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選在人定,一方面是因為這個時辰漁陽城里的人們幾乎都睡了,就算發(fā)生一些動靜也不至于引起騷亂;另一方面是因為這時那女鬼的力量即將達到最盛,追蹤符的效果也最好,不至于讓那女鬼跑掉。其實,還有一個方面,是因為陳與宋。女鬼力量強點,也許還能維系一絲清明,陳與宋或許還能和那女鬼說上話,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二十年了,這種可能性幾乎不存在,但瀛洲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瀛洲看著面前的宅子,又看了看身邊的眾人,有些無奈。除了陳與宋,姬妍和若兒也在。姬妍嘛,畢竟一直嚷著瀛洲欠她一只鬼,所以來了。至于若兒,則是因為那鼻子太靈了,聞出了瀛洲房里有別的女人的味道,在逼問之下瀛洲就把姬妍說了出來,于是若兒就求著來了……
“若兒,你在這里和陳先生等著,我和姬妍進去捉鬼?!卞逈_若兒說道。
若兒木訥地點了點頭,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明白了瀛洲沒有和她開玩笑,是真的來捉鬼了。從宅子中滲出來的陰冷氣息讓她有些害怕與后悔,當然,如果她待在凝翠樓里而不在瀛洲身邊那她會更后悔。
“陳先生,我不能向你保證什么,所以還請有心理準備?!卞抻窒蜿惻c宋說道。
陳與宋也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向瀛洲作了一揖。
隨后瀛洲便和姬妍一齊推開了宅子的門,進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古舊的宅門被推開,發(fā)出吱呀吱呀的令人牙酸的聲音,再加上陰冷的氣息,直滲人心,不由得讓人打了個冷噤。若兒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小臉愈發(fā)的蒼白了,而陳與宋則是很平淡,雙眼只是緊緊盯著宅子的深處。
瀛洲和姬妍不緊不慢地向宅子里走去,每走一步就感覺鬼氣濃郁一分,危險的氣息也增長一分。姬妍早已抽出了長劍,護在瀛洲身旁,而瀛洲則是運轉(zhuǎn)著靈力,感受著追蹤符的位置。
就在二人又往前邁出一步后,一陣陰風突起,將宅子的門“嘭”的一聲吹關(guān)上了,嚇得若兒尖叫一下躲到陳與宋身后去了,陳與宋的面色也不似方才,開始有些懼色了。
瀛洲感受著追蹤符的位置,知道這女鬼還在宅子中,也就沒有去管宅子外面的二人,而是繼續(xù)和姬妍在宅子中尋找著這女鬼。
今夜的夜色很是陰沉,光線并不好,在這宅子里更是如此,鬼氣已經(jīng)濃郁到可以在空中形成絲絲縷縷的霧氣。若是一個凡人,在這種環(huán)境下只要待上一會,怕是就會染上大病。
瀛洲每走出幾步就會丟下一道黃紙朱字的符箓,符箓閃爍著微弱的紅光,使得這宅子更顯得詭異。每丟下一道符箓,那鬼怪的躲藏之處就會被壓縮一點,而且這符箓對于鬼怪有反傷之力,那鬼怪想要破壞也會受傷。雖然這種方法比較耗費靈力和時間,但是卻是十分有效,畢竟這宅子不小,而且瀛洲對追蹤符的感應也越來越清晰了。
二人這般行動著,便已經(jīng)來到了宅子正廳前,就在瀛洲又丟下一道符箓后,一陣陰風突起,隨后剎那間一道紅光乍現(xiàn)一道白光迸發(fā)。待到瀛洲回頭,只看到之前丟下的一道符箓被擊碎,而姬妍的長劍正泛著白光。
“小心點,它快耐不住了?!卞尴蚣уP(guān)心道。
姬妍微微點頭,手中長劍位置微收,對四周更加的警惕了。
瀛洲站在原地,運起靈力瞬間又掏出了三道符箓,然后揮手間將三道符箓打向了三個方向。
“替我護法?!卞抟贿呎f著一邊又運起了靈力,在瀛洲周身靈力波動了幾下后,他的身邊便又出現(xiàn)了六道靈符,正是神鬼滅殺大陣的極致閹割版。六道靈符在瀛洲的操控下向著四周飛旋而去,與昨夜如出一轍。
瀛洲今天的六道靈符全部是追蹤靈符,這些靈符在濃郁的鬼氣下比昨天更為活躍,飛旋得更快,效果也更好。只是飛行了片刻,其中一道靈符就停了下來,隨后紅光大放,將隱藏在黑暗中的女鬼映照出來。
那女鬼被照出身形卻也不慌,只是用空洞無物的眼睛盯著瀛洲和姬妍,隨后化作一陣陰風換了方位,來到了正廳主位。隨后又是一陣陰風起,這正廳忽然燈火通明,明亮至極。
瀛洲看著這正廳的布置,像是靈堂又像是喜堂,紅綢與白幡次第成行,紅燭與白燭交相輝映,另類又詭異。再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女鬼,她卻是換了身鮮艷似血的紅袍,戴著白色襟花。在這燈火下,瀛洲終于是完全看清了這女鬼的面容,雖然那眼睛還是空洞恐怖,但是這并不妨礙她的傾城美麗。女鬼化著淡淡的妝容,慘白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一笑生魅,攝人心魂。
“好美!”姬妍輕嘆一聲,隨后手中劍便筆直地向著那女鬼刺去,一往無前,凌厲至極。
那女鬼雖然沒有眼睛,但是在這一瞬間瀛洲似是感覺到了她抬眼看了一下姬妍,那眼神柔媚、疲憊……還有不屑。只見她輕飄飄地抬手一揮,衣袖便隨風而長,直沖出去卷向了姬妍的長劍。衣袖碰著劍光便寸寸碎裂散作流光,但是姬妍的劍勢卻也被不斷削弱,最終停在了女鬼面前三寸處,毫厘難進。
姬妍見狀,不做留戀,抽劍欲退,但是那衣袖已經(jīng)卷上了劍身,使得姬妍一時僵持在那里。
瀛洲見機,立即結(jié)印向那女鬼打出一道靈爆符。那女鬼不躲不避,只是又輕飄飄地抬起另一只手,然后向著靈爆符輕輕一按,那靈爆符就在空中爆掉,連那女鬼的衣角都沒碰到。但是另一邊姬妍卻是趁著這個機會,運起靈力抽劍退回到了瀛洲身邊。
瀛洲與姬妍都運起靈力護住周身,他們都感覺到了這女鬼并不好對付。也許是因為這宅子的陰氣太過濃郁,比起昨天,這女鬼不知強了多少倍。
瀛洲看向女鬼,似是感受到瀛洲的目光,那女鬼也看向瀛洲,莞爾一笑。瀛洲心頭一顫,旋即感到目眩神迷,不過還好只是片刻,但依舊讓瀛洲背脊發(fā)涼,隨即閉眼默念起清心咒。一旁的姬妍見狀,不禁撇了撇嘴,隨后向著女鬼斬出數(shù)道劍光,女鬼再次飛出衣袖將那幾道劍光一一擋下。
女鬼對付瀛洲他們的招數(shù)顯然是游刃有余,但是她卻并沒有進行反擊,只是坐在那里,僵硬地進行反擊。
瀛洲再睜開眼時,那女鬼懷里已經(jīng)多了一具嬰兒死尸,那嬰尸皮膚泛灰光澤暗淡,毫無生氣,不知死了多久,包裹它的襁褓也是死氣繚繞,讓人生怵。
女鬼寵溺地看著那死嬰,無神的眼中滿是憐愛與柔情。這一幕只是讓人看著,不禁就生出悲憫之心來。
瀛洲與姬妍對視一眼,互相都有些困惑,警惕之下,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從何下手。
“你到底害了多少孩子!”姬妍似是看出了那死嬰來歷,頓時怒不可遏。
瀛洲聽了姬妍的話,神色劇變,再看向那死嬰時也看出了一些門道,頓時又驚又怒,沖那女鬼吼道:“你該死!”
那死嬰是女鬼靈力所化,但是姬妍和瀛洲都是修行之人,只是稍加注意便看出了那死嬰身上附著許多靈魂,而那些靈魂屬于何人從何而來已不必去想。
那女鬼對于瀛洲他們的反應毫不在意,只是寵愛地摩挲著那死嬰的臉,仿佛那死嬰只是睡熟了。
姬妍口中念決,右手捥劍立于身前,左手并指抹上劍身。指過之處,無數(shù)銀光熠熠的符文顯現(xiàn),凌厲的劍氣也滿溢出來。她的眼睛紅著,充滿憤怒、殺意,以及心痛……
瀛洲也不留手,喚出龜甲,候在一旁,又快速扔出幾道符箓將這正廳化作一處結(jié)界,然后為姬妍護法。
一道白光乍現(xiàn),姬妍大喝一聲便化作一道流光向那女鬼斬殺過去。
對于這次的攻擊,那女鬼終于也坐不住了,從四面八方招來無數(shù)鬼氣抵擋姬妍的攻伐。
瀛洲早已退出數(shù)丈之外,但是還得依靠龜甲抵擋著溢出來的靈力余波,不然必定也會遭殃。以他的修為,這種程度的戰(zhàn)斗他參與不了,只能看著那邊兩道身影移形換位,黑色的鬼氣與白色的劍氣此起彼伏。戰(zhàn)斗帶起的余波將這正廳破壞的七零八落、碎屑滿地,紅的黑的白的雜亂不已。
瀛洲一退再退,已是退出到了院子里,之前布置在正廳的符箓已經(jīng)被斬碎無余。那女鬼和姬妍的戰(zhàn)場已經(jīng)從屋里打到屋外,只是雙方似乎都很默契的將戰(zhàn)場局限在這宅子內(nèi)。
這宅子附近有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的動靜無從得知,注意到了有何反應也無從得知,但是在宅子外的若兒和陳與宋卻是心急如焚。若兒在心里拼命祈禱,祈禱他的少爺平安無事,當然,還有姬妍小姐。陳與宋則是希冀一切如他所想莫生事端,讓他了卻一樁心事。
瀛洲有些著急,因為他插不了手,對于姬妍和那女鬼的戰(zhàn)斗只能干瞪眼。這種無力感他前不久才體驗過,那次,他看著他的家沒了,他的家人也沒了……
正著急著,姬妍忽然在瀛洲眼前出現(xiàn),氣喘吁吁,對著瀛洲抱怨道:“你倒是幫忙??!”瀛洲回以一個歉意的眼神。
“廢物呦!”姬妍見狀,又無奈又氣憤,最后只得牢騷地“??!”一聲,隨后又運起靈力,向那女鬼追殺過去。
瀛洲被姬妍罵了,臉色卻依舊是一副歉意,畢竟他確實沒有什么助力。他看了一眼天空,月亮還很圓,月光還很亮,月色還很清冷,沒有什么星星,也沒有什么意外。
瀛洲隨著姬妍和那女鬼的打斗不斷退換著地方,雖然離得遠,但是一些攻擊還是差點波及到他。次數(shù)有點頻繁,讓他懷疑有些攻擊是姬妍故意漏過來的。不過這樣一來倒是證明姬妍還有余力,使他不用太過擔心。
姬妍被心中的那股火驅(qū)使著越戰(zhàn)越勇,逼得那女鬼連連敗退,化作一陣鬼氣遁開,在十丈之外再度現(xiàn)形,姬妍正欲追擊,這時卻是異變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