她這才想起她們當前的首要任務——追蹤胖龍,有心無心地聽著嘉欣繼續(xù)說婚禮的事,目光則落到了男生盛華的另一個手上,兩張印著卡通圖案的地鐵卡。
“卡先借我,回頭還你?!辈坏葘Ψ酵?,周安琪一把奪過地鐵卡,拉著翠兒,一人一卡,插隊入了閘,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下地鐵候車站臺。
就這樣,她們將地鐵工作人員眼鏡小哥和兩個同學晾在原地,自己跑了。眼鏡小哥眨巴眨巴小眼,想要制止,一想不妥,人家可是以正規(guī)途徑進站的,沒有理由制止??粗穗x開,他搖了搖腦袋,一邊離開,一邊拿著對講機呼叫劉哥不必前來。
而嘉欣這對小情侶,除了感慨安琪做事依然是風風火火外,并不在意地鐵卡的事,手拖手扭身出了天海站。
乘坐手扶梯,安琪和翠兒兩人為了加快速度,不斷擠過人流,跨步向下。當看清地鐵候車站臺,她們兩人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傻眼了,看著大大小小的腦袋,密密麻麻的烏黑秀發(fā),五花八門的發(fā)飾,感慨這是看到了死亡線的壯麗景觀。
所幸的是,那個大高腦袋在這里同樣極為顯眼,胖龍亦未能擠上方才那一輛列車,不過此時他人已排到最前面,只待列車到站,他便可以飛馳而去。
不顧譴責和謾罵,兩個小姑娘硬是在人堆里一直往胖龍方向擠,這次翠兒沒有打草驚蛇,直到近前,直接就是一把抓。由于用力過猛,小手連衣服帶胖龍后腰肥肉抓得滿滿一手,手感還不錯。
“啊呀!”胖龍一聲尖叫,那聲音像是被打了一棒子,而不是被抓了一下腰上的肥肉,頓時青筋浮現(xiàn),咬著牙憋著氣,滿臉的痛楚,回頭一瞧是翠兒,準備大干一場的氣勢又泄了下去,帶著求饒的語氣道:“翠兒,撒手,快撒手?!?p> “你想的美……”翠兒剛要說狠話,察覺到手上有些濕潤,定睛一瞧,自己抓的位置衣服位置已紅了一片,是血。她嚇得急忙縮手,暗說,我也沒出多大的力,而且還隔著衣服,這死胖子的腰是豆腐做的嗎?一捏就碎。
“怎么撒手了?翠兒,抓住他呀,別讓他跑了”安琪不清楚具體情況,在翠兒身后催促著。
恰在此時,地鐵列車又來了,而周圍的候車人群開始躁動了起來,未等車門開啟,已開始挪動著往前擠。沿著列車玻璃窗,往車內看,已是塞得滿滿的人,靠門的乘客有的甚至被擠壓得身子都變了形。地鐵門開了,一窩蜂的人沖出車門,與上車的人相互擠兌,像極了一出無數(shù)人參與的橄欖球賽事,互不相讓。
周安琪和翠兒本來就是借著出口過道擠進來的,跟兩旁正經排隊的人不同,受到下車人群的沖擊當然是最大。蜂擁之下,安琪與翠兒在尖叫聲中被沖散,隨著‘叮咚叮咚’關門聲的響起,翠兒被人夾在中間,被推上了車,而安琪只能眼睜睜看著車門的合攏,人影的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