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鑲南城除了多了許多修士,其他的與往常無異。
陳明杰不再焦頭爛額,也睡了一個好覺,他今天一起床就感覺精神飽滿全無倦意。昨夜他在離開時白若仙甩給了他一枚丹藥,但在他看來是賜予,服下后就感覺通體舒暢精神抖擻,他甚至覺得那枚丹藥能夠讓他延年益壽幾十年。
陳明杰按例每日來城墻上巡視,然后他就碰到了李若聲,或者說李若聲找到了他。
李若聲開口道:“妖獸往天虞山去了,鑲南城已無威脅,其余妖獸你們自行應付即可?!?p> 陳明杰一聽立即拜伏在地,謝道:“感謝上仙為民除害,我陳明杰代替鑲南城百姓叩謝上仙恩德,上仙大恩無以為報……”
“行了,我們還要去狩獵妖獸呢,你好生對待百姓就行了?!崩钊袈暣驍嚓惷鹘艿脑挘缓鬄t灑御劍離去。
在云上,昆侖一行人一等到李若聲上來,便立即御劍化作一道道劍光向天虞山方向飛去。
昨夜,白若仙放下了私心,靜下心來從頭梳理了一遍信息,最后決定帶領眾人向天虞山進發(fā)。
從得到的情報來看,鑲南城是妖獸潮波及的邊緣,但是鑲南城離天虞山有數(shù)千里之遙,而這里的妖獸竟然也有異動,這次妖獸潮的危害可見一斑。
火靈狐只有涅槃境境界,但是也離開了領地。那么這次天地異象對于妖獸來說,可能不比大澤巨木道果的誘惑小。
經(jīng)過半天的時間,白若仙他們來到了距離鑲南城三百里的案山關。
案山關是人間的一座小城關,關隘雖小,但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在白若仙他們來之前,這里就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修士,加上原來駐扎的和后來增援過來的凡人軍隊,這座城池已經(jīng)容納了三萬余人,據(jù)說還有增援的軍隊在趕過來。
雖然離鑲南城只有三百里,但是案山關承受的壓力卻遠非鑲南城可比。
案山關和鑲南城之間橫亙了一座朝連山。朝連山的妖獸要前往天虞山多半都會經(jīng)過案山關,再加上其他方向涌過來的妖獸,每日案山關都至少要承受三波沖擊。
案山關還算是妖獸潮的邊緣,所抵抗的妖獸最強也不過涅槃境,所以還能支撐。另外,這里是軍事重鎮(zhèn),沒有多少平民百姓,再加上妖獸大多只為過境,所以并未造成多大傷亡。
白若仙從鑲南城過來,自然也經(jīng)過了朝連山,但是卻沒有碰到一只涅槃境的妖獸,這讓她有些遺憾。
瀛洲倒是挺開心,白若仙讓他們處理那些兇惡的妖獸,他也能試試手了。雖然他的境界還在元泱上境,但是他又不是一個人。
案山關的人看到瀛洲他們過來,不由得如釋重負。不論別的,單是昆侖二字就足以讓人安心。
與鑲南城不同,這里并不是以修士為主。相反,這里的修士反而聽從于案山關的指揮。
案山關的總指揮名為許盟言,三十來歲,軍伍出身,但是也有修為,清溦中境。這個歲數(shù),這身修為,又鎮(zhèn)守這么重要的地方,其能力自不用說。
許盟言見到白若仙倒是沒有陳明杰那種諂媚,但是依舊也是尊敬不已。他早年也拜入過一個宗門,但是根骨不行,索性就退出宗門參軍入伍了,現(xiàn)在也混到了一城指揮使的地位。雖然退出了宗門,但是他依舊保持修煉,依舊對仙門存在向往,至于昆侖,那是所有修士的信仰。
許盟言退出其宗門時,白若仙還未曾拜入昆侖,他并不知道白若仙是何人。最近案山關的修士多了起來,他才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了這么一位天驕仙子,但也不甚了解。
許盟言一見白若仙,就被白若仙的氣質(zhì)所折服,那種蕭然塵外不入凡世的清冷絕然是他這種根骨不行的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他并沒有被白若仙的容顏所震驚,因為他看到的是一張普通的臉,或者說白若仙讓他看到的是一張普通的臉。
白若仙美而自知,所以在面對外人時都會用秘術遮掩自己的容顏,在外人看來便是一張普通的臉。即便普通,在外人眼里也是美麗的很,比趙若柔她們差不太多。
“上仙來得遲了,案山關已經(jīng)熬過倒懸之危,這里我們自己處理得了。上仙還是趕往仰塵關吧,那里比這里要危險?!彪m然希望白若仙他們留下來,但是許盟言還是開口道。
“不用,仰塵關那里有三大仙門的弟子,都是精銳,比你們這里要堅固得多?!卑兹粝煽粗鴼埰频某菈φf道。
仰塵關位于妖獸潮的核心地帶,自然是會被重點照顧的,那里不只是三大仙門的弟子,還有長老級的人物,比這個最高不過是白若仙涅槃境的地方不知要強上多少。
“這里這么重要,為何來此的修士都沒有涅槃境的?”白若仙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許盟言有些苦澀也有些憤怒,道:“案山關位置偏僻,條件極差,來這里不但艱苦危險,還沒有什么好處。再說了,對上仙們而言,案山關只是一座小城,妖獸破不破城死不死人也無傷大體?!?p> 白若仙不語,轉頭看向關內(nèi)。城關兩旁連綿高聳的山峰投下了一片不絕的陰影在城關內(nèi),讓破敗的城關更顯蕭索。陰影投在城關里的那些軍士身上,讓每一個人看起來都黯淡渺小沒有價值。陰影也投到了白若仙臉上,讓她本就冰冷的臉龐在此刻看上去陰沉極了。
“許將軍”白若仙開口道,“這里不會有人死了?!?p> 白若仙的語氣平靜且堅定,與她平時無異,但是在她背后的瀛洲聽得出來,她很生氣。
瀛洲并沒有白若仙那么生氣,他也不明白白若仙為何那么生氣。他現(xiàn)在并沒有那么多時間精力去在意別人。從某個方面來說,他和那些修士是一樣的,一樣的自私。
午時將過,未時即至,太陽已到頭頂正中,這個時候的案山關是一天中最亮的時候。
九月份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不再酷熱,若是秋風起,這種暖洋洋的感覺還會讓人昏昏欲睡。
只是這種閑適,案山關的所有人都享受不到。
昆侖的眾人在案山關并沒有享受到鑲南城的那種待遇,他們也被安排去修城墻了。不過倒也不是給城墻添磚加瓦縫縫補補,而是在城墻上布置各種陣法各種結界。
瀛洲的修為不行,但是醫(yī)術還勉勉強強,對付一些跌打損傷還是可以的。雖然他一向不喜歡用靈力治療這種損傷,但是城關中受傷的人太多,讓他不得不使用靈力。一天下來,他的靈力也幾度枯竭。
也許是案山關的山太高,也許是案山關的墻太薄,也許是案山關的人太少,這里的太陽落山格外早,這里的黃昏格外冷,這里的夜色格外黑。
瀛洲站在城墻看向天空,天空并沒有因為山高城小而變得狹窄,還是那么遼闊。只是看不見星星,也沒有月光,山體太高,星月遺忘了這座城。
城關外是一片扇形的空闊山谷,城關內(nèi)是一條狹長的山谷,長得能讓人忘了家的方向。
瀛洲有些想念若兒了,若兒應如是,只是兩人不能借著月光對望,有些遺憾。
“想家了嗎?”白若仙來到瀛洲身邊。
瀛洲搖了搖頭,他想說點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你這個修為別想太多,找好一件事,做好一件事就行了。至于兒女情長,我覺得你還是不要過早沾染為好?!卑兹粝傻?。
瀛洲感覺到白若仙的話里有話,只是他不知道從何而起,只得糊涂應道:“多謝師姐教誨,瀛洲記下了。”
然后,都不善言辭的兩人就這樣沉默著佇立在城墻上,仿佛兩根木頭。
瀛洲其實有許多問題,比如白若仙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比如他們要在這里待多久,比如妖獸潮大概什么時候結束,比如白若仙白天為何那么生氣,比如怎么樣才能快速提升修為……只是,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問。
兩人在城墻上并肩站著,在遠一點的地方看去,就是兩道黑影。黑影一動不動,立此良久,讓城墻上那些戍衛(wèi)的將士既困惑又贊嘆。
趙若柔看著城墻上的兩道身影,有些向往與失落。她并不覺得那兩人有什么關系,她只是希望兩人別像根木頭一樣站那么久。
這里看不見月光,也無法從星象判斷時辰,瀛洲不知道他和白若仙究竟站了多長時間。
最終,還是白若仙先準備離開了。
“師姐,你喜歡什么樣的俢侶?”瀛洲忽然鬼使神差地問道。
白若仙一愣,看著瀛洲一時之間茫然無緒,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瀛洲話一出口他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再被白若仙一看,整張臉刷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不是……師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就……就……”
白若仙其實沒有什么感覺,只是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種問題,一時之間沒想好怎么回答而已。
“你在胡思亂想什么?”白若仙又看向瀛洲,嚴肅說道。
隨后鄭重正經(jīng)地回答道:“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大道維艱,顧之無暇。”
說完后白若仙就準備離開,然而還沒有走出兩步就又回頭,對瀛洲認真開口道:“再說,誰能配得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