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理坐著品茶,他又高有瘦,長睫掩住黑色的瞳仁,微低著頭下頜線分明,身上是黑色的軍服,骨節(jié)分明的手捏住茶杯,神色不明,整個人顯得無比的冷硬。
猶如進(jìn)入現(xiàn)代社會的古代君王,那種暴君的氣質(zhì),就算是君王也只會是閻王爺。
茶水霧氣蘊(yùn)漾,他像是謎團(tuán)重重的迷宮里,人們一直在尋找不到的那個人,讓人捉摸不透,又心生畏懼。
人們迷失在迷宮里,不知道前方的路是好是壞,不知道未來是喜是憂,說不定身后有危險,自以為的光明前途也是致命的危險。未知的東西永遠(yuǎn)是最可怕的。
許白州扶額,腦袋昏昏沉沉,像是有無數(shù)只手強(qiáng)拉著她墜入黑暗無邊際的裂谷。天旋地轉(zhuǎn)的,也許她就是那個誤入閻羅殿的人。
噠,噠,噠
有人來了嗎?
她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耳旁是呼嘯的風(fēng)聲,冷冰冰的帶著刺骨的痛感,身體似乎是懸浮在空中,上面是光明。
她睜不開眼,但許白州能感覺到,上面有光,上面是溫暖的。
許白州想上去,身體卻不受控制,怎么辦......她是在做夢嗎?好真實的夢......
許白州手中的小花,緩緩的從手心出來,化做無數(shù)的羽翼......
沒有那么冷了。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有可能是幾天。
許白州問道:“我睡了多久?”余理像座雕像,余理沒回答,她自己看了表。
事實上不過半小時而已,短短的幾十分幾百秒,卻讓許白州恍如隔世。
時間到底是什么呢,它是長還是短,是扁,還是寬。
許白州心中嘆氣,怎么搞的感時傷秋了呢?人活著就該開心一點,何況她剛剛還經(jīng)歷了兩次“劫后余生”。許白州想,她還是有點福氣在身上的。
余理見許白州醒來,眼里多少有了溫度,他放下茶杯,緊接著將茶水倒?jié)M了新的杯子,輕輕地遞給許白州,并貼心地解釋:“喝水會好受點?!?p> 許白州眼珠轉(zhuǎn)動,視線在余理和茶杯上來回。她接下這杯茶,遲疑片刻,終于在余理的目光下一口飲盡。語氣平淡:“謝謝?!?p> 現(xiàn)在她并不想說話,心口悶悶的,有點疼又帶著些許的酸楚,更多的是疲憊。
神情恍惚。
讓許白州驚訝的是果真如同余理所說,一杯茶飲下,許白州當(dāng)下覺得心曠神怡,豁然開朗,身體四肢仿佛灌入了力量,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她像平常一樣,笑容可掬的又道了聲“謝謝?!?p> 仔細(xì)的端詳茶杯,剛剛在這里面的是什么靈丹妙藥嗎?再不濟(jì)也是瓊漿玉液。
許白州打算回去了,自己一個人的小地方往往會給她極大的安全感。
雖然這也是個陌生的地方,嚴(yán)格說,在這里,無論是這兒還是在帝國學(xué)院,都是一樣。
看見許白州動了,余理自覺的跟在她后面,像個騎士在保護(hù)他的公主。
他們又來到之前的那個傳送門口,一路上許白州沒有再說話,傳送門緩緩打開,那條陰暗的長廊又開始泛著紅紅的光。
許白州沒有像剛才那么激動和害怕,她抬眼看了下燈?!安恢烙嗬碛袥]有玩過游戲,我們操控游戲的人物,人物受傷死亡,下一把就重啟,又是一個新的人物?!?p> 紅色的光映在許白州臉上,不知道她的情緒,卻能感覺到她的嚴(yán)肅。
余理和許白州對視,余理低下頭。
他看向他們的身后,聲音低沉緩緩,莫名的有些悲凄。
“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
“沒什么?!?p> ‘啪’的一聲,長廊里的燈竟然又如同上次一樣恢復(fù)了正常,一眼看去盡是敞亮。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臨到開門,許白州見余理不動,問道:“你沒帶鑰匙嗎?”
見余理真的點頭,許白州哈哈笑出聲,還真有人比她還丟三落四“不好意思,我真不是嘲笑你的意思。”
氣氛終于緩和了。
“鑰匙怎么可能沒有呢,你出門之前都不知道檢查一下的嗎?”
突然間許白州有種找到同類的那種惺惺相惜。
她好心道:“要不你先求助一下老師,在我這里待一會兒?!眲傉f完,許白州又開始懊惱自己不長記性,剛剛的驚魂未定歷歷在目,現(xiàn)在又和另一個不知善惡的人共處一室。
許白州想抽自己兩巴掌,不等許白州反悔,余理快步過來:“這樣也行。”
那好吧,畢竟是自己先出腔。
許白州這邊門一打開,亮晃晃的一片,觸目可及的燈具全都打開了,這是因為她出門之前沒關(guān)燈。
也不是許白州不環(huán)保,而是這些高科技的使用方法太繁瑣。幸好這里的所有用具都有說明書,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會面臨些什么。
雖然有說明書,她會開,但不會關(guān)……
難搞哦。
余理似乎有所感嘆,當(dāng)著許白州的面,關(guān)了離許白州最近的那個燈?!奥?lián)邦的燈具都已經(jīng)升級到未卜先知了?!?p> 許白州默默的記下關(guān)燈的按鈕,并沒有提醒余理她就是未卜先知本知。
“你就坐在哪兒,我去給你倒水。”
許白州摸摸肚子,奇怪怎么一覺醒來,頭不暈了,肚子也不餓了。她也沒多想,原主的身體真奇怪,許白州在心里暗暗地想。
許白州放下水杯,余理坐著,要是在動漫里,余理此時的形象大概像是那種渾身冒著黑氣的大魔王。許白州很奇怪自己竟然不會害怕。
“說起來,你也算是救了我兩次。”
雖然第一次其實大可以不救,受了那么大的罪,還沒死成。
“還不知道怎么謝謝你呢。”
余理端起水杯,他的唇挨著杯子的邊緣,不像是在喝水更像是品嘗透過水杯的另一種味道。
許白州有一瞬間的怔愣,總是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仔細(xì)想想也沒有什么每個人的生活習(xí)慣都不一樣,這是正常的。是自己想多了吧。
“你之前說保護(hù)我來著,為什么啊?是什么特殊的任務(wù)嗎?”許白州狀似無意間間的問。
“怎么了?”余理的聲音猶如大提琴般緩緩,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又像是海上鮫人的歌聲。
許白州意識到自己的失神,連忙回答道;“沒怎么就是好奇?!苯又窒袷谴蛉ひ话愕溃骸澳氵@樣一個大美人,說不定在保護(hù)我之前就被別人搶去當(dāng)壓寨夫人了。那我可不就是慘了?!?p> 余理正色道:“不會?!闭嬲\的模樣像是對著自己的信仰起誓。讓許白州覺得有些可愛。許白州看著余理忍俊不禁。
她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家伙真的有如此的膽量,居然敢去挑戰(zhàn)保護(hù)她這個......
不知者無畏嘛。
余理看到許白州的笑意,頓時心中一顫,心中纏綿的某些東西,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的心跳加速起來。
“你不用怕,我會好好保護(hù)你的,不讓你受到傷害?!?p> “不......我不需要你保護(hù)。“
余理低垂著頭不敢直視許白州。
他害怕再次被許白州看透她的內(nèi)心,他害怕在面對許白州的溫柔的目光的時候,雖然這是他無比渴望的。
余理在許白州面前,活脫脫的一個小媳婦兒。
許白州的心中閃過幾絲異樣,她的腦海中突然回想到了第一次見到余理的情景,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幾分。
許白州的臉頰微紅,她急忙轉(zhuǎn)移話題。
“對了,你剛才說你是余理?“
“恩?!?p> “那你現(xiàn)在是哪個學(xué)院的?“
“機(jī)甲學(xué)院?!?p> 剛說完,許白州恨不得找個縫鉆進(jìn)去。這些問題她以前都問過。
但問都問了。
許白州打算繼續(xù)尬聊。
不說點什么會更尷尬。
“原來是機(jī)甲學(xué)院啊,那你應(yīng)該很厲害吧!“
“還行吧“
“哦?怎么厲害?“
“我的戰(zhàn)斗力很強(qiáng),而且有非常高超的駕駛技巧?!坝嗬淼哪樣行┘t,只硬硬的說話。
尬聊尬聊。
許白州顯得有些亢奮
“真的嗎?“
“嗯?!?p> 許白州的心中升起了強(qiáng)烈的期待。
在她的記憶里,無論是她還是原主都沒有坐過機(jī)甲。
他見過寒霜和許梅州訓(xùn)練。
他們曾經(jīng)在一起訓(xùn)練時,都非常羨慕那個駕駛著一架高級機(jī)甲的男人,那時候他們的夢想就是成為那樣一個駕駛者。
只可惜后來,他們都放棄了。
因為他們都知道。那樣的夢想根本無法實現(xiàn)。
這樣的一個人,在原主的記憶里竟然幾乎沒有。
有點奇怪。
“哦。這樣啊“
許白州的頭又開始疼了。
這些日子總是這樣,在某個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關(guān)于某些事情,她總是感覺到不對勁。
像是忘記了某些人,某些事。
像是身后有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
像是身后有一雙眼睛,時時盯著她。
奇怪的是,許白州不覺得害怕,對于這樣的意識,她的心理有些興奮與激動,甚至是......期待。
許白州回到正題,“誰讓你來保護(hù)我的?我哥嗎?”余理搖頭,有點頭。眼神有些空洞,黑漆漆的眼珠,像是無盡的深潭。也像是換了個人,他似有些僵硬歪頭看許白州?!安皇??!?p> 得到回答,許白州的好奇心漸漸地升起來了,本來是隨意的一句,現(xiàn)在看來余理身上還有大學(xué)問。
許白州像是沒有注意到余理身上突如其來的異樣,靠近余理的位置喝水,輕輕抿下一口,微不可查的一口。
“我想和你在一起?!?p> “咳咳咳。”許白州不是被杯子里的誰嗆著了,而是被余理的話給驚住了。“你說什么?”
“不是,不是。我是說,你是在玩真心話大冒險嗎?”
“那是什么?”
許白州自覺的坐遠(yuǎn)了一點。
“沒什么,沒意思。”余理像是自嘲般的回答。
許白州覺得氣氛突然間有些尷尬,她感覺到了余理的不對勁。
從另一個方面講,在她的心里,余理這個人就沒有好好的正常過。
只不過今天的不正常里面,增添了幾分正常,然后短暫的正常過后,又開始新一輪的不正常。
就顯得更加的不正常。
此時的余理,像是剛剛試圖沖破鐵籠的猛獸,在感覺到世界的殘忍后,無可奈何,自暴自棄的退回原來的殼子里。
有點詭異和虛幻,也有點不正常。但這種異常在他的身上又顯得異常的合理。
許白州只能用笑聲來掩飾自己現(xiàn)在的尷尬?!肮?。”
余理沒有接話,他也不喝水了,像個自閉的孩子,不說話也不動,安安靜靜,本本份份的坐著,和世界隔斷。
一時間有些尬尷。
在許白州的眼里,余理更香一只害怕被拋棄的小狗,嗚嗚咽咽不敢出聲,可憐兮兮也慘兮兮的。
有些話說得不對,余理看上去是自閉了,但有些自閉的孩子是自愿式的沉溺,而余理更像是被迫式陷進(jìn)去,表面上一般無二,其實靈魂里渴望著救贖。
“你不心疼我了嗎?”
許白州下意識否認(rèn),“沒有!”
許白州揉揉自己的眉頭,不是,事情的發(fā)展不是這樣的,說來說去,事情的主題都偏離了。許白州只埋怨自己太容易被人牽著走。
余理眼角泛紅,白皙的皮膚透出細(xì)膩的淡粉,眼里透露出認(rèn)真,在燈光下,臉上似乎鍍上了一層圣潔的光,像是古代神話里的謙謙公子又或者是困頓的大將軍,卻帶了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許白州不由自主的咽下口水。漂亮哥哥她最愛了,犯規(guī)犯規(guī),這個樣子她怎么好意思叉開話題呀!
許白州深吸一口氣,余理要是想用美人計的話,他就想錯了。
她,許白州,怎么可能因為美色而昏頭。今天她一定要把一些彎彎繞繞弄清楚。
“那你就是心疼我了。”余理此時露出了溫暖的笑,乍看猶如奇花開放,細(xì)看猶如冰雪消融。
殷紅的唇似是羞澀的微微勾起,顯而易見的開心和情緒的回復(fù)。在那雙黑亮亮的眼里,許白州突然覺得自己是他的救世主。
許白州有種錯覺。
余理的眼里,心里,甚至于整個世界,都是她。
好吧,許白州不是會為美色昏頭的人,除非......眼前人美色過甚。
除非......這個人是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