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好好留在醫(yī)院住幾天,把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了再出去。”安爾彎腰為沈淮書掖好被子,“恰好我這段時間結(jié)束旅游了,你出院后就住我那里,安心把這個婚離了!”
想起易尚林那個混蛋,安爾輕輕咬了一下后槽牙,可惜了,他溜得快,不然她肯定讓他體驗一下尖頭高跟鞋的滋味。
沈淮書握住安爾的手,輕聲笑了起來,“這么直白嗎?都說勸和不勸分的?!?p> “那你和他的情況就不適合在一起過日子啊!你說說,我明里暗里都提醒了你多少回,你就是不聽!”安爾狠狠地啐了一口,“男人都不是個好東西!我也是,被硬生生地拖了大半輩子?!?p> “好啦,你別生出其他氣來,都已經(jīng)過去了。”
沈淮書嘆了一口濁氣,把心頭的毒瘤剜除后,自是輕松了不少,疼痛只是當(dāng)下的。時間會證明許多,或許,正是時間把一對又一對的人沖散了。
宋禾依削了一個蘋果,才將水果刀折疊好,她在旁邊安靜聽著,心里自有考量。
安爾身為長輩,卻絲毫不遜于現(xiàn)在的年輕人。思想前衛(wèi),絕對不會委屈到自己,從當(dāng)初她灑脫地從夫妻矛盾中抽身可以得知。周身穿戴是極為講究的,緊跟時尚,明眼兒瞧不出來她的真實年齡。
那天頹廢絕望的形象一掃而空,她從不讓負(fù)面情緒過夜。
不知是想到了哪里,安爾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將視線放在了宋禾依身上。
“小宋,你可別受我們這些中年婦女影響?。∧贻p人有折騰不完的精力和傷不透的心,你要勇于嘗試,像你現(xiàn)在正處于黃金年華,就得肆意些!爭取到愛情的主動權(quán),好好享受一下荷爾蒙帶來的刺激與快樂。”
宋禾依別扭地笑笑,將那個光滑的蘋果塞到了自己嘴里,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啃著。
“哎!你不是說要幫你姨母削個蘋果吃嗎?怎么你還先嘗上了?!?p> “哦!對不起!”
宋禾依連忙直起身子來,像被電了一下,一口蘋果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她早已漲紅了臉,有些無措。
“沒事沒事!阿姨在這里,再給你姨母削一個就是。”安爾不加掩飾地調(diào)笑著,“快坐下!我又沒說什么,你這孩子,那么慌做什么?”
在那一秒,葉允霖冷清的臉浮現(xiàn)在了宋禾依的心頭,他好不講理,趕都趕不走,她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對了,阿姨,您跟我姨母是怎樣認(rèn)識的?”
“那年代可就久遠(yuǎn)了,過來!阿姨慢慢跟你講……”
那回是沈淮書和易尚林的結(jié)婚紀(jì)念日,她想著難得逢國慶,就先斬后奏買了兩張飛往香格里拉的機(jī)票。誰想葉敬風(fēng)大發(fā)雷霆,說他好不容易在家休息幾天,才懶得去那些空有噱頭的地方跑,怪她絲毫不體諒,怪她任性。
沈淮書倒還真的感到愧疚,想他工作那么辛苦,就沒強(qiáng)求。大概還是心有不甘,她就自己去度假了。
缺乏獨自旅游的經(jīng)驗,沈淮書還沒到酒店就被人摸光了錢包,證件手機(jī)什么的都在里面。幸好有個好心的店家愿意借她打個電話,可易尚林那頭始終沒有接過。
他都不擔(dān)心她的嗎?從早上出門到夜幕降臨,都沒個反應(yīng)。
想起了那些因去外地旅游而喪生的新聞,沈淮書蹲在明亮的燈牌下,害怕得直發(fā)抖。人行街的熱鬧場面逐漸散去,慘敗冷清的月亮高掛天空,印在她晶瑩含水的瞳孔中。
幸虧有安爾,她挽著一個溫潤的男人走近,那笑容與關(guān)切過于誠摯,讓沈淮書提防不起來。
最后,沈淮書接受了安爾的幫助,順利回到了家。這趟旅程沒有真正開始過,面對易尚林疑惑的過問,她并沒有解釋,究竟是不愿意他再多擔(dān)心?還是害怕引來他的斥責(zé)?多年后的今天倒是有了個答案。
誰想安爾和沈淮書都住在同一個城市,自那之后,兩人成為了朋友,雖然年齡相差好幾歲,卻意外地情趣相投。
沈淮書的婚姻是失敗的,安爾看在眼里,她多次規(guī)勸,卻始終奏不了效。后來想想,也就算了,每個人都生活方式都是自己選擇的。
病房門開,葉允霖進(jìn)門來了,一手牽著小小的易揚(yáng),另一手拎著晚飯。
“我今天太開心啦!哥哥帶我去了游樂園,還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易揚(yáng)避開沈淮書手背上的針頭,從另一邊輕輕抱住了她,“不過,要是媽媽你能夠快點好起來,我會更加開心的。”
“嗯,媽媽已經(jīng)沒事啦,明天其實就可以出院的,到時候再帶我們揚(yáng)揚(yáng)去游樂園。另外啊,哥哥那么好,揚(yáng)揚(yáng)是不是應(yīng)該要感謝他呢?”
“媽媽你太小看我了,我早就說謝謝啦!”易揚(yáng)氣嘟嘟地晃晃腦袋,以示不滿,“我可是懂禮貌的大孩子?!?p> 他這天真可愛的模樣引得在場的幾位忍俊不禁。
沈淮書單手摟住易揚(yáng),滿心都是對他的疼愛,“是媽媽的不好,媽媽向你說對不起?!?p> 易揚(yáng)開心得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他湊到沈淮書耳邊說悄悄話:“可以把依依姐姐送給哥哥嗎?我猜他肯定會喜歡的?!?p> 聲調(diào)不懂得多收斂,病房本就狹小,周圍的幾人都聽得清楚。
“揚(yáng)揚(yáng),不可以這樣?!?p> 沈淮書輕輕拍了一下易揚(yáng)的背,面含笑意,卻沒有太多警告的意味。
“為什么?。繈寢尀槭裁窗??”
宋禾依羞赧不已,紅著臉打開了放置在床頭的餐盒,“來,讓我們看看今天晚上吃什么?”
塑料聲窸窣,葉允霖將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面色平淡,似乎沒受什么影響,無人察覺的是,那處布料已被攥緊了,褶皺生,他的心也并不平靜。
安爾坐在床沿,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自己的這個兒子,上回她和他同時出現(xiàn)在醫(yī)院里,是葉敬風(fēng)離世的時候。時間真的不等人,她的兒子已經(jīng)到了而立之年,本該成家的他,卻始終沒有個動靜。
生活仿佛一成不變,他寂寞得有些恐怖。
恍然間對上了那雙探不清情緒的黑色眼睛,安爾才反應(yīng)過來,是她想遠(yuǎn)了。
夜深了,葉允霖帶著宋禾依回了公寓。安爾一手包攬了照顧沈淮書的事情,她說反正她最空閑。
月光宛如輕紗,黑色轎車穿梭于建筑之間,在這座城市留下他與她的痕跡。霓虹的光影斑駁,醉酒的人不該只存在于夜場和酒吧。
在玄關(guān)換鞋子的時候,宋禾依動作飛快,她猛的直起身子來,一個沒站穩(wěn),恰好被身后的葉允霖接住了。
溫?zé)岣凶院蟊碀B進(jìn)心里,清淡的煙草氣息格外有侵略性,燈光幽暗,她察覺到了自己的心動。
“謝謝……”
“沒關(guān)系?!?p> 聲音細(xì)微,兩人都意外地生澀,他和她有些無措,又是同時笑起來。
葉允霖沒有放開宋禾依,大手緩慢地放在了她腰間,將頭枕在她肩頸處,坐實了這個自背后的擁抱。
“今天照顧那小孩很累,你讓我靠一靠。”
“嗯,你想靠多久都沒問題的。”
夜讓所有輪廓失了真,模糊了界限,直白地表達(dá)感情不夠虔誠,這樣寧靜溫暖的擁抱,今后回想起也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