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總會有一幫幫女生把沫沫圍住，而把我趕到一邊自己玩去。于是我只有在課堂上和沫沫說話了，我和沫沫的生物基礎(chǔ)老師還是比較滿意的，所以生物老師便忽視了我們的行為。我們用了一個專用的筆記本，叫做“今心舍”，我問為啥取一個這樣的名字，沫沫說，這個本子就像一個小房子，這個房子里放的是我們的一言一語，這都是來自于我們的念，所以就叫做“今心舍”呀！當時我覺得是有點文藝范啊，因為沫沫說完，我想到的兩個字是“念屋”，如果是這個名字就顯得有點那啥了。
“你怎么沒給我說過你爸和數(shù)學老師是哥們兒呀？”我在本子上寫道，這件事是早上數(shù)學老師要和我一塊兒去接沫沫一家時我才知道的。
“不想呀！因為我怕你知道了你心里會不平衡啊！”沫沫隨即給了我一個調(diào)皮的眼神。
“我為什么不平衡？”
“因為你會覺得我有一個強大的后臺呀，我會給你造成一種壓力嘛?！睌?shù)學老師是校主任。
“哈！哈！哈！哈！”每一個哈字后面我都畫了一個大大的感嘆號，表示我的不屑，“你別忽略，我還是數(shù)學老師的得意門生呢?！?p> “哈！姑且讓你這么自我安慰吧！”
“哼——”
我們手扯在一起卻背著臉生著氣。
“喂喂喂，”我憋不住了，說，“這幾天想我了嗎？”
“沒有?！?p> “為什么沒有？”
“為什么要有？”
“正好，我也沒有想你，你要是想了可就吃虧了。”
“??？！糟了，吃虧了，說，你想誰了？”
“除了你，我都想了?！?p> “你是個壞蛋。”
“我是好人?！?p> ......
我們就這么無聊的聊天，感覺今天沫沫的話尤其的多，即便是無聊透頂?shù)脑掝}，無聊透頂言語，感覺她都能聊的津津有味，這種感覺就像干枯很久的大樹遇到了豐沛的雨水一樣的，像在渴求，甚至在課間我們可以用話語聊天的時候，她都不聊，依然采用在“今心舍”上面寫字聊天，沫沫說這樣聊天真有意思，就像是生活版的QQ聊天。既然沫沫開心，那就這么聊，一天的時間，我們寫了大半的聊天語錄。
下午放學后還要去數(shù)學老師家里做藥浴，老師說沫沫的父母也在呢，我突然好緊張好緊張，這就要見家長了嗎？我想反正遲早的事兒，頂多挨頓罵，我不信他們沒年輕過，何況我們都十七八了，也不算早戀吧，嗯嗯，不算的！
數(shù)學老師說：“走吧，今天有大餐，孫飛和德軍還攙著他。”我們剛起身走走，張曉雯和一幫女生跑過來說：“你們走吧，把沫沫留下，今晚我們請沫沫吃大餐！”
“行行行，那沫沫，你就和她們一起吧，德軍咱們走。”數(shù)學老師爭不過嘰嘰喳喳麻雀一般的女生，就隨他們?nèi)チ恕?p> 我就更別提了，我根本就不是這幫女生的對手，所以我很聰明的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心里其實還是希望沫沫能陪著我的，畢竟，她父母在老師家呢。
“那我跟她們走了??？”沫沫對我說。
“哎呀，這還要經(jīng)過他批準？你思想有問題??！”一個快嘴的女生說，逗得其他的也都笑了起來。
沫沫不好意思地說：“就你貧?！?p> “跟她們?nèi)グ?，放心。”沫沫肯定知道我其實也想讓她陪著的，但顯然我是沒辦法和這幫小女生爭的。
“行了行了，咱們走吧。”數(shù)學老師拉起我就走。
我們走到教工公寓時，數(shù)學老師放慢了腳步，他看了一下七哥，七哥會意，對我說：“你應該覺得奇怪，一直以來，因為婉兒我是很反對你去接觸其他女生的，甚至......”七哥突然說不下去了，感情一下子爆發(fā)了，我看到他嘴唇在發(fā)抖。七哥一個很粗狂的老爺們兒，但是我們都知道，他感情很細膩，我的感覺是：有大事。孫飛見狀接著說：“你和沫沫剛同桌時，我們還威脅你呢，可后來卻來了個180度大轉(zhuǎn)變?！?p> “我一直以為你們理解我了，但今天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哦......你們有什么事瞞我，直說！”一定有事兒，我嚴肅的說。
“是我讓曉雯她們把沫沫拉走了。”數(shù)學老師這么一說，我停了腳步，說：“為什么？”
“有件事兒，今天必須讓你知道了。”數(shù)學老師嚴肅的說，這種嚴肅我從沒有見到過，大事兒，絕對是大事兒，一定是關(guān)于沫沫的大事兒。瞬間我腦子里在想各種可能的大事兒：
我們倆做的太過分了，政務處要處理我們？
有人告我們小狀了，嫌我們影響不好？
家長都來了，是不是有什么風言風語傳到他們耳朵里了，我們真的是清白的呀，不會做那種事兒的！
是不是沫沫生病的事兒，這個病不怎么好？不好就不好吧，我不是那種逃避的人，不好咱就看，我不逃避的，他們來給我吃定心丸的吧。
七哥孫飛今天太嚴肅了，事情不簡單，應該牽扯到婉兒了，難道他們在私底下跟婉兒battle了？哎呀，我的媽呀，好尷尬！
......
他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數(shù)學老師看了看沉默的我，接著說：“你不覺得你和沫沫談戀愛談的輕松了些嗎，根本沒受到一丁點的阻礙嗎？”
我點點頭，的確是這樣，我和沫沫的戀愛在學校中的影響不算小，試問學校中的哪一個學生不知道我們的，但如此明目張膽的事，校方竟然選擇了不聞不問。校領(lǐng)導可是給每個班主任下過死命令的：必須把每一顆戀愛的種子扼殺在萌芽的狀態(tài)，以免造成不良的后果。所以學生戀愛一直是在地下進行的，以前我和婉兒就是地下工作者。剛開始我也覺得有些奇怪，后來就想也許我們是復習班了，都長大了，再加上我們和老師的關(guān)系不錯，所以老師就不管了。
“想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
“因為我在袒護你們。”
“為什么？”
“為什么，你該知道了?！?p> 老師沒有再說下去，我也不問了?？梢钥隙ǖ氖?，七哥和孫飛不阻止我和沫沫、學校默許我和沫沫和今天要給我談的事兒肯定是同一件，與其說是為了同一件事情，不如說是為了同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沫沫。
我心口有點悶了，我自己都能聽到心臟在猛烈的跳動，這是緊張嗎，可心比緊張時跳的更厲害呀，我的呼吸開始困難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數(shù)學老師不會單單因為沫沫是他的侄女，我是他的得意門生就在戀愛方面袒護我們的，七哥和孫飛他們不會是因為我和沫沫是真愛就不再干涉了，婉兒不會就這么就退出了。我有預感了，我不愿意承認的預感，沫沫出事了。
我在提心吊膽中做過了藥浴，沫沫的父母拉我到他們身邊，英語老師刻意說：“今天是沫沫的媽媽下廚炒的菜，你們有口福了?！边@樣的話并沒沒有緩解現(xiàn)場的氛圍，他們一個個都很平靜，平靜的都很冷，他們的這種靜讓我?guī)缀醣罎ⅰ?p> 要是平時，我會責怪老師不應該飯前給我賣關(guān)子，有話趕緊說，有那啥趕緊那啥，弄得一桌子好菜擺在面前卻不讓我盡情享用，或者我會制造些快樂，沒話找話說，越尷尬就越搞笑，貧唄！
可今天是今天，我沉默著，等待著，我知道他們還沒想好怎么跟我說這件事?？磥恚虑槭呛艽?，很大！
沒有一個人再說話，英語老師幾次再欲開口，都又咽了回去，就這么默默地吃飯，大家都在可以的保持著安靜，連夾菜、咀嚼都盡力的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壓抑，極度的壓抑！
好不容易熬到了飯后，我們到了客廳，沫沫的父母讓我坐到了他們倆的中間，兩位老師和我的兄弟也沒有坐遠，都在圍著我。沫沫的媽媽此刻就像我媽一樣，那個眼神，動作，無一不像，她伸手撫摸我的頭發(fā)，我感覺到她在顫抖。
“薛晨”，沫沫的父親先開口了，“沫沫其實在一年前提到過你，在討論想要報考的大學時，我和她媽媽那時就特別想見見你，我們不是不開明的父母，我們不反對孩子戀愛，我們就像朋友一樣，沫沫從小身體不好，做父母的哪有不愛孩子的，我們不希望她上學離的我們太遠，就想讓她在我們身邊，如果有什么事兒都能照顧到?！蹦母赣H說著說著，便哽咽了起來。
“沫沫不讓我們見你，她也不說為什么，但是卻執(zhí)意不讓我們安排她的大學報考，她想和你一所學校?！蹦赣H真的哭了，沫沫的母親也哭了起來。
“沫沫和曉雯很早就談論過你，是我偶爾聽到的，好像是在她上高一時，我問她們談論的男生是誰，她們說時機還不成熟，不會告訴我?！蹦赣H繼續(xù)說，“暑假時，她給我說了，她說她很喜歡你，可是你卻還不認識她，她給我說過后哭了好長時間，然后給我商量說：爸爸，我不想去上大學，我想再復讀一年。你知道嗎，她考上了你們報考的學校，她選擇復讀是因為你回來復讀了。她問我：爸爸，你相信緣分嗎？我說：當然信了，我能做你的爸爸，你能做我的女兒，這都是緣分，我們應該感謝老天。她說：那如果我和他沒有緣分怎么辦，不是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嗎？我聽了后心里挺難受，她是我的女兒，我很愛她，看著他難受我都想來找你的，可是我不能，一直以來，我和她媽媽都是尊重她的，我只能告訴她：孩子，你還是個小天使的時候，在天上就看到了爸爸媽媽，那時候你就很喜歡爸爸媽媽，然后你就在不斷地努力要做爸爸媽媽的孩子，然后終于在爸爸媽媽有了你大哥你二姐后，你也終于來到了咱們這個家庭，所以你能一直這么喜歡他，就說明你和他是有緣分的，這樣的努力，連上天都會感動的?！蹦赣H在說這段話的時候，是含著淚在微笑，他在享受他和他孩子的對話呢，無論孩子多大，對于父母來說，都是寶寶。
“很幼稚是不是，沫沫生病以來，我們特別相信老天爺，沫沫說：那我不想去上大學了，他回來復讀了，我也想回來復讀，如果我這樣做，是在做傻事還是在努力呢？我說：孩子，你的本心是什么，就選擇什么，不會有人認為你做了傻事兒，也不會有人無視你的努力，如果有，你都可以忽視，因為那些人都是不在乎你的人和你不在乎的人，我們只能為我們愛的人和愛我們的人而努力。我們不為以后留遺憾?！蔽异o靜的聽著，沫沫父親靜靜的說著，沫沫是幸運的，她有一個很優(yōu)秀的父親，“前倆月，沫沫說和你分到了一個班，當時她高興的像個孩子，鬧騰。哈！我們也替她高興，就在前幾天，她二姐結(jié)婚時她說你們倆已經(jīng)同桌了，并且還好幾天了，關(guān)系相處的很好，你猜她向我們說這件事時是什么樣子？竟然十分的平靜，呵呵！這丫頭，其實我們都知道，她在掩飾著激動呢，她盼了幾年才和你坐到一塊兒，她會平靜？”沫沫父親說到這兒突然笑了，笑的那么可憐，那么無奈，那么的傷感！
我抽泣著，身體不停的抖動，越來越控制不住了，我分不清是因為害怕還是抽泣的原因。我感動于沫沫對我的愛，也猜到了即將要說的事兒，我一定接受不來的。
“沫沫說你喜歡上她了，她很開心。”沫沫媽媽很柔聲的說。
我努力的點頭，我說不出話來，有種東西在我嗓子里堵著。
“也許真的是感動的老天爺，他才做了這樣的安排，我們曾經(jīng)給她想過很多個辦法，她都不采用，她說她寧可就這么默默地守著你，都不要采用一些手段來玷污了這份感情，哪怕一輩子呢?！蹦瓔寢尷^續(xù)說，“但是我們還是用了些不光明的手段，對不起，小晨”
我雖然不知道什么手段，但這一刻，我什么都不介意了。
“所以有件事，我們要給你說了?！蹦赣H在平靜了一會兒說。
終于開始了，我開始害怕，祈禱著不要是我所想到的。
“沫沫......”沫沫父親很艱難的說，“她要走了?！?p> “去哪兒？”我使勁問出了這三個字，我不停的告訴自己，我不知道去哪兒的，我不知道去哪兒的，反正不是我猜的那個地方，BJ也好，上海也好，哪怕去地球的另一端都行，我不知道去哪兒的，所以我就問問，我就問問。
我好像在欺騙上帝一樣，我覺得我這樣就會避開那個答案。
“去哪兒、去哪兒、去哪兒......”最終都是逃避不了，欺騙不了，隨著沫沫的父母、老師和我的兄弟臉上的淚的不斷滑落，我哭出了聲音，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沫沫的父母已經(jīng)說不成話，起身去了書房。數(shù)學老師說：“沫沫愛美，她很在乎你，希望她在你心里的樣子一直是這樣的，她放棄了再次治療、化療，她用藥物支撐著每一天，她想多一些在一起的時間享受著她喜歡的日子，她想以一種最美的方式走。還上初中時做過一次手術(shù)，復發(fā)了，這次治愈的可能性不大，沫沫是堅強的，她選擇了無視病痛，走也要走的漂亮，而你是她唯一的遺憾。你們后來調(diào)到一個班真的沒有借助任何外力，是隨機的，沒有任何人是故意的，后來調(diào)座位，你很清楚，抓鬮，也是很隨機的，這就是緣分吧。”
“調(diào)過班之后，沫沫又住了幾天院，那時候得到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是......，沫沫很堅強，說要繼續(xù)上學，不管用什么手段，我們尊重了她的意愿，我請來了沫沫的父母一起找了校長，也和各科老師談了話，希望能夠讓他們理解沫沫這個堅強且又可憐的孩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來對待你們的事情?！睌?shù)學老師講述著，“后來也是我找的孫飛德軍，告訴了他們沫沫的事兒?！?p> 一切我都明白了，我看了看七哥和孫飛，七哥已經(jīng)哭成了個淚人，一個快一米九的大漢，卻是一個容易感動的人，他們過來使勁抱住了我。
“小晨，對不起，是我們自私了，這件事再怎么說，都有些利用了你的感覺?！蹦赣H很抱歉的說。
我搖搖頭，說：“沒有對不起，謝謝你們，謝謝老師，謝謝兄弟們。”
“我們真的真的自私了，太對不起了，我們只想到了自己的女兒，而沒顧及你是否接受得了這個事實?！蹦瓔寢層挚蘖似饋怼?p> “叔叔阿姨，我們是很自然的在一起了，我沒有覺得是被安排了，即使有，我也應該感謝你們的.”我和沫沫這短暫的十幾天的在一起的日子，似電影一樣，一幕幕在我眼前演過。
沫沫媽媽還想說什么，被數(shù)學老師打斷說：“小晨，沫沫可能就在這一兩天，她不想在醫(yī)院，也不想回家，這最后的路她選擇在學校，你知道是因為什么，也許今晚，也許明天，我們都想讓她快快樂樂的走，你知道該怎么做的對吧，現(xiàn)在的一分一秒都是珍貴的，有什么話以后再說，現(xiàn)在你應該去教室?！?p> “對對對對?！蔽移鹕砭妥?，這一刻我栽倒了，我的腿沒有任何力量，軟了，我撐起胳膊往前爬，我的力量消失了，從心里消失了，我害怕了，很害怕，很怕很怕，如果生命只有24小時，那每一秒都顯得異常的珍貴，如果你深愛的人即將離開你，你除了痛恨這個時間的飛逝，剩下的就只有深深的恐懼，讓你無法逃避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