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遇不測
“二位仙女姐姐,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我爹吧。”阿南撲到晴芳腳下,給她們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晴芳拉住他,道:“你別急,有什么事情慢慢說?!?p> 阿南抹著眼淚哽咽道:“我叫陳淞南,他們都叫我阿南,住在瘦西湖旁邊的咸水村,家里只有我跟我爹兩個人,我爹他生了重病,可我沒錢給他抓藥,我真的沒法子了,求求你們…”
他拽住晴芳的衣角又開始不住給她磕頭:“我愿意給你們當(dāng)牛做馬,只要你們肯救我爹,讓我做什么都行…”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即便是繁華盛世,也免不了會有人為生活所迫,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晴芳雖自小養(yǎng)在深閨,沒見過什么人間疾苦,可她最能理解失去至親之痛,將心比心,她又豈會袖手旁觀?
“阿南,乖,別哭了?!鼻绶加门磷咏o他擦了擦淚涕橫流的小臉,將他扶回床上,道:“你先把藥喝了,我收拾收拾就跟你回去看看你爹。”
哭聲戛然而止,阿南睜著迷蒙的雙眼望向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往他遇到的那些富人,不是直接無視他,就是用棍子驅(qū)趕他,甚至還有拎著他去見官的。
想他受了那么些罪,終于也能等到菩薩顯靈的這一刻,或許真是多虧了之前挨得那頓毒打,也算因禍得福,阿南這才破涕為笑,道:“好,我這就喝。”
一碗黑咕隆咚的藥被他幾口咽下,旁邊看著的晴芳光是聞著味道都有些反胃,這孩子卻似乎一點都不覺得苦,她憐愛地摸了摸他的頭:“你在這兒稍微休息一下,我去換身衣裳?!?p> 弄春端著空碗,跟晴芳一起走出房間,晴芳關(guān)上門,一邊下樓一邊道:“小春子,你去把咱的馬車準(zhǔn)備好?!?p> 弄春一把拉住她的手,神色擔(dān)憂道:“小姐,你真打算親自去啊,你就不怕他是個小騙子?”
晴芳挑眉:“現(xiàn)在想起來擔(dān)心這個了,人不是你救回來的?”
“可我那是看他快死了,當(dāng)時總不能眼睜睜放棄一條人命吧?!迸杭钡溃霸僬f了,咱們又不清楚他說的是真是假,萬一有危險怎么辦?”
晴芳覺得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停在原地擰著眉頭斟酌了一番,道:“他傷的那么重,倒不像是假的,只是的確如你所說,我們不知他的底細(xì),不可輕信于他。嗯…要不這樣,我自己跟他去,一個時辰后若是還沒有回來,你就去衙門報官?!?p> “萬萬不可啊小姐,”弄春攔在她身前,“怎么能讓你獨自前去呢,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么辦?你忘記上次的事情了嗎,如果非要去也是我去?!?p> 小丫頭一臉嚴(yán)肅,杏眼瞪得圓圓的,像極了撐著翅膀護犢子的老母雞,晴芳笑道:“好了好了,那就依你,只是你一定要當(dāng)心,快去快回?!?p> 吩咐店家取來馬車,晴芳目送弄春和阿南二人漸漸遠(yuǎn)去,自己則換回了男裝,戴上之前買的兔子面具,想著趁機再出門轉(zhuǎn)一圈。
先前因著人多,再加上有弄春在身邊看著,她尚未逛出個名堂來,來了這么久,她都還沒嘗到一口正宗的揚州小吃,聽聞這里的千層油糕特別出名,剛好上午那會兒她瞧見橋邊的一個攤子有賣,便打算去買些回來甜甜口。
沿著記憶中的方向一路繞回了紅藥橋旁,果然被她找到了那個賣千層油糕的小攤,可能是快要收攤了,攤主大娘正收拾著家伙什兒,晴芳走過去道:“大娘,還有剩的油糕嗎?”
大娘操著一口地道的揚州方言,喜笑顏開道:“有的有的,剛好還剩了半斤,賣完我就收攤,小伙子都要了不?”
晴芳勉強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道:“我都要了,多少錢?”
大娘利索地用油紙將剩余的幾塊油糕包好,遞給她,伸出五個指頭:“最后這一點就便宜賣給你了,給我五文錢就行?!?p> 晴芳接過油糕,迫不及待地掰下一小塊嘗了嘗,雖然有些放涼了,但口感仍然綿軟甜嫩,吃起來糖油相間,層次分明,甜膩適口。
好吃到讓她停不住嘴,忍不住貪心地問道:“大娘,明天你還來嗎?”
“當(dāng)然來的,只要不下雨,我每天都在這,”大娘一邊收起架子,一邊同她閑聊,“聽你口音,小伙子不是本地人呀?”
晴芳點點頭:“我從長安來的,來這里游學(xué)探親?!?p> “呀,長安來的貴客啊。”大娘抬起頭打量起晴芳,見她身材嬌小,臉雖被面具遮住了,可聲音聽起來尚有些陰柔稚嫩,衣著打扮亦十分雅致講究,想必是從皇都來的大戶人家的小公子哥,不由得熱情道,“我們這里雖然比不得皇城氣派繁華,可也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呢,你可一定得好好逛逛。”
晴芳道:“大娘謙虛了,揚州城可是四海聞名的淮左名都,我聽說這里的樂坊表演可是天下一絕,大娘可知道哪家最有名氣?”
這還真是每個初來乍到的公子哥必問的問題,大娘見怪不怪道:“要說這個,肯定當(dāng)屬天水巷的‘二十四橋’最出名了,那里的姑娘個個兒身懷六藝,能歌善舞的,重點長得還俊。小公子你要是感興趣,今天十五,剛好還能趕上她們那兒每月一次的‘折花日’,可以去看看熱鬧。”
還有這等好事,晴芳頓時來了興趣,心里面有些躍躍欲試,可若是弄春回來了,一定不會同意她去看的,這可怎么辦才好。
都說洛陽出才子,揚州出美人,曾有“一舞動四方”之稱的公孫姐妹便是揚州人氏,如此難得的“賞花”機會,她要是白白浪費了,豈不是要遺憾一輩子。
晴芳向大娘打聽了二十四橋的方位,打算晚些時候找個借口擺脫弄春,偷偷過去瞧瞧。
幾近黃昏,先前許多賣小玩意兒的攤子已經(jīng)撤走了,只剩下一些賣包子甜糕的,晴芳的心思已經(jīng)被晚上的歌舞表演全都占去了,草草買了幾樣,便往客棧的方向折回。
在她沒有注意到的一條隱蔽的巷子里,兩個背著斗笠的男人正蹲在墻角,帶著些許猥瑣的目光來回打量著路上稀疏的幾個行人,其中一個恰好看到從這兒路過的晴芳,眼神事示意了一下另一個道:
“老邱,看看那邊那個女扮男裝的丫頭片子怎么樣?”
被稱作老邱的男人順著他的目光往晴芳的方向看去,嘴角一斜,道:“眼睛挺尖啊小子,這娘兒們腰細(xì)腿長,條兒順盤子也正,看那打扮絕對是外地來的有錢人家的丫頭小姐,行,就她了?!?p> 兩人戴上斗笠走出巷子,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了晴芳的身后,老邱手里握著一塊上了迷魂散的帕子,兩人趁晴芳拐進無人小路之時,快步追了上去,老邱一手勒住她的脖子,一手用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晴芳來不及掙扎幾下,便失去了意識。
倒地之前,她還在想,怎么倒霉事全讓她給遇上了,這回侯爺指定是要被她氣死了。
——
咸水村
弄春先讓車夫拉著他們?nèi)チ颂怂幉匿佔?,抓了幾副阿南需要的藥材,才一路緊趕著來到了咸水村,這里毗鄰瘦西湖,家家戶戶門前都種滿了桃花樹,現(xiàn)在正是結(jié)果的時候,郁郁蔥蔥,風(fēng)景宜人。
阿南帶著她七拐八拐,來到了一座并不算破舊的紅瓦小院前,阿南從墻上的一處磚縫里摸出一把鑰匙,墊著門口的大石頭打開了門栓上的銅鎖,兩人推門而入。
一進去,阿南便對著右手邊的一間屋子喊道:“爹,我們回來了?!?p> 弄春四下打量了一番阿南家的小院,這與她想象中的破茅草屋完全不一樣,甚至比他們之前在山腳下住的那座籬笆院都要排場一些,看來阿南之前應(yīng)該過著不錯的生活,起碼不至于上街乞討。
來的路上阿南告訴她,自從家里的頂梁柱倒了,生活便一下子陷入到窘迫不堪的困境當(dāng)中,年幼的阿南又身無一技之長,沒有人愿意收他這樣小的孩子做工,逼得他只能加入進女媧廟里的那群小乞丐當(dāng)中去,日日跟著他們以乞討為生。
阿南還說,他們每日里討來的東西都要上交給一個叫福童子的小男孩兒,福童子會按照每個人乞討成果價值的高低來分配給他們不等量的食物和銅板,若是哪一天交不出來東西,就會被他毒打一頓,如果打死了,就會被拖去喂女媧廟附近的野狗。
弄春對此感到震驚不已,現(xiàn)在的乞丐都這么會玩了嗎,更何況他們還是一群小孩子。
阿南喊了幾聲,遲遲沒有聽到爹的回應(yīng),連忙推開臥室的門進去查看,弄春跟在他身后,還沒進去,便聞見一股又腥又臭的味道撲鼻而來,阿南撲到床前,推了推病得瘦骨嶙峋的父親。
“爹?爹,我回來了,爹?!?p> 床上的人緊閉著雙眼,毫無反應(yīng),阿南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干枯的雙手,一片冰涼,弄春意識到他們可能還是來晚了一步。
她站在門口,默默注視著阿南瘦小單薄的身影,他就趴在那張簡陋的木板床邊,肩膀一抖一抖地似乎在極力忍著,無聲地哭泣,弄春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幕,心頭梗得厲害,張了張嘴,卻又覺得該留給阿南一些空間讓他好好地同父親告別,于是便悄悄退了出去,替他掩上了門。
弄春走到院子中央的桃樹下,靜靜地待了一會兒,不久屋子里果然傳來了阿南悲痛的哭喊聲,這令她想起了半個月前在沈家的那一幕,不免有些傷情地掉起了眼淚。
阿南撲在爹的身上,懊悔地想著,假如時間能夠重來,他寧愿選擇陪著爹一起度過最后的時刻,也絕不對丟下他一人,讓他在這冰冷蕭索的屋子里獨自一人痛苦而絕望地咽了氣。
可為什么爹的嘴角卻帶著笑呢,明明他病得那么厲害,每日里疼地死去活來,連飯都吃不下去。
阿南從爹爹的身下摸到一塊寫著血字的布條,他拿出去給弄春看,問她上面寫了什么。
弄春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可好在還是認(rèn)識一些常用的字的,她接過字條,替阿南讀到:
「南兒,桃樹下的壇子里有一些錢,好好活下去」
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顯然是病到極重時寫下的,弄春一邊辨識著上面的字一邊忍不住落淚,阿南更是抱著那塊布哭到差點昏厥過去。
待二人情緒漸漸冷靜下來之后,弄春幫著阿南從附近叫來了幾個人,一起將阿南的爹抬到了后山,窮苦人家也買不起像樣的棺材,只能裹了張草席草草地埋了,又從瘦西湖旁搬了塊大石頭過來充當(dāng)墓碑。
簡單地處理完后事之后,阿南回到家,讓弄春幫著從桃樹下挖出了布條上所說的那個壇子,打開一看,里面竟然有一些銀錠,幾張銀票和地契。其中還有一張字條,弄春拿出來給他念道:
「南兒,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就意味著爹已經(jīng)去了,不要哭,爹知道你是個堅強獨立的孩子,我相信接下來的路你可以自己勇敢地走下去。
這里面的錢和地契,是你的爺爺留給你的,原本打算將來給你娶媳婦兒用,可眼下爹的病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你不要因此而怨恨爹,爹的病自己心里清楚,花再多的錢也是治不好的。
只是萬一哪天我先棄你而去了,你一定要把這些錢取出來,省著點用,繼續(xù)去讀書,帶著爹和娘的那份兒,活出個樣子來,爹這一生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能好好看著你長大。
但是爹和娘會在天上看著你,時時刻刻保佑著你,一定要平安健康的長大。」
風(fēng)月悖論
我這篇是架空文,一切歷史元素不可考究哈,想起什么就寫什么了,本來想寫杭州西湖的,那天刷DY突然給我推送了一道揚州美食,就改成揚州了,其中涉及到的人物和詩詞無需考究,都是我結(jié)合歷史化用或者瞎編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