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一天天臨近。
對于京城的平民百姓來說,今年的除夕注定不是‘爆竹聲中一歲除’的喜慶樣兒。
這段時間,所有人都能明顯感覺到陰氣加重,黑夜比白天長。
到了除夕前夜,往往辰時便能正常升起的太陽,直到巳時才在西邊剛露頭,邪門的很。
夜晚,有不少人躺在榻上,都能聽見屋外有一股極其粗重的呼吸聲,令人毛骨悚然。
敲門聲屢屢響起,更是無比常見。
這時候,一些心中有愧,亦或者是做了傷天害理之事的人,每到夜晚便惶惶不安,難以入睡。
不少人熬不到拂曉太陽升起,就被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氣息斷絕,眼珠子暴突,七竅流血,死狀極其詭異。
這些事情一傳出來,所有人都巴不得趕緊往武府里搬。
那些個文武百官的府內(nèi),更是拼了命的到處貼符紙,拜神像。
而武府也抵不住平民百姓的強烈要求,提前好幾天開放了十二人一間的行軍帳篷。
不過直到除夕夜這天,帳篷上也沒有貼鐘馗像。
倒不是琉離和秦霄沒有完成任務(wù),相反,因為越到后邊就越得心應(yīng)手的原因,還提前兩天畫完了六千多幅鐘馗像。
這些畫像,現(xiàn)今都被存放在秦霄的儲物袋里。
至于為何不盡早貼上去,這是他同云沐川共同商議出來的結(jié)果。
武府中,有不少武者的家中長輩,都是戶部尚書那一脈的敵對黨派。
這些人家中往往都有極其強大的武者,以及不少的辟邪之物,所以除夕夜是不會跟著在十二人的大帳篷里受苦的。
但云沐川還是怕提前讓人發(fā)下去了,這些人會藏私帶回家中,導(dǎo)致鐘馗像數(shù)量流失。
武府里。
“才三點,天就已經(jīng)黑了……”
秦霄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現(xiàn)在早上十點天亮,下午三點太陽就下山,白天總共才五個小時。
人心惶惶總是不可避免的,但平民百姓們看見武府內(nèi)隨時都有群肌肉大漢巡邏,心中也能安定不少。
一眼望不到頭的帳篷群里,有人帶了鍋和爐子,已經(jīng)開始燒火做飯。
人們?nèi)齼沙扇壕奂谝黄?,聊得熱火朝天,這人味就漸漸重了起來。
人味一重,心中的恐懼也就沖淡了許多。
少年吃著武府發(fā)的糧食,喝著溫暖的粥,再與隔壁的白月光少女眉來眼去,惹得大人們一陣歡笑。
逐漸的,也有了些年味。
晚上八點。
天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烏云籠罩了天空,將月亮完全遮擋,不見絲毫月光。
帳篷群里,除了較大一點的篝火堆外,基本上都看不見任何亮光。
今天的夜格外的黑,就算舉著火把,也只能看見身周一丈方圓內(nèi)的事物。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伸手不見五指,簡直黑的可怕。
平民百姓們已經(jīng)進(jìn)入帳篷里,冷風(fēng)吹得帳篷獵獵作響,像是惡鬼嘶鳴般,尤為瘆人。
不過還好,帳篷里的人都在喝酒吹比,劃拳罰酒。
越到這種時候,就越得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要不然人人都一副噤若寒蟬,默不作聲的樣子,緊張和恐懼會占據(jù)每一個人的心田。
那么帳篷里的老人就容易遭受不住,說能被活生生嚇?biāo)蓝冀z毫不為過。
此時,秦霄已經(jīng)將儲物袋里的六千多張鐘馗像取了出來。
這種時候,便能看見畫像上活靈活現(xiàn)的鐘馗大師,渾身散發(fā)著點點金光,驅(qū)散了周遭的黑暗。
云沐川將鐘馗像發(fā)放下去,命令一個帳篷貼一張,決不允許出現(xiàn)任何紕漏,也不能私吞。
否則發(fā)現(xiàn)了,就丟出去喂瘟神。
武府武者數(shù)量龐大,僅僅用了小半個時辰,便貼完了六千多頂帳篷。
里邊的平民百姓也能看見帳篷門上,有一張散發(fā)著神圣金光的畫像,驅(qū)散了屋內(nèi)屋外陰暗的氣氛。
琉離,秦霄及云沐川三人聚集在一起。
這一刻,他們都能明顯的感受到,冥冥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之物,附加在了身上。
秦霄開啟陰陽眼,眼眸表面泛起一層幽藍(lán)光芒。
在他眼中,琉離和云沐川身上都附著有紫紅色氣運,宛若茫茫黑夜中的一盞明燈,尤為耀眼。
當(dāng)然自己身上亦是如此,只不過相較于前面兩人,明顯要多得多。
“軒轅先生說的幫京城度過大劫,氣運加深,我做到了?!?p> 琉離看著秦霄眼中那濃郁的幽藍(lán)色光芒,臉上出現(xiàn)一抹轉(zhuǎn)瞬即逝的羨慕之色。
“我還有重事要辦,便先走了?!?p> 云沐川面色嚴(yán)肅,每到關(guān)鍵時刻,他身上那股子屬于驃騎大將軍的殺氣,便會毫不掩飾的宣泄而出。
他淡定自若的走出帳篷,令周遭方圓十丈內(nèi)的黑暗如潮水般褪去。
旋即沖天而起,化作一道影子,融入了茫茫黑暗之中,不見蹤影。
秦霄看向門外的黑暗,各式各樣的游魂漫天,缺胳膊少腿的、沒有腦袋的、沒有下體的、只剩下軀干的……
個個兇神惡煞,朝屋內(nèi)的秦霄及琉離絲牙咧嘴,嘴里發(fā)出嗚嗚的嘶鳴聲。
“這還沒到午夜,就已經(jīng)……”
秦霄眉頭緊皺,邁開步子就往外走。
琉離霍然起身,聲調(diào)一下子拔高拔尖,少了許多往日里的清冷:
“你去哪兒?!”
秦霄納悶兒道:“去找我?guī)熜职?,你說的我那小媳婦兒也在那兒呢,不去那兒,難道和座冰山待在一起過年?”
說罷扭頭就往外走。
琉離面帶焦急之色,連忙起身跟在秦霄身后,三寸不離。
“你跟著我干嘛?”
秦霄頭也不回的說道,看著自己走到哪兒,哪兒的游魂就如潮水般退避,倒也挺樂呵。
“我……”
琉離無語凝噎,猶豫半晌,吞吞吐吐道:
“我,我害怕。”
這一下子給秦霄整樂了,毫不留情的笑著諷刺道:“你個道士,還有氣運加身,居然會害怕?
還有,按理說你那軒轅觀內(nèi)有你師父的雕像,明顯會安全得多,為何還要來武府?”
琉離又羞又憤,面色緋紅,蔓延到耳后根,輕咬著下唇說道:
“道觀內(nèi)沒有其他人,師父又只是一座雕像……”
秦霄回頭看了她一眼,那臉紅的跟個關(guān)公似的,猴兒屁股都沒那么紅。
“行,跟著就跟著吧?!?p> ……
此時,寂靜無人的道觀內(nèi)。
軒轅先生的雕像微微顫動,轉(zhuǎn)動一對石眼珠子,看了看四周,發(fā)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頗有一種養(yǎng)大的姑娘,跟人跑了的感覺。
“留我一個孤寡老人獨守空房,這人間,不值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