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命魔教，左道妖人

　　近日。

　　因為閥主燕天都閉關(guān)練功，無心處理瑣事。

　　長房大權(quán)落到了大公子燕明誠和二公子燕寒沙這兩人的手里。

　　一時之間呈現(xiàn)出暗流洶涌的微妙局面。

　　好似兩座山頭漸漸形成，各種明爭暗斗層出不窮。

　　燕明誠乃是正妻所出，身為嫡長子，他早早地入仕，顯露崢嶸，名望和地位都不缺。

　　向來被視作日后閥主之位最有力的接班人。

　　燕寒沙則是側(cè)室之子，自幼長于文采，剛從東都求學(xué)歸來。

　　雖然說底蘊薄弱，無有長輩支撐。

　　可與王閥千金聯(lián)姻結(jié)親后，等于憑空多了一座靠山。

　　認真說起來，也不是沒有機會跟大公子爭上一爭。

　　并且燕閥從不講究立嫡、立長的那套規(guī)矩。

　　反而鼓勵各房之間、兄弟之間互相爭斗，展現(xiàn)天賦能力。

　　正如當(dāng)年長房、二房的五位公子。

　　一齊被人叫做“豺狼虎豹一條龍”。

　　個個手段厲害，揚名數(shù)府之地，這才有了今時今日燕閥的地位。

　　若非后面眾望所歸的蒼龍燕問天，中了赤血劫。

　　讓燕天都、燕玄這對豺狼兄弟抓住機會，趁機按死二房的一虎一豹，坐上閥主寶座。

　　現(xiàn)在的燕閥是個什么樣還不好說呢。

　　當(dāng)然。

　　這些宅斗、爭權(quán)。

　　跟陸沉沒有半分關(guān)系。

　　長房鬧得再兇。

　　這些年來備受打壓的二房只需要吃瓜看戲就好了。

　　他們沒有插手的資格，更沒有決定局勢走向的能力。

　　“說起來，燕天都、燕明誠真是好人啊，連壯大自身氣血筋骨的武道資糧都給我省了?！?p>　　“每天勤奮修煉，給烏金隕鐵灌注真氣、勁氣，這么白嫖他們的心血，感覺有一點點慚愧?！?p>　　陸沉深吸一口氣，緩緩收功，顯示出神清氣爽的輕松神色。

　　他越是修煉《種玉功》，越能感受到絕學(xué)級武功的厲害之處。

　　每一次導(dǎo)引內(nèi)息，那股如水似火的陰陽二勁。

　　自行游走于四肢百骸，淬煉著每一寸血肉。

　　如同把肉身當(dāng)成鼎爐一般，不斷地打磨著、改造著。

　　直至將之培養(yǎng)成孕育“魔種”的最好溫床。

　　其過程與上古之時的煉丹術(shù)，頗有幾分相似。

　　“只可惜修煉方法太邪門了，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魔功?！?p>　　陸沉心里想道。

　　他甚至感覺得到。

　　自己每一次運功行氣。

　　曾經(jīng)服用的老參湯，補氣強血的丹藥，以及那顆熬煮了半個月的獨角大蟒內(nèi)丹……

　　那些沒有完全吸收的殘余藥力，統(tǒng)統(tǒng)都被從血肉里壓榨出來。

　　化為熊熊燃燒的薪材，好讓肉身鼎爐轉(zhuǎn)化更快。

　　“第二層‘結(jié)鼎’是練成了，可第三層……‘種魔’該怎么弄？”

　　陸沉不由深思。

　　實在沒辦法。

　　貌似也只有取最下等的魔種了。

　　絕情絕性的那條路子實在不適合他。

　　無上道心又離得太遠，遙不可及。

　　思緒發(fā)散之間，閣樓下傳來咋咋呼呼的稚嫩聲音：

　　“真哥哥！今天說好一起去內(nèi)城玩的！”

　　陸沉搖了搖頭，女人只會影響修煉的進度。

　　哪怕還沒長大的小女娃兒也是一樣！

　　不過一昧閉關(guān)練功，確實也不好。

　　他正好需要打聽華榮府最近的情況，了解外邊的天地。

　　陸沉起身，筋骨噼啪作響，好似一連串鞭炮炸開。

　　他現(xiàn)在一拳打出去，至少得是十個燕平昭！

　　“來了來了，茶樓說書人，市集賣糖葫蘆的，他們又不會跑！急個什么！”

　　陸沉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而又想道：

　　“這大業(yè)到底什么時候完??？燕閥……又到底惹了什么麻煩才被滅門？可能是我日子過得太平靜，總感覺風(fēng)波快來了！”

　　青史浩瀚，唯有立于時代潮頭的絕世天驕、無雙豪杰，才能留下名號乃至生平。

　　其余的細枝末節(jié)都被藏于那些春秋筆法之中，難以說清。

　　就像陸沉他知道平天寨會在何時何地會攻下大名府。

　　此后自立為王，割據(jù)一方。

　　卻不清楚具體的內(nèi)情。

　　一千八百年的漫長歲月。

　　足以讓所謂的八駿四秀、十三太保黯淡無光。

　　只有后世的說書演義才會偶爾提及，這些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江湖草莽。

　　“我看雜書里說，八駿之首，平天寨大當(dāng)家單闊海，是個日啖三牛，吼聲如雷的好漢，最后在攻大名府的時候身中暗箭而死?！?p>　　陸沉一邊下了閣樓，一邊思忖道：

　　“按照江湖流傳，那位紫面天王已經(jīng)是武道四重天的一流高手，體魄堅固刀槍不入，氣血如龍外邪不侵，怎么可能會被人突施冷箭射死？”

　　“由此可見，歷史大勢可能為真，但細節(jié)之處卻就不好說了?！?p>　　蹬蹬蹬幾步下了樓，陸沉看到一身粉色襦裙的燕如玉癟著嘴，旁邊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赫然正是燕平昭！

　　這家伙怎么來了？

　　陸沉心里咯噔一跳。

　　他這段時間苦修《種玉功》，沒怎么搭理這位長房三公子。

　　畢竟只是工具人罷了，之前還有過一段過節(jié)，不可能真的玩到一起去。

　　“燕平昭你個煩人精，老是跟著我干什么？”

　　看到陸沉下了閣樓，燕如玉連忙撇清關(guān)系。

　　“笑話！誰沒事找你這個小丫頭！本少爺只是湊巧路過燕還真的院子，進來瞧一下罷了?！?p>　　燕平昭雙手抱胸，語氣平淡，說話的時候，目光總是不經(jīng)意掠過陸沉。

　　“這才多久不見，怎么感覺他又變強了？莫非已經(jīng)突破到化勁層次，開始沖擊氣血大關(guān)了？”

　　“七歲的武道第一境，這未必也太過嚇人了！”

　　燕平昭臉色變幻，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不甘。

　　難道這輩子只能屈居人下，無法勝過他嗎？

　　“真哥哥，咱們?nèi)ズ炔璩渣c心，不理他！”

　　燕如玉輕輕哼了一聲，拉著陸沉的袖子往外走，嘴上說著：

　　“我剛發(fā)了月例錢，可以買不少好玩意兒呢！”

　　陸沉瞥了眼很想跟上來，但是又要維持高冷人設(shè)的燕平昭，小聲道：

　　“把他帶上吧，到時候喝茶聽書買東西，還有人可以結(jié)賬?！?p>　　燕如玉噘著小嘴，似乎不太樂意。

　　捂住荷包考慮了一陣子，這才勉強點頭。

　　“昭公子，有興趣一起出去走走嗎？”

　　在陸沉看來，他和燕平川那是小打小鬧，跟燕寒沙才算真正結(jié)下梁子。

　　“我今天還要練功……”

　　燕平昭故作遲疑，想要顯得矜持一些。

　　“那算了，玉丫頭咱們?nèi)グ伞！?p>　　陸沉掉頭就走。

　　“誒誒誒！等等！我也剛發(fā)了月例錢……”

　　燕平昭連忙跟了上去。

　　他倒不是缺少玩伴，只不過自從與陸沉一起練功，體驗過那種進步飛快的感覺后。

　　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燕還真，你什么時候去后山練功?。孔罱髡\大哥給我送了一盒上好的血鹿茸，吃一口就能壯大生機，龍精虎猛，你要不要嘗嘗？”

　　“就知道炫耀！誰稀罕！真哥哥別理他！我以后給你送銀耳蓮子羹過來，每天練功那么辛苦，應(yīng)該多去去火氣，別太補過頭了?！?p>　　一左一右兩個聲音嘰嘰喳喳，讓夾在中間的陸沉感到無奈。

　　他可是武骨通靈，而非仙姿之相。

　　怎么吸引力也那么大？

　　……

　　……

　　內(nèi)宅，大廳。

　　長房的各位叔伯、管事，分別落座。

　　上首位子空著無人，兩邊則是燕明誠和燕寒沙。

　　“大哥最近勤奮練功，平常都見不到人影，怎么今天有興致參加議事？”

　　燕寒沙率先出聲問道。

　　他很快就要與王閥千金成親大婚，在燕閥長房的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以前面對大哥燕明誠，自己還得畢恭畢敬，現(xiàn)在卻有分庭抗禮的趨勢。

　　真要比起來，閥主之位鹿死誰手可不好說。

　　“這不是擔(dān)心二弟忙不過來，萬一捅出了什么簍子，丟的是燕閥的顏面?！?p>　　燕明誠端起茶盞，用蓋子刮了刮杯口，抿了一口道：

　　“再說了，二弟你就快成親了，彩禮、儀仗、宴席、請?zhí)敲炊嗍?，未必顧得過三幫四會的生意，鷹揚府的兵馬糧草采買?！?p>　　相比起二弟燕寒沙拐彎抹角，燕明誠倒是干脆利落。

　　大廳之中，氣氛登時緊張起來。

　　那些長房叔伯和管事，各個眼觀鼻鼻觀心，當(dāng)做沒有聽到一樣。

　　“大哥，你這么說可就不對了，為父親分憂，給長房辦事，是我應(yīng)該做好的本分?！?p>　　燕寒沙眉毛往上一挑，拔高音量道：

　　“至于我和元秀成親，王閥那邊來人說了，保證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風(fēng)風(fēng)光光，根本不需要外人操心?！?p>　　燕明誠眼里掠過一絲暗紅光芒，內(nèi)心無來由涌起一陣暴虐之意。

　　他微微低頭，勉力藏住猙獰表情，而后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二弟了?！?p>　　“只不過我剛收到消息，天命魔教重出江湖，六大家的好手聞風(fēng)而動?！?p>　　燕寒沙臉色一變，皺眉說道：

　　“天命魔教的妖人出世了？真是稀奇！他們被江湖正道圍剿這么久，居然還沒死絕！”

　　燕明誠聲音淡淡，聽不出分毫波瀾，緩緩道：

　　“八百三十年前，烏北、天南兩域攏共出現(xiàn)了三門正道之法?！?p>　　“天南道宗搶去一門，天命宮的祖師得到一門，還有一門不知所蹤?！?p>　　“那人所得之法，名為《天魔秘典》，故而自稱“魔教教主”，橫行烏北，數(shù)十年無人能治?！?p>　　“自此，天命魔教代代相傳，稱王稱霸，肆虐江湖整整兩百年，最終引得正道人士群起攻之，將其覆滅瓦解?！?p>　　燕寒沙皮笑肉不笑，夸了一句：

　　“大哥真是博聞強記，見多識廣。”

　　燕明誠端著茶盞，一口氣喝完。

　　感受著滾燙的茶水灼燒喉嚨，方才讓他心里舒服了一點。

　　最近每次心情煩躁的時候，只有用痛苦刺激自己，才會稍微有所緩解。

　　“一些陳年舊事，也是從父親嘴里聽說的?！?p>　　“天命魔教那座收納了四萬八千道武功的藏法樓，還有那門超越神功寶典的正道之法，一直都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至寶！”

　　“故而，每一次有關(guān)天命魔教的消息放出，整個江湖都會為之震動?！?p>　　燕寒沙渾然不在意，撇了撇嘴道：

　　“大哥說這么多，該不會是想要讓燕閥參與其中吧？”

　　關(guān)于魔教寶藏、正法的各種流言，已經(jīng)傳了幾百年。

　　至今也沒有見誰真正得到過，用其稱霸天下，獨步武林。

　　那些東西，太過虛無縹緲。

　　“六大家紛紛追尋，大動干戈。天命魔教出世的消息，極有可能為真?！?p>　　“據(jù)說前幾日，那個魔教妖人已經(jīng)過了廣陵府，往華榮府而來?！?p>　　燕明誠嘴角勾動，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到時候，三幫四會能撐住場子么？”

　　“且不說六大家的高手，平天寨的亂黨，就是那些桀驁不馴的綠林豪強，二弟你處理得了嗎？”

　　燕寒沙心下一驚。

　　真要如此。

　　華榮府肯定會鬧出天大的大亂子。

　　俠以武犯禁可不是說說而已。

　　三教九流齊聚于此。

　　每日的斗毆仇殺，江湖恩怨就不知道要發(fā)生多少起。

　　只是死上一些平民百姓倒也沒什么，倘若把自己的婚事給攪了，沖犯了大喜之日。

　　那就糟糕了！

　　“我這就去請示父親，讓他發(fā)令調(diào)動鷹揚府的官軍，看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搗亂！”

　　燕寒沙眉宇間浮現(xiàn)一抹煞氣，狠聲說道。

　　“這點小事何須驚動父親，要不然這樣，我早年在江湖上略有幾分薄面?！?p>　　燕明誠呼出一口氣，出謀劃策道：

　　“你召集三幫四會的幾個首腦過來廣發(fā)名帖，再由我做東，擺下英雄宴，找六大家?guī)孜坏赂咄氐那拜厯我粨螆鲎?，震懾住那幫胡作非為的綠林豪強?！?p>　　“屆時，他們心里有所顧忌，就算弄出了一些亂子，也鬧不大?！?p>　　燕寒沙深思片刻，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大哥態(tài)度如此積極，所求為何？”

　　他問道。

　　“自然是……揚名了?！?p>　　燕明誠笑容坦蕩，直言道：

　　“能夠主持一場英雄宴，以后名聲也就傳出去了，江湖上除了要比武功高低，更要看人脈多少?！?p>　　“有人捧，才能稱得上一句大俠。”

　　燕寒沙眸光閃了兩下，思慮再三，最后決定給燕明誠這個面子。

　　反正只要把功勞攥在手里，誰來辦事并無所謂。

　　“那就辛苦大哥了?！?p>　　他故作灑脫道。

　　燕明誠望著意氣風(fēng)格的二弟，以及那些年邁的叔伯，賠笑的管事，眼底盡是暗紅。

　　一股股饑餓的感覺，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