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機呢?”
“不知?!?p> “你們楚家可有什么仇家?”朱影又問道。
“楚家本是唐初名臣褚遂之的后代,后來褚遂之因反對武后被貶,為避免牽連,這才改褚為楚,”楚莫怕她不知,在紙上寫了‘褚遂之’三個字,“為避武后迫害,楚家后人如今分散于蠻荒之地各處,還居住在長安的就只有我們家,沉寂多年后,楚家在我祖父那一代才又重回朝堂中央,誰知道……”
朱影思忖了半晌。
褚遂之她沒有聽過,但是褚遂良她聽過,就是那個才華橫溢、官至宰相,后來又以反對武后出名的唐初名臣。這個“褚遂之”想必就是此番穿越世界中的褚遂良吧。
想不到楚莫竟是名臣后代,怪不得袁慶說他家清貴無比。
“迫害你家的……會不會是武后的人?”她自己也覺得這個猜想十分荒謬,哪有連續(xù)追殺人家?guī)状说模亢螞r楚家早已平反了。
“應(yīng)該不會,武后的勢力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毙埳系淖稚n勁有力,他握筆的姿勢又十分瀟灑,此情此景宛若一副丹青畫卷。
“那會是什么人?”朱影略帶崇拜地望著他。
“我祖父在朝時,表面上得先帝器重,百官敬仰,但也可能招致了某些人嫉妒和不滿?!背畔鹿P,苦笑一聲道,“祖父當(dāng)年力主削藩,得罪了藩鎮(zhèn)的勢力,可謂是樹敵無數(shù)?!?p> “若是這樣,先帝他……就沒有還你們楚家公道?”朱影暗自嘆息。
臣子為君主鞠躬盡瘁,結(jié)果卻因此招妒被殺,君主怎能袖手旁觀?
“先帝不是不想,只是力不從心。當(dāng)年的朝堂,比現(xiàn)在……還要亂上許多?!背娝x憤填膺關(guān)心自己的表情,心里一暖。
“那……當(dāng)今的圣上呢?他會不會遇上事兒了,也拿你當(dāng)棄子一般?”朱影越想越覺得朝堂之事深不可測,還是遠(yuǎn)離為好。
“圣上?”楚莫瞇眼想了想,“他……應(yīng)該不會吧?!?p> “你這么信任他?就不怕他把你賣了?”她想起昨天那個冒充嚴(yán)師爺?shù)氖ド希陀X得不靠譜,哪有君王這樣捉弄人的?
“當(dāng)年我與楚亦幸存下來之后,全賴太后為我們重建了府邸,又派人養(yǎng)育我們兄弟長大?!彼戳搜鄞皯敉馔高M來的日光,此時日光底下沒有一絲烏云,“太后也經(jīng)常召我與楚亦進宮,與圣上一起讀書,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們與圣上是手足之情。”
朱影心里吐了口槽,這人真是天真,什么手足之情啊,君王哪有感情?人家說不定只是想要他死心塌地給自己賣命而已。
“楚大哥,待這里的一切事情了結(jié),你帶我去隱居吧?”朱影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目光中滿是期待。
“隱居?”
恐怕就算他愿意,圣上和凈一大師那里也很難交差吧。
為了個女人就要拋棄多年的兄弟和知己?他現(xiàn)在都能想象得到那兩個人飛刀般的眼神。
“你不肯?”見他遲疑,朱影心里一酸,他果然還是不夠愛她。
“沒說不肯。”楚莫不會說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就是……要與人商量一下?!?p> “你家中無人,楚亦又失蹤了,還要和誰商量?難不成……你還有相好的?”她的心忽然揪了起來。
“不是,我總要和圣上商量一下?!背⑽⒁恍?。
朱影心想你跟他商量,那不是與虎謀皮么?
“我還有個知己,是西草寺中的高僧,下回我?guī)闳ヒ娨娝!背峙牧伺乃哪X袋,安撫道,“別多想,我此生……決不負(fù)你?!?p> “老和尚?你怎會認(rèn)識一個老和尚的?”朱影忽然好奇起來。
他本以為楚莫私交應(yīng)該是京城里的紈绔居多,想不到這人年紀(jì)輕輕,密友居然是個方外的老和尚。
“他是我祖父的朋友,祖父去世之后,他也常來看望我們兄弟倆。凈一大師通曉世事,對命理也有研究,與我是忘年之交?!彼衩氐匾还醋旖?,點了點她的鼻子,“這回我離開長安前,就是他告訴我,此番離京會遇到一個命里人?!?p> “命里人?”朱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是說我嗎?”
她學(xué)的是自然科學(xué),對命理之事沒什么研究,也不大相信。
楚莫羞澀地點了點頭,“不如……明日我們就去西草寺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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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郊外,青綠的春草叢生。
一輛青篷馬車緩緩?fù)T诹艘蛔黄鹧鄣纳剿麻T前。
玄色鑲金錦袍的年輕男子先跳下車來,車中一個戴著紗帽的少年這才掀開車簾,好奇地探出頭來。
“西草寺?”朱影抬頭看向寺門上方的黑底青字牌匾,忽然想起前世某一位大師的詩句,便隨口吟道,“人生猶似西山日,富貴終如草上霜?!?p> “小施主慧根深厚。”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內(nèi)傳來。
緊接著就從門里走出了一個白眉灰袍的老和尚,穿著甚是簡樸,微笑著向楚莫行了一個佛家的合十禮,又看向剛才吟詩的白衣少年。
朱影扶著楚莫跳下馬車,兩人也對著老和尚施了一禮。
“凈一大師,別來無恙。這位朱小弟是……”楚莫還沒說完,就見朱影瞪了他一眼,連忙改口道,“這位是問離此次在京外偶遇的朱醫(yī)者。”
“問離啊,你欺負(fù)老僧我老眼昏花?這位小施主明明是個女子?!眱粢淮髱熣f罷,便將他們讓進寺門,“兩位請進吧?!?p> 山寺中春意盎然,院中野草也無人打理,踩在上面腳踝瞬間沒入草中。
凈一大師命一個小和尚在院中擺了一個棋局,就與楚莫坐著一邊對弈,一邊聊天。
朱影則坐在一旁喝著茶觀戰(zhàn)。
“問離,你今日來,不會只是找老僧下棋吧?”老和尚隨意地落下一粒白子,眼眸望向?qū)γ娴男履凶印?p> “大師不是早就算到我要來,難道算不出我的來意嗎?”楚莫微微一笑,看了對面的老和尚一眼。
仔細(xì)看來,他的確是與張伯有幾分相似,只是眉眼更為平和,且須發(fā)潔白。
“世事之所以容易推算,是因為萬物相輔相成,共同導(dǎo)向一個必然的結(jié)果,不會因為哪個偶然因素而改變。但是人心就不同了,你一個人的心思,你自己隨時都能改變,老僧我又怎么算得到呢?”凈一大師眼角微彎,略帶調(diào)侃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