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jié)更替,誰能算得清楚那變遷的界限?這個世界上多得是人,最不缺的就是故事,遺憾或美滿,都只講給自己聽。
臥室門被扣響,葉允霖揮開蓋在臉上的外套,甚至都懶得抬眼去看。
“安女士,我明確表達過很多次了,你不必再白費功夫做那些飯菜,我根本就沒有胃口。”
安爾堅持不懈地敲著門,一下又一下,活像是個催命的。
“這是你來的第二十四回了,從月初開始算起,而現(xiàn)在還只是月中。”葉允霖起身去拉開門,緊皺的眉難掩不耐煩,“對溫晉明失去興趣了?他沒陪你?”
“那不是,他可是要成為你繼父的人?!?p> “隨便吧?!?p> 葉允霖接過安爾手里的碗,仰頭一口把湯喝光了,他輕輕砸了砸嘴,眉頭皺得更緊了。
安爾有些詫異,“難道你就不表示一下你的不滿?”
“跟溫晉明結(jié)婚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有什么好不滿的。反倒是你,這湯放那么多鹽,是打算咸死我好落個清凈嗎?”
“我以為,以為你會反對的?!?p> “你現(xiàn)在多少歲了?我又多少歲了?是準備折騰到下輩子嗎?那時候,我估計就不會投胎到你的肚子里了。”
性子被磨平得差不多了,葉允霖不再去追尋對與錯,只學(xué)著釋懷。他本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原諒她,可在某天,他一不小心瞥見了她臉上已經(jīng)松弛的皮膚以及鬢邊那無法掩飾的白發(fā),又或許是覺得她某次做的菜特別合口味,反正他就知道,這件事情該畫個句號了。
就像那個麻煩精的離開,他現(xiàn)在雖然仍戚戚于懷,但以后說不定連她的樣子都記不起來了。遺忘不是瞬間的事,釋懷也不是。
牽扯了那么多年,已經(jīng)厭倦到了麻木,安爾長嘆一口氣,連腦子都差些吐出去了,她好久沒再這么輕松過。
“允霖,謝謝你?!?p> “沒什么好謝的,我過得不好,你也過得不算多好?!?p> “那回你冷著臉,晉明他怕惹得你生煩,就一直沒再來過,你別有多的想法。”
“依照我的性格,如果我真的對溫晉明那人不滿,直接就在暗地里把他整沒了,哪還會留著他到今天?!?p> “你真是?!?p> 安爾笑起來,眼角的細紋算得上顯眼,就算她保養(yǎng)得再好,葉瘦花殘是無法規(guī)避的事情。已經(jīng)不年輕了,她卻還能將自己的半只腳送進墳?zāi)梗~允霖不由得好奇,溫晉明那人究竟是有著怎樣的人格魅力?
“什么時候領(lǐng)證?”
“下個月我過生日,就定在那后一天?!?p> “為什么不是你生日當天?”
“不懂了吧,結(jié)婚紀念日和生日那肯定是要分開的,該送的禮物,他一樣都不能少?!?p> “原來如此。”
母子之間難得溫情,同脈的血液,從不曾斷了聯(lián)系。
夜色輕起,葉允霖走去床邊,拿了一樣?xùn)|西過來,“這個交給你,或許你會怪我給你添堵,但你應(yīng)該了解清楚當年的事情。”
安爾當然認得這是什么,她接過那本斑駁厚重的日記,面色平坦。他的日記本從不擺在明面上,小心鎖在床頭,分明觸手可及,卻將她隔絕得很遠。
“天晚了,早些回家休息吧,之后也不用經(jīng)常到這里來為我做飯,那很累?!?p> 另一個家,早有人亮起了燈。
將門打開,安爾徑直脫下了高跟鞋,她彎腰揉揉腳踝,酸痛感已是家常便飯。
“回來了?過來,我準備了熱水,給你還好好的泡個腳?!?p> 溫晉明剛放下腳盆,卻被安爾一把抱住了,“我愛穿高跟鞋,那是我最鋒利得體的武器,可代價是腳趾變形,你就只是那一回勸我了,為什么?”
“那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沒有權(quán)利干涉,雖然我看著很心疼,但我能做的就只是晚上幫你準備好洗腳水,再幫你按摩按摩,盡量減輕你的不適感?!?p> 溫晉明的長相很平凡,甚至并不富裕,可他卻是最知情體貼的那位,心臟太過復(fù)雜,尋常人探不到的地方,他能輕松探到,且引不起反感。
他與安爾相伴多年,感情早已勝過了尋常相愛的夫妻。
安爾最害怕失去自由了,且經(jīng)歷了一段失敗的婚姻,她能甘心穩(wěn)定下來與他相伴余生,如果不說是因為愛,那也是因為被愛,溫晉明的好,就像白開水那樣平淡,卻是不可缺少的。
水的溫度正好,安爾徹底放松下來,覺得這輩子的奔波就算是真正結(jié)束了。她靠在溫晉明懷里昏昏欲睡,眉眼間還像個稚氣的小女孩。
“高跟鞋已經(jīng)不適合我了,晉明,明天你陪我去商場看看吧,換雙穿著舒適的鞋。”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