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103、就當(dāng)空間是個樂子
第二天一大早，先是阿水娘、顧瑯、小麻雀隨運(yùn)送磚石的馬車來探望，后來鳳恒也和敢勇鏢局的鄧三勇以及鴻運(yùn)茶樓的葉恭和夫人伍氏、女兒葉莊也來看望。
鳳恒還帶來兩個好消息，一是林謙夫人派親信婆子一大早到鐵匠鋪賠禮道歉，不僅退還了回鳳樓預(yù)定的所有火鍋，還賠了朱大奎醫(yī)藥費(fèi)和誤工費(fèi)。另一個好消息就是，他的兩個兒子飛鴿傳書，已經(jīng)過了撫州，而且同來的還有卞旻，他已經(jīng)辭官，帶著夫人和兒女來殿州長住！蘇瀾欣喜若狂，覺得昨日被老天打了一悶棍，今天又被老天吻了一下臉蛋！
說話間，中吉書院山長謝夫人和女兒謝筠也來了。幾個女孩兒聚在屋里幾里咕噥，一會兒吃糖，一會兒欣賞著雙面繡，熱鬧得很。
恰巧李沖夫妻帶著女兒李珠也來了，又帶來了十來?xiàng)l新鮮鲅魚。
蘇瀾心思一動，讓劉嘉去把兩個殺手請來。劉嘉喜得跑了，一會兒又和兩個殺手飛也似回來了。兩個殺手早就聽劉嘉說了鲅魚的事情，知道又有了好吃的，不禁喜得抓耳撓腮，竟然一邊一個挾著劉嘉“飛”了回來。
廚房狹小，蘇瀾擔(dān)心誤了工匠的飯食，院子也是沒有立足之地，蘇瀾就把殺魚的場子放到蚵殼屋外的一顆大樹下。反正那爛了肚腸需要樹葉，用著也方便。正準(zhǔn)備開始，宋望也來了，還帶來了五、六條大鯇魚。
蘇瀾先是親自上手，拿鐵勺刮了一條鲅魚。那伍氏母女、謝夫人母女從來沒見過蘇瀾居然身懷如此絕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會兒換了爛了肚腸上手，幾片樹葉就把鲅魚刮得骨肉分離，剁成魚茸，眾人更是目瞪口呆。
鳳恒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看得既心驚又高興。鳳恒悄悄跟蘇瀾道：“那是什么人，這么好的刀工……不對，沒有用刀，不能稱為刀工！”
蘇瀾道：“我有個想法，到時請他去回鳳樓表演，一定會讓火鍋揚(yáng)名殿州！”
風(fēng)恒道：“好是好?？傻策@樣的高手都脾氣古怪，只怕他不肯遷就！”
蘇瀾嗤道：“他？巴不得去呢，只要有好吃的！”
蚵殼屋實(shí)在是小，只得在劉珍房里擺一桌。幾位夫人，如林氏、伍氏、謝夫人和李沖娘，帶著幾個姑娘，正好十個人團(tuán)團(tuán)圍坐在一起。
蘇瀾又讓人去請來祈福和云山。祈福和鳳恒認(rèn)識，不免寒暄。又聽說卞旻即日到殿州，也是異常歡喜。
劉希沒有架子，帶著劉奇和幾個小家伙跟顧瑯、鳳恒、鄧三勇、葉恭、宋望、李沖、祈福和云山等人擠一個大桌子。各家?guī)淼钠腿?、婆子、丫鬟也是另開兩桌。
待肥雞棒骨火鍋和鯇魚酸菜魚火鍋上桌，味碟、麻辣調(diào)料和流水一樣的各色小海鮮、菜蔬上來時，一些人就雙眼圓睜，張口結(jié)舌。待水開湯滾，香氣撲鼻，人人不免食指大動，埋頭苦吃。隨后就著滾燙的火鍋湯又下了鲅魚餃子，吃得大家是暢快淋漓，酣暢無比。
幾個姑娘今天也不受拘束，一人喝了一小杯米酒，此時都是兩腮生艷，滿目含春，一個個仿佛都是美人附體，有著別樣的風(fēng)情。
山長謝夫人和女兒沒口子道：“哎呀呀，真是鮮美！就像夫人說的，昨日我們吃的火鍋就是洗鍋的水！”
林氏道：“回鳳樓元宵過后開張，請夫人多多捧場！”
“那是自然！我家老頭子也是個美食家。今天本是也要來拜訪，只是書院馬上要開學(xué)，他的事情太多。倒是偏勞了他！”謝夫人道。
一時，大家酒足飯飽，肉魚菜蔬都吃得精光。最夸張的是兩個殺手那一桌，竟是連火鍋湯都喝得一干二凈！
飯后，蘇源、劉嘉、社日和李珠又纏著蘇瀾講故事。蘇瀾興致也高，就給大家講起了凌濛初的三言二拍中的故事《轉(zhuǎn)運(yùn)漢巧遇洞庭紅》?！啊俏娜籼撓仁琴u扇子遇到天涼，后來接連倒運(yùn)，把家底折了干凈。人們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倒運(yùn)漢。后來走投無路，只得出海謀生。別人有錢，紛紛采辦貨物，準(zhǔn)備在海外賺了大錢。偏偏文若虛只有一兩銀子的本錢，只好買了一百來斤洞庭紅橘子，預(yù)備船上吃。這天船停，原來到了一個國家。那港口上人來人往，都在忙著貨物買賣。文若虛沒貨，又怕橘子爛了，就放在艙板上打開看看。不料那洞庭紅橘子紅艷艷鋪了滿倉，贏來眾人目光，紛紛花錢來買。這個國家以銀為錢，上有文采，龍鳳最貴，其次人物，再次禽獸、樹木，最后是水草，但是重量都是一樣的。文若虛賣桔子，只要那水草銀錢，一個橘子兩個錢。賣完一稱，每個水草銀錢竟然有八錢八分重，足足賣了一千多個錢……”
蘇瀾的故事一波三折，曲折離奇，再加上她形神皆備，更是引人入勝。講到后來，文若虛撿個破烏龜殼回家，被波斯商人以五萬兩白銀買走，銀錢不夠，還以商鋪、住房抵償。眾人不解，那波斯商人掀開龜蓋，取出一顆夜明珠，放在漆黑的盤子，又放在屋子暗處，只見那珠子滾一個不停，閃閃爍爍，光照一尺之外。那波斯商人還說，這龜殼乃是黿龍住所，后成龍退殼飛天而去。黿龍有二十四根肋骨，每根肋骨都有一顆這樣的珠子，一共二十四顆！而那五萬兩不過是一顆珠子的價錢……
蘇瀾講完，長吁一口氣。眾人不禁高聲喝彩，議論紛紛，都表示真是大開眼界。蘇瀾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故事竟然把所有人都吸引過來了。
正在這時，門外馬蹄急促，原來是蘇瑞尚帶著無息、無影，還有七、八個士兵突然回來了，后面居然還跟著林謙和夫人、女兒林寶以及林家的幾輛馬車、仆人。夫妻倆和女兒三人一進(jìn)蚵殼屋，就跪在院子里，頭磕得蹦蹦直響。仆人自然也跪下。待抬起頭來時，大家發(fā)現(xiàn)林夫人的臉已經(jīng)不是臉了，已經(jīng)成了顏料鋪?zhàn)?，烏青、紅紫、黃白，都被打爛了；又好像是蒸好的饅頭、包子，腫脹得看不見了眼睛。兩只手好像也被拶指，又紅又腫得像胡蘿卜。林寶雖然臉上、手上沒有傷，但是顯然膝蓋出了問題，不時齜牙咧嘴地拿手去揉一揉。林家仆人一個勁地從車?yán)锿掳釚|西，什么人參鹿茸、燕窩蟲草，還有綾羅綢緞，釵環(huán)首飾，還有一大包繡品。
蘇瀾后來查看，不僅見到了那張雙面繡鮮花和野鹿繡帕，還看到兩個繡了青竹和蝙蝠的單面繡錦囊，也有“心”字隱形標(biāo)識，倒是意外收獲。
仆人還從馬車?yán)锿葡聛硪粋€昏迷的丫鬟，手腳被捆綁著，身上鞭印道道。最駭人的是，她的嘴巴紅腫凸出，像是豬的嘴巴，還有鮮血不斷地從嘴里流了出來。
大家都出來看戲。林謙膝行到林氏面前，納頭便拜：“夫人，我家夫人眼皮子淺，我打得她沒臉子見夫人了！叫她敢拿人家一百兩銀子，我就懲罰她拶指；寶兒雖然沒有參與，但是她知道事情經(jīng)過，卻不勸誡，所以昨日也跪了一夜。至于這個丫鬟香瓜，賣主求榮，挑撥是非，我已經(jīng)拉了她的舌頭！”說著，他還鎮(zhèn)重地從身上拿出一張身契，道：“夫人，這是這個奴才的身契，認(rèn)打認(rèn)罰隨你便！”
林氏和一幫女眷聽說賣主求榮、多嘴多舌的丫鬟被拉了舌頭，覺得固然是她自作自受，但是畢竟太過殘酷，心有不忍，都離開了。林氏嘆口氣道：“林大人，這是你家的仆人，怎么處置，我不該過問，也不敢過問！這身契我更是不敢接！”她又走到林夫人和林寶兒跟前道：“有話好好說，二位還是起來吧！”
林夫人和林寶兒哪里敢起來，還是林謙道：“既是夫人心慈，你們不可忤逆了夫人的好意！還不謝謝夫人！”母女倆這才起身，不停地道謝。林氏又讓人搬了凳子，讓她們在院子里坐著。
蘇瀾知道父親一行人此時回家，定然還沒吃午飯，趕緊收拾了幾個火鍋。幸虧家里因?yàn)橛泄そ?，始終都熬著肥雞棒骨湯，馬上上了幾個火鍋，魚和肉也是現(xiàn)存的。只是鲅魚餃子不夠吃，現(xiàn)殺魚再包餃子也來不及，蘇瀾只好吩咐金嬤嬤趕緊做手搟面，她又做了一大鍋鹵肉臊子。
蘇瀾邊忙，就聽得堂屋里劉希怒氣沖沖道：“我不知道，殿州竟然有人打量我劉希是暫代知府，就敢以下犯上，算計欺負(fù)我的家眷！若依我的脾氣，昨日就要捉拿首犯，治個不敬之罪！”
劉希緩了口氣又道，“還是我夫人身懷大局，忍辱負(fù)重，勸我說，如今殿州因?yàn)橘羴y，百姓急需安撫，平安順?biāo)旆€(wěn)定乃是朝廷的上上大計！林大人，你我身為大成官員，都為皇上擔(dān)著干系！這過年過節(jié)，阿水娘一個普通百姓，都為殿州百姓施粥，就連六殿下也慷慨解囊，還吩咐，不要連累百姓出錢舍粥，大家日子都不好過！可是，你的官眷不說去救濟(jì)殿州孤老，安撫遭受倭亂的家庭，卻唯恐天下不亂，不僅攪家成精，如今還播亂殿州，心懷叵測，勾結(jié)算計，下套做局，竟然還把殿州大大小小的官眷、商賈世家全部拖下了水！連官眷和奴婢竟然都敢聯(lián)手在大庭廣眾之下打殺在前線抗倭的將軍幼女！真是膽大包天，枉顧國法！”
林謙無話可說，只得道：“下官有罪！”
劉希繼續(xù)道：“林大人，你夫人和女兒是婦孺無知，我不管，但是，你這縱容之罪，怎么都跑不了！告訴你，若殿州官場動蕩，百姓不安，動亂暴起，我劉希第一個就要?dú)⒛惆裁?！”劉希威?yán)赫赫地道，“林大人，你可知罪？”
推官林謙家里夫妻不和，妻妾斗法，嫡庶相爭的事情，殿州人人皆知。所以，劉希說林夫人是攪家精，林謙無言以對。
只聽得林謙口中諾諾，不停地道：“下官知罪！下官已經(jīng)懲戒……”
就聽得蘇瑞尚打斷林謙的話道：“我看你根本就是不知罪！推官大人，你今日一大早就帶著夫人和女兒到軍營去負(fù)荊請罪。我請你走，你偏不肯。出了這樣的事情，難道你不應(yīng)該在你家家廟、祠堂懲戒你的夫人和女兒嗎？為什么要帶著她們?nèi)ノ业能姞I？外人怎么評論如此咄咄怪事？說到底，你這不就是陷我于不義，敗壞我的名聲嗎？”
眾人聽了都恍然大悟，臉色大變。林謙把自己的妻女送到軍營，確實(shí)是咄咄怪事，細(xì)思極恐！往小了說，這是顛倒了綱常，不成個體統(tǒng)！往大了說，這個林謙貌似道歉，實(shí)則也是居心叵測，心思歹毒！
林謙惶惶不可終日，道：“是下官欠考慮！”
蘇瑞尚冷冷地道：“我是個軍漢，一般不上場，上場就要拿刀子殺人！告訴你，我蘇瑞尚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若是認(rèn)為我這侯府庶子和他的兒女可以任意由你們欺辱，那我就當(dāng)做，昨日和今日發(fā)生的事情，是你林謙在給我下戰(zhàn)書！那我也告訴你，便是拋卻身家性命和項(xiàng)上人頭，我也要護(hù)得我的兒女周全無虞！”
蘇瑞尚的話寒意刺骨，殺氣騰騰，饒是旁人聽了都心生懼意，更遑論林謙！林謙臉上沒了血色，抖若篩糠！
聽到蘇瑞尚此話，蘇瀾一時驚呆。
一個多月以來，總有一個問題纏繞著她：為什么她從前世穿越到今生，偏偏會來到將軍蘇瑞尚的家里？
比較一下，兩個家庭，除了家中的父親母親和弟弟的人員構(gòu)成相同，姓名似是而非，母親過世相同外，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兩個父親。
前世的父親蘇安尚是文人儒商，創(chuàng)辦了豐泰實(shí)業(yè)這個商業(yè)帝國；而今世的父親蘇瑞尚是一介武夫、殺伐之人。他們看起來一文一武南轅北轍，可事實(shí)上都是同一類人，都是命運(yùn)多舛的悲情人物！都被自己的所謂的手足兄弟所覬覦、殘害！前世的父親落得家業(yè)被霸占，妻子被謀殺，兒子被迫在外流浪！今世的父親，幼年喪母，少年入伍，青年失去愛侶，半生蹉跎，官身難進(jìn)！
蘇瀾前世的母親過世，父親纏綿病榻，已是難以更改的事實(shí)。而今世，老天爺讓她來做蘇瑞尚的女兒，那就是為了讓她來拯救這個父親！或許，拯救了這個父親，也就是拯救了前世的父親？！
仿若醍醐灌頂，蘇瀾猛然大徹大悟！是的，她是肩負(fù)著拯救今生和前世兩個父親的責(zé)任而來的！
想到這里，蘇瀾再也忍不住，情緒徹底崩潰，不由得嚎啕大哭。要知道這可是兩輩子的淚水！
她丟了手中的東西，飛奔向堂屋，抱住父親的大腿，失聲痛哭起來：“父親，女兒和弟弟不要你死?。∨畠汉偷艿懿荒軟]有你?。鑶?！”
蘇瀾痛哭失聲，蘇源也撲上去抱住蘇瑞尚的另一條大腿，也哭得肝腸寸斷。劉嘉、社日和李珠也撲過去，抱成團(tuán)，哭得不能自已。大人見了，也是潸然淚下。
蘇瀾一邊哭，一邊想，父親活得這么憋屈這么累，還不就是因?yàn)橐粋€庶子的身份？！作為現(xiàn)代人的蘇廣潤可以不屑一顧，而在古代生存的蘇瀾，不得不重視這個問題！
心里想著，嘴里就哭訴出來：“父親，女兒從不嫌棄父親和母親的出身，反而為你和母親感到驕傲！您放心，女兒一定要為母親掙得誥命！”
蘇瀾此話一出，眾人目瞪口呆：為林簪娘掙得誥命，何其難?。∫粊硖K瀾年幼，能力不足；二來她本身就是一個庶女，還是外室私生女，身份低賤；三來，林簪娘已經(jīng)過世，朝廷封誥，一般不會封給一個死人，還是一個女人，一個小妾，一個外室……可以說，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是，有人卻認(rèn)為蘇瀾的愿望可以輕松實(shí)現(xiàn)。只要她答應(yīng)成為自己的高麗王妃，大成皇帝絕對會答應(yīng)她的所求！
蘇瑞尚抱著一雙兒女，熱淚盈眶，道：“好女兒，我和你母親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平安順?biāo)欤簧到?！足矣！?p> 蘇瀾抱著父親的大腿，泣不成聲。她為了拯救父親而來，那么，誰要動她的父親，她就要和誰拼命！
晚上，蘇瀾又到了空間。
看著這些寶物，蘇瀾的心態(tài)已經(jīng)發(fā)生了根本變化。別人都可以在古代謀生，她一個現(xiàn)代經(jīng)濟(jì)法和醫(yī)學(xué)雙料碩士，又有諸多技藝傍身，難道離了這個空間，她在這古代就無法生存了嗎？
有空間的幫助固然好，那是錦上添花！沒有這個空間，她也一樣要在這個古代活得風(fēng)生水起！當(dāng)然，這個空間也不是一無是處，起碼可以讓她回顧和領(lǐng)略前世逛商店的樂趣！是的，就當(dāng)這個空間是個樂子！
蘇瀾霸氣側(cè)漏道：“什么金手指？什么空間？我，蘇瀾，就是金手指！我的存在，就是空間！”
蘇瀾快樂地離開。而她沒有注意到，離開空間的剎那，那些寶貝都在微微顫抖，仿佛深受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