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風雨欲來
“小姐,之前讓府里把需要用的東西直接送過來不是挺方便的嘛,你干嘛非得親自動手做???”弄春一邊幫晴芳挑著手上干活時候不小心扎進肉里的刺,一邊心疼道。
“唉,”晴芳嘆了口氣,“誰知道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p> 大概是看著侯爺每天很認真地為了這個“家”忙活,她良心上過意不去吧。
弄春握著晴芳的一雙蔥白如玉的柔荑,眨眨眼道:“小姐,你也太辛苦了,你看看這雙細皮嫩肉的手,怎么能用來做這些粗活呢,干脆讓奴婢也搬過來住吧,反正還有空出來的屋子不是,實在不行奴婢住柴房也可以的?!?p> 小時候因為一場意外落水的事故,弄春為了救晴芳差點喪命,二人之間雖是主仆但情同姐妹,相互陪伴十幾載亦不曾分離過。也因著晴芳的要求,弄春幾乎不會在二人獨處的時候以奴婢自稱,除非有事求她。晴芳看著她一臉期盼的樣子,抽出手,伸出食指戳了下她的腦門,挑起嘴角壞笑道:
“小春子,咱倆從小一起長大,還跟我這耍嘴皮子呢,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能不知道?”
“小姐~我們家最最好的小姐~你對奴婢最好了是不是?”
弄春撲到她身上撒起嬌來。
“好了,弄春,你給我坐好?!鼻绶嫁糇∷?,“不是我不答應你,而是現(xiàn)在府中無人照看,張管事也上了年紀,江鶴他又離不開這兒,你得在府里幫我看著那幫下人們,別讓他們趁火打劫才好。”
“再說了,萬一外面有個什么風吹草動,你也好及時來通知我不是?”
弄春雖然不舍,但是也懂得該以大局為重,便聽話地點頭。
“對了小姐,說到外面,我想起一件事來?!?p> 晴芳給灶上添了水,準備再次嘗試生火。
“什么事?。俊?p> 弄春幫她往灶膛里添著木柴,道:“那天我出門置辦東西,在云繡坊好像看到了沈二公子,大概是從外地調(diào)回來了。”
晴芳的手一滯,轉(zhuǎn)頭看向她,問:“沈緒哥哥?”
“應該是的,沈二公子那等天人風姿,我是不會看錯人的?!?p> “沈二哥哥他,這都多少年沒見了,春節(jié)的時候也不見他回長安來探探親,好像把咱們都忘了一樣?!鼻绶寄贸龌鹫圩樱瑢P闹轮镜匾嫉紫碌母刹?。
“可不是,從前我還以為二公子會做咱家姑爺呢?!?p> 干草迅速燃燒起來,竄出一股黑煙,晴芳被嗆地咳嗽起來,沒有聽清弄春的話,一邊扇著面前的黑煙一邊問:“你說什么?”
弄春連忙幫她拍背:“小姐你小心點,咱可沒有眉毛再拿來燒了?!?p> ——
在弄春的幫助下,晴芳燒好了水,做好了一桌子的菜,雖然樣子不咋滴,但是勉強能入口了,傍晚的時候江鶴同侯爺一起從山上下來,手里還提了幾只野山雞,估計是在山上捉到的。
弄春以晴芳表妹的身份,被晴芳留下來一起吃晚飯,江鶴見到她在,連忙凈了手幫她擺碗筷,冰山一樣的木頭臉有了幾分笑意:“你來了?!?p> “嗯,我來給小姐幫忙?!迸盒ζ饋碜筮吥樕嫌袀€小酒窩,圓圓的杏眼瞇成了月牙。
“晚上住下來嗎?”
“不知道呢,得看小姐的意思?!迸河行亩核?,都這么晚了,今天哪還回得去。
這邊晴芳正在給李渭楓倒水凈手,這可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靠自己燒出來的熱水,用起來都格外珍惜一些。
“娘子,你臉上是怎么弄的?”
李渭楓看著在他眼前忙前忙后的小姑娘,兩邊臉頰各有兩道黑乎乎的指痕,還挺對稱的,像個小花貓一樣。
“怎么了,上面有什么東西嗎?”晴芳用衣袖蹭了蹭腮邊。
他拉住她,就著手里打濕的帕子幫她耐心地擦去指痕,晴芳抬頭望向他,感受到溫熱的指腹透過帕子輕輕地在她臉上摩擦著,不禁微紅了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此情此景李渭楓腦海中突然閃過四個大字:
次、曾、相、識。
似乎他們成親的那晚也曾有如此相似的一幕:床前卻扇后,粉面盛裝的她抬起頭來,水靈靈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里面寫滿了驚喜與好奇,還有一絲絲讓他怦然心動的羞澀與愛慕。
其實當時晴芳根本沒有想那么多,納妾不似娶妻,沒有熱鬧的排場更沒有十里紅妝的盛景,一頂小轎子,兩個陪嫁丫頭,幾箱嫁妝,便是她帶來的所有東西,床前卻扇的那一刻,她純粹是因為想到自己終于離開了那個處處為難她的家,為即將開始的新生活而興奮不已。
至于愛慕,誰看著侯爺這張“如花似玉”的臉會不心動呢?想到接下來就要同他赤誠相對,做一些夫妻間奇奇怪怪的事情,是個人都會害羞吧。
就在兩個人的唇即將貼到一起的時候,門口菜花忽然“汪汪”地叫了兩聲,李渭楓和晴芳被叫聲驚醒,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分了開來,晴芳用袖子胡亂地抹了兩下臉,李渭楓則輕咳了兩聲以掩飾尷尬。
“娘子,我似乎想起一些了咱們成親時候的事情?!崩钗紬魅鐚嵉?。
沈晴芳有些驚訝:“侯……相公都想起了些什么?”
“嗯……也沒什么,就是想起了那個時候的娘子,也像現(xiàn)在一樣……”李渭楓抿唇輕笑,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晴芳見他話只說一半,急到:“也像現(xiàn)在一樣什么?”
李渭楓抬起手輕輕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頰,唇角勾起,嗓音溫和低沉,道:“像現(xiàn)在一樣,有些可愛?!?p> 吃過飯
夜里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晴芳趴在床上,整個人還在那句“有些可愛”里暈乎乎地飄著,弄春換好寢衣,從柜子里取出一床新被子,看著一臉癡笑的晴芳,道:“小姐,你都笑了一晚上了,你也不怕臉抽筋嗎?”
晴芳卻罔若未聞,仍舊一個人在那里悶頭傻樂。
弄春無奈地搖了搖頭,看向東邊江鶴的屋子,因著她在這里留宿,侯爺只能去江鶴屋里擠一擠。雖然知道男女有別,讓侯爺去江鶴那也無可奈何,可話又說回來,這邊她一個下人,又哪敢跟主子一起睡侯爺?shù)拇材亍?p> 想了想,還是打地鋪吧。
江鶴屋里
李渭楓很主動地扮演著大哥的角色,幫江鶴鋪好了被子,可這間屋子本來就小,床也只能容得下一個人睡,江鶴怎么可能會讓侯爺睡地上。
兩個人互相謙讓了十幾個回合了,江鶴本就不善言辭,被李渭楓說教了一通后,更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讓床,干脆說自己不住了,要去外面陪著菜花睡柴房,最后沒辦法,兩個人只好各占一邊,頭朝里腳朝外湊合了一晚上。
窗外忽然響起了雷聲,李渭楓想起晴芳,她是最怕打雷的,也不知和弄春在一起能不能睡著,他有些想念每晚抱在懷里的軟香溫玉,自從他們搬到這里以后,兩個人每天忙忙碌碌,晚上幾乎倒頭就睡,完全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做些什么。
雨勢越來越大,李渭楓有些擔心山上剛翻好的地會不會被暴雨沖毀,一道驚雷劈下,遠處的山上竄起了一道火苗,緊接著很快又被大雨撲滅,無心睡眠,李渭楓同江鶴道:
“也不知宮里現(xiàn)在情況如何?”
“侯爺是在擔心接下來的秋闈之事?”
“先皇識人不清,任人唯親,吏部那些人倚仗著先皇后的關系行事猖狂,相互之間勾結賄賂,埋沒人才,衛(wèi)垣若想革新吏部斬草除根,此次秋闈正是最好的時機。”李渭楓靠在床頭,聽著窗外的雷雨聲聲,心中一陣擔憂。
“您不必擔心,皇上他雖然年紀尚小,但自小天資聰穎,謀略過人,況且身邊尚有國師相助,定能順利解決此事?!?p> 李渭楓望向自己的手心,淡然一笑,或許他這個做哥哥的,是時候要學會放手了。
江鶴見他沒有回應,繼續(xù)說道:“只是眼下尚有一事,屬下不甚明白?!?p> “什么事?”
“您既然已經(jīng)恢復了記憶,為什么還要瞞著姨娘?”
提起那個人,李渭楓心中充盈起一絲溫暖,勾唇笑道:“忙碌了這么多年,偶爾閑下來養(yǎng)只小貓逗著玩一下,感覺也不錯?!?p> 更何況,他失憶的毛病時好時壞,說不準哪天他又會忘記一切,變成一個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