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的家在高高的山岡上,群山掩映,溪澗縱橫。山谷間零零星星農(nóng)家,清一色是高平大屋,寬敞道地。后門有男主人借助天然泉眼壘砌平整的小水池,池水清冽,宜飲宜洗。冬天的泉水會冒著氣,一點不咬手,夏天水溫則是沁人心脾,泉水中浸過的西瓜簡直人間美味。
房子有兩扇大門,是那種插栓的木門,沒有上漆的木板,散發(fā)著古樸原始的味道。吱扭一聲,關住了滿山夜色,吱扭一聲,又打開了青蔥晨景。雕花的窗戶,榫卯接口,牢固美觀。窗口是頑皮孩子的秘密通道,有時候偷偷從這里翻出去滿山野跑,有時候又悄悄從這里溜進家門偷食一碗冷飯或一塊番薯。
正屋邊側(cè),總少不了一個雜物間,一般大半間都用來做豬圈,養(yǎng)上一頭仔豬,過年前正好可以殺來為節(jié)日增添佳肴。小半間堆放著稻草柴火等雜物,稻草堆里常常會鉆出雞鴨來。雞鴨是家家必養(yǎng)的,它們不像養(yǎng)豬那么費時,要是來了客人,殺個雞鴨款待算得上是幾星級待遇了。若是最近家里缺少油水滋潤,燉上一只老鴨全家共享,那必是至上美味。雞鴨還會下蛋,炒蛋、燉蛋、咸蛋、松花蛋都是改善伙食的必備品。年紀小的孩子,常常會鉆進稻草一陣亂摸,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摸到熱乎乎的剛下的雞蛋呢!而鴨呢,總喜歡把蛋下在小溪邊。洗衣服的婦女,玩水的孩子也時常會有意外的收獲!有些農(nóng)家也會養(yǎng)鵝。鵝是我最怕的家禽。因為它嚴厲,時不時來啄你一口,嚇得我尖叫飛奔,一身冷汗。
雜物間里的柴火大多是松樹排,就是把歪脖子松樹或枯死的松樹,砍成薄薄的一塊塊的,約莫一尺半長。一層一層地橫豎壘搭堆放,宛如寶塔一般。那時候家家戶戶搭了土灶,用這種松樹板燒起來火特別旺,還帶著松樹特有的清香,燒起來特帶勁。我最喜歡捧一本書,躲到灶膛前,一邊看火,一邊讀書,灶火明滅,松香宜人,真是獨特的享受??!記得地理會考的講義是在灶膛前背誦的,《趙匡胤傳奇》也是在灶火映照里看完的,瓊瑤的小說,借來的《山海經(jīng)》……都有灶火飯香陪伴,此情此景,此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