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突”
一陣轟鳴聲去而復返,直升飛機折身回來,打破了所有的美夢。
大風刮過,懸空中的二人搖搖欲墜,這才停下你儂我儂,盡力保持著平衡,若不是有一大串‘葡萄’,他們恐怕早已落入深淵。
天臺上周氏兄妹血壓又直往上竄,與一群人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飛機沒有繼續(xù)靠近,遠遠見那艙門打開,卻是一把手槍伸了出來,對準梅云奇二人,砰,就是一槍,僅剩的最后一槍,打完,飛機扭頭就走。
外面沒人聽到機艙內(nèi)神秘人的責罵聲:“怎么就一顆子彈?你他M在逗我?”
子彈劃破夜空襲來,本來打得有些偏,并未打中人,但梅云奇有了陰影,一個側身,不顧一切想要全力護住懷里的阿妹,可他們是在一根鋼絲上,這種低難度動作是絕不允許的。
隨著一顆氣球被子彈劃破,他們的平衡也隨之崩塌,兩聲尖叫后,兩人相擁墜落。
自由落體前兩秒,因為有一大串氣球作為緩沖,他們下降的速度不算太快,但地心引力是個指數(shù)項,兩秒一過,速度便加至驚人的地步,整棟大廈唯一亮著的24層,冼忠公司樓層,眨眼便劃了過去。
周安琪雖然傷剛好,但自由落體的窘迫感令她頭腦無比清醒,拼了命地凝聚之前救他梅叔叔時使用的那股力量,可怪異的是,那力量剛凝到腳底,只能淡淡地點綴虛空,像是啞火了,凝出的反沖力根本無法緩解自由落體的加速度。
第三秒、第四秒,速度還在持續(xù)加快,耳邊開始響起咧咧呼嘯聲,兩人死死抓著的救命稻草——氣球,但在這凌風中,氣球也接連破碎。
第五秒,梅云奇二人已下墜過半,周安琪已隱隱要放棄,她看向梅云奇的眼神已變得溫和似水,仿佛在與對方訴說慷慨赴死的覺悟。梅云奇同樣溫婉一笑回應,可下一秒,他卻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
在第六秒到來之前,他將氣球的繩索纏繞周安琪手腕,對著人一推,給予周安琪一個反彈力,大力一送,他自己整個人則像一個皮球被彈飛出去。
“不要”
整個天際響徹著周安琪撕心裂肺的嘶喊,誰都能從聲音中聽出那無盡沉淪的絕望。
梅云奇最后那三個字的口型也同時深深烙印在周安琪腦海,刻入靈魂。
第六秒開始,恐怖的一幕發(fā)生著,天臺上、廣場上目睹一切的人們,紛紛捂住雙目,不忍直視。
只見一團粉色飛速落下,先壓斷了一片樹枝,然后壓彎了延伸出來的路燈鐵桿,最后沉悶的吧唧一聲,四腳朝天重重地摔在馬路邊。整個過程就像是一個粉色皮球被彈來彈去,見者無不毛骨悚然。
對于梅云奇本人,在這個過程中,也只是最初被樹枝劃破身體時有刺辣感,然后便是天旋地轉,落地一瞬間一陣嘔吐感和一陣屎意之后,便沒了意識。
沒了梅云奇的重負,周安琪瞬間變得輕盈,體內(nèi)的神奇力量也回復,在虛空中踏出陣陣漣漪后,靠著氣球的浮力和阻力,速度已緩和下來。但是她卻無法平靜,踏著虛空,環(huán)行兩周直奔梅云奇。
“??!叔叔,叔叔……”姑娘絕望地吶喊著,來到近前時,只見地上的人兒,抽搐幾下,只出氣不進氣,目光變得呆滯,瞳孔也開始慢慢擴散,腦后地面快速滲出一灘血水。
她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抽噎著,跪伏在旁,雙手顫抖著不知下一步給放在哪個位置,淚如雨下。
“啊……”又是姑娘的一陣絕望。
整個世界伴隨著姑娘的絕望聲,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就好像在方才那一瞬間,人們心中完美的愛情隨‘牛郎’而去。
天臺上幾張蒼白的面孔,一個說道:“壞了,壞了”
另一個說道:“完了,完了”
說完,四五個人沖向樓梯口。
兩分鐘之后,他們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梅云奇、周安琪身后,見周安琪正癡癡地抱著梅云奇腦袋,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嘴里不斷喊著‘叔叔’‘叔叔’,像是一個沒有了靈魂的癡兒。畫面觸目驚心,看了讓人心如刀絞,黯然生憐。
圍捕在天海財富大廈的警察自然也驚動了,一批警員圍了過來,見此卻也是不知如何處理。
一群人中,羅杰大叔最是受刺激,臉色慘白,雙腳一軟,若不是劍佚名在一旁攙扶,他早已無法站立。他牙齒咬得吱吱響,懷中玉佩再次抓在手上,這次是直接將玉佩按在額頭,不甘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次我一定有辦法,肯定有辦法的……”
那玉佩不知有何古怪,看似溫玉,卻在一瞬間將羅杰腦門燙傷,冒出縷縷青煙。他的腦袋也從慘白迅速變得漲紅,仿佛被燒開了。
他是在大腦風暴!
就在這絕望的氛圍中,突然,他雙眼變得炯炯有神,嘴角也掛起了一抹笑容,誰也不知道他在高興什么,不知道這種氛圍下還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
工整著裝的大叔羅杰精神一震,對劍佚名、鐘靈毓、周氏兄妹說道:“趕緊護法,確保這小兄弟的完整”
說完,他又快步找到警察負責人,出示證件后請求警察保護現(xiàn)場,最重要的是拉開警戒距離,維護現(xiàn)場治安,不讓看熱鬧的人群靠近,找來臨時屏風確保事故現(xiàn)場原地私密性。
僅僅用了幾分鐘,他就把現(xiàn)場處理得有條不紊,雖然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但還是一一照做。當所有目光都投向他時,他自信一笑,回身眺望正西方向。
那個方向馬路對面乃是廣場小酒館位置,小酒館生意火爆,露天坐席上同樣人滿為患,人群有被事故吸引的,自然也有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顧玩耍的。而角落位置,一位穿著球服,喝著小酒的老人家,在年輕人堆中顯得格格不入,正是自顧玩耍者其一。老人一邊喝著小酒,一邊滑動著手機銀屏,還不時發(fā)出愜意的傻笑。
羅杰眼神犀利,一下鎖定了老人家,隔著大老遠,也不管能不能聽見,大聲說道:“鐘老,您若是再不出手,以后找不到你的愛徒,可別怪我。”
遠遠的老人手上動作一凝,抬眼望向羅杰,停頓了兩秒,似有些不情愿地走了過來。
近了一瞧,這老叟約莫有七十年歲,年紀雖大,一身腱子肉健在,精神煥發(fā),本身身材修長,給人感覺有股老驥伏櫪的味道。他一頭黑發(fā)中均勻夾雜著白發(fā),方臉中正,只是一身不符合他年齡的清涼籃球裝和標準南方人的人字拖搭配在一起,增添了一股市井氣,縱使如此,他一身的中正之氣和文人氣息仍占據(jù)主導。
鐘靈毓一看這人,脫口而出:“爸?”
老叟竟是小伙子鐘靈毓的父親,看這年紀,鐘靈毓的出生,是老來得子。他并未理鐘靈毓,問羅杰:“這人死不死,跟我徒弟失蹤有什么關系?”
羅杰:“大有關系”
老叟:“什么關系?就算有關系,人都這樣了,你覺得我有本事救他?”
羅杰:“這人是關鍵,至于能不能救他,一年以前您老或許不行,但現(xiàn)在,您絕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救他的人?!?p> 他們的對話周安琪聽得一清二楚,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向老人家扣頭,乞憐道:“大爺您行行好,救救他吧,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周老板看了心疼,頭都磕破了,這已經(jīng)不是他認知里的乖乖女了,這是一種成長,他沒有阻攔女兒的所作所為,同樣將乞求的目光投向老人家,這是他一個父親唯一能做的。
老叟眉頭一鎖,伸手將姑娘安撫好,有些不爽地看著羅杰,說道:“知道我為什么一直不喜歡你跟你那死鬼師父嗎?在你們面前,我們這些人真的是一點秘密都沒有。”
羅杰笑了笑并未反駁,一邊引領著老人家來到梅云奇位置,一邊說道:“看您老說的,我?guī)煾付家呀?jīng)去世這么些年了,您還惦記著他老人家,不枉我?guī)煾干霸u價前輩為‘當代華佗’……”
“行了行了,真的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拍馬屁的功夫跟你那死鬼師父一個尿性?!崩羡庞行┎荒蜔?,屏風內(nèi),他轉對鐘靈毓說道:“靈毓,過來”
“哦”鐘靈毓轉過身,規(guī)規(guī)矩矩,有些拘束地一同與他父親跪在梅云奇?zhèn)冗呏馨茬髡?,不用他動手,他知道父親是讓他來觀摩學習的,不是來助手的。
羅杰待在身后,對劍佚名使了個眼色,只見劍佚名從兜里掏出一個懷表形狀的東西,一頓操作過后,‘懷表’激出一片奇怪的流光,形成一個圓傘幕光,瞬間將他們一群人罩在其中。
老叟全神貫注于梅云奇身上的各個損傷部位,即使如此情況發(fā)生,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一雙泛著綠芒的雙手,像是安檢用得感應器,從頭到腳對梅云奇掃了一遍,認真對鐘靈毓說道:“你覺得他還有救嗎?”
鐘靈毓想都沒想,搖頭說道:“這種情況,除了使用傳說中的‘枯木逢春’,否則神仙難救”
老叟并不否認,但很快,他的手便有了動作,一連串奇怪的結印手法之后,一陣噼里啪啦的電流聲從他雙手指尖響起,一縷縷躍躍欲試的電弧在指尖跳動,他雙手舉起雙指,正欲施法,看了一眼已是癡兒的周安琪,說道:“姑娘您要不先回避一下?”
周安琪癡癡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陪著他”
“前輩,我建議您讓她留下,若是你要救人,她可能是關鍵,至于原因,之后我再跟你解釋。”
見羅杰不像是在說胡話,再想起之前其落地時飄逸的身法,老叟不再糾結于此,只是生出了一絲好奇,對周安琪也多看了幾眼。不過他乃醫(yī)者,全身心在救人一事上,雙手手指對準梅云奇胸膛正中央隔著兩指距離一點,電流似猛獸般鉆了進去。
“滴嘟”
梅云奇胸膛起伏了一下,在場的人,似乎都在一瞬間聽見了強烈的心跳聲,一口淤血隨之淌出其嘴角。
老叟見此這才點了點頭,對鐘靈毓說道:“若是一年以前,就算是我,也是會跟你一樣作出這樣的判斷?!?p> “那?那現(xiàn)在呢?”
老叟沒有直接回答,話風一轉,道:“我知道你經(jīng)常埋怨我,認為我心里只有你二師兄,可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喜歡你二師兄嗎?”
鐘靈毓:“當然是因為二師兄比我更優(yōu)秀,比我更厲害?!?p> “不”老人家扭頭認真地盯著兒子,舒了一口氣,沉沉說道“因為你二師兄比我都要厲害,他早已超越了我這個老家伙了,只是為了顧全我的顏面……”
“啊?”鐘靈毓聽到這話,整個人幾乎都要窒息。
“其實你二師兄早在你這個年紀就已經(jīng)將我的東西學全了,雖然直到他失蹤前,也沒有達到可使用‘枯木逢春’的境界,但他卻有了一個新的發(fā)現(xiàn)”老叟一邊說著,示意鐘靈毓仔細觀看,他放在梅云奇胸膛刺激心臟跳動的手指抽出一只手,單手結印,那手瞬間被一團濃郁的綠色柔光包裹,自梅云奇胸膛一直緩緩移至腦門,整個過程似耗盡了其全部精力,滿頭豆大的汗粒,傳教的話也暫時一停。
鐘靈毓瞪大著牛眼,胸膛快速起伏,粉紅的小臉蛋寫滿了難以置信,眼前的一切,早已超脫他認知。
梅云奇身體,單是肉眼可見的太陽穴位置,一道血肉模糊的裂口位置,傷口在愈合,但絕不是正常的那種生理組織再生的愈合,而是如時光倒流一般,破損的肌體,倒逆變回本該有的模樣,那些看似糜爛的皮肉、細胞,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以極其細微的流動,微妙地回歸到原本的位置。
接著,綠油油的光芒越來越強,除了四肢,梅云奇的整個身體都被籠罩。
幾個呼吸之后,綠芒漸漸收回,持續(xù)凝固在額頭位置,就連地上滲出的血,也消失不見。老叟長舒了一口氣,終于空出精力,虛弱地對鐘靈毓說道:“這就是他的發(fā)現(xiàn),一種接近于‘枯木逢春’的印術,我直到一年前境界提升才得以學會,你沒聽錯,這是我從你二師兄身上學到的技能,他將這一印術命名為‘逆流印’”
鐘靈毓:“逆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