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主的人生
這一腳踹的有些狠。
要不是身子底下這張床做了圍欄,徐銀生能一骨碌滾下地去。
就是一頭豬,被這么踹也要醒了。
“老婆,你踹我干嘛?”
徐銀生滿腔幽憤,捂著鈍鈍作痛的腰,控訴道。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他老婆變了,以前雖然脾氣也不太好,但不至于大半夜踹他一腳呀!好痛啊有沒有,這是赤果果的家庭暴力。
“沒什么,你閨女尿了,趕緊給收拾了。”
季晴面無表情,一點(diǎn)也不心虛,甚至還想再踹一腳。
不過僅剩的理智告訴她,現(xiàn)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跟徐銀生翻了臉,她一個孤單單弱女子,帶著兩個月大的妞妞能去哪?
回娘家嘛,別搞笑了。
要是原主娘家這么靠得住,原主就不會早早挑了徐銀生,不惜跟家里翻臉也要搬出來住。
倒不是說娘家虐待她,或是怎么的。
八十年代物資貧乏,大多數(shù)家庭都是越窮越生,像徐銀生這樣兄弟姐妹五個的并不是個例。原主娘家兄弟姐妹四個,一個哥哥,一雙弟妹再加上原主。
弟弟養(yǎng)到十來歲生病夭折,大哥成了家里唯一的兒子。
下面還有個嘴甜的幺妹,原主身處中間,就屬于爹不疼娘不愛了。
家里窮需要人干活,上了三年小學(xué)原主就被迫輟學(xué)。后來學(xué)會縫紉后去廠子里上班,賺的錢是要上交給家里的。
賺錢的是她,一到花錢的時候,卻是過年連件新衣服都混不上。
這樣的生活,對心高氣傲的原主來說,自然不堪忍受。
她想掌控自己的命運(yùn),想過好日子。
于是挑了看起來老實(shí),長的還算精神的徐銀生,一門心思脫離原生家庭桎梏,想憑借自己的雙手闖蕩出一片天地!誰知跟著徐銀生回家后才發(fā)現(xiàn),徐銀生就是個天坑。
家里兄弟姐妹五個,他是老三。
按理說,怎么都輪不上他賺錢養(yǎng)家,但在徐家就是這么離譜。
徐銀生哥哥結(jié)婚后,搬到村頭的新房子去住,姐姐遠(yuǎn)嫁。徐銀生居然早早輟學(xué)打工,供養(yǎng)起一雙弟妹讀書。而他爹早死,一起住的寡母自然也靠他照顧。
原主這一來,等于捅破了馬蜂窩。
徐銀生有了老婆,她這個寡母怎么辦,一雙弟妹上學(xué)怎么辦?
原主什么都沒做,就成了王氏眼中釘、肉中刺。
偏偏徐銀生性格懦弱又愚孝,婆媳兩起了沖突,就指望老婆能一退再退平息紛爭。這樣的生活是個女人都沒法過,更何況原主是個暴脾氣。
但她結(jié)婚沒多久就生下了妞妞。
每次想離婚,想離開這個家,徐銀生就對妞妞說,“你媽媽不要你了,她想丟下你了。”妞妞那么小,哪里懂的分辨?
小小一只抱著原主的腿,哭的聲嘶力竭。
一邊哭一邊喊,“媽媽……嗝,媽媽你不要丟下我,妞妞會乖,妞妞嗚嗚……妞妞一定會乖,媽媽你別走。”
原主一顆心被喊的稀碎,哪里還走的動?
最后沒奈何,只能一咬牙跟這個家卯上了。
過程里多少血淚不去說它,為了在這個家立足照顧好女兒妞妞,原主幾乎是窮盡心力。
正當(dāng)生活漸漸好起來,原主又懷孕了,生下來的還是女兒。
徐銀生想生兒子想瘋了,要把二女兒送人后接著生。就在這個時候,原主的某個“朋友”找上門來,說是有戶人家條件特別好,可惜就是生不出孩子。
若是原主二女兒去了他們家,一定會爹疼娘愛,從此享不盡的福氣。
原主光照顧一個女兒,已經(jīng)筋疲力盡。
想想自家的條件,養(yǎng)兩個女兒確實(shí)費(fèi)勁,她爹又不喜歡。只能往襁褓里塞了十塊錢的紅包,寫上出生年月日,把孩子交給了那個“朋友”。
然后兒子宏宏出生,養(yǎng)到七歲夭折。
夫妻兩不堪打擊又生了一對兒女……經(jīng)過一系列生活摧殘,鮮活妍麗的原主,被逼成中年暴躁的大媽,靠起早貪黑賣水果養(yǎng)活三個兒女。
就在這個時候,被送走的二女兒,機(jī)緣巧合之下與小家庭相認(rèn)。
哪有什么有錢又生不出孩子的人家?分明就是一戶窮困潦倒的家庭,需要買個孩子賺錢養(yǎng)家。那個所謂的“朋友”,居然是喪盡天良的人販子!
原主很愧疚,可她養(yǎng)活三個兒女已經(jīng)很勉強(qiáng)。
恰逢大女兒懷了有錢人家的孩子,居然傻兮兮的想躲起來自己生,這怎么行?
不管是為了大女兒將來的日子,還是二女兒的生活能好過點(diǎn),她都不能放過那個糟蹋了自己女兒的有錢人!
于是原主一次次找上門去。
拿到手的錢一部分存起來,打算以后給大女兒養(yǎng)孩子用。一部分則交給二女兒,希望能對她悲慘的生活有所幫助。
誰知道性情高傲敏感的大女兒,為了這個居然跳樓一尸兩命!
原主知道消息,整個人都崩潰了。
看到睡的死豬一樣的徐銀生,想著她這一輩子的苦難,都跟這個沒用又懦弱好面子的男人脫不開關(guān)系。滿腔幽憤涌上心頭,抓起灶臺上的菜刀就砍了過去。
徐銀生死的一點(diǎn)懸念都沒有。
原主也沒放過自己。
她一輩子都在為孩子活,為別人活,但這些個別人沒有一個領(lǐng)情的。大女兒死在她前頭,二女兒對她滿腔怨氣,家里這雙兒女更是不停的怪罪她。
說她不像別人的媽媽好脾氣,平日里對他們不是打就是罵。
可她那是沒辦法?。?p> 男人指望不上,她一個女人,得把自己當(dāng)男人用,甚至是兩個、三個男人,再好的脾氣也磨沒了,所幸現(xiàn)在終于不用再操心。
原主刀一揮,切斷了自己的頸動脈。
死亡前的那一刻,她“看”到很多人在罵她,罵她的大女兒,她做錯了什么?辛辛苦苦努力賺錢,努力養(yǎng)活孩子。
意識慢慢在渙散,只有一個人盡管討厭她,卻沒有開口罵她。
這個人還為大女兒說話呢!
她的名字跟她一樣,也叫季晴……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她能替自己活出不一樣的人生嗎?原主即將渙散的目光里,透露出濃濃的渴望。
六月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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