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313、寶船 風(fēng)眼

　　在方寧、郭山、耿帥、倪稼、桂海等殿州官員和百姓的歡送下，蘇瀾緊緊抓著杜誠的手，走上了通往豐泰號巨無霸的跳板。她覺得自己是從地上升到天空，又像是從人間飛到天堂！

　　和心上人同船共渡！百年修得同船渡，自己這是兩世修來的福分！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豐泰號，也是她這一世的海上首航，而且是遠洋貿(mào)易，遠洋除倭！非同凡響，意義深遠！

　　蘇瀾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跟著蘇瀾上船的有常樂、甘甜、殺四、夏松、夏柏、小樂子、金嬤嬤、金紅果，以及會水性的暗一、暗二、暗三、暗四，還有翠棗、金桃兩個丫鬟。覃龍、覃虎則留在殿州養(yǎng)傷。

　　另外，卞雍帶著他的測繪工具，吉貴帶著他的探寶殺器上船了。那十個專事探寶的全園護衛(wèi)也緊隨左右。

　　汪清、王拐子、仇氏兄弟昨晚就已經(jīng)上了豐泰號。他們不便在誠王殿下跟前露臉，現(xiàn)在正躲在某間艙房里。

　　甘甜還是不耐煩在跳板上行走，呼啦啦幾下子就縱身飛上了船。

　　何盾露出黧黑的笑臉，親自迎接杜誠和蘇瀾一行。

　　雖然自己是豐泰號巨無霸的老板，但親眼見到并且親臨寶船，蘇瀾還是震驚得無以復(fù)加！

　　不光她，就連誠王殿下，以及所有上船的人，甚至包括一些老船長、老水手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豐泰號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平穩(wěn)、安全，再就是高大、寬闊、嶄新、霸氣！

　　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吹拂著咸潮的海風(fēng)，以紛飛起舞的海鷗為背景，在嘩嘩的海浪聲中，一邊看著豐泰號的一帆一舵一錨一櫓，一邊聽著何盾猶如大提琴般的嗓音的介紹，蘇瀾感覺無比自豪，無上榮光！

　　“……豐泰號是兩萬料、四萬石的大船！主體全部是鐵力木打造！”何盾介紹著，與有榮焉。

　　蘇瀾無比欣慰。這可是一千二百噸的海上巨無霸！

　　“豐泰號長約三十五丈，寬約十四丈（即長116.66米、寬46.66米），吃水兩丈（6米），水密隔艙、多重船板、魚鱗搭接，是典型的福船！而且它上闊下窄，首尖尾寬兩頭翹，甲板平坦，龍骨厚實，結(jié)構(gòu)堅固，吃水深，容量大，長于裝載，穩(wěn)定性，操作性好。”

　　殺字輩、暗字輩、常樂、甘甜、卞雍等人都聽入了迷。

　　何盾繼續(xù)介紹道：“……海上航行主要依靠風(fēng)帆借助風(fēng)力以及水手劃水。豐泰號桅帆采用縱帆型布局、硬帆式結(jié)構(gòu)，帆篷面上帶著撐條，相當(dāng)于筋，起加固作用。九桅可掛十二張帆，多檣多帆，主桅八丈，便于使用多面風(fēng)。這種帆雖重，升起來費力，但卻擁有極高的受風(fēng)功效，使船速提高。并且桅桿不設(shè)固定橫桁，八面來風(fēng)都兜得住，適應(yīng)海上風(fēng)云突變，調(diào)戧轉(zhuǎn)腳靈活，能有效利用多面來風(fēng)。即使受到橫向狂風(fēng)襲擊仍很穩(wěn)定，抗風(fēng)力強！”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在兩舷和艉部，我們還設(shè)有長櫓。這種長櫓入水深，多人搖擺，推進速度快，即使在無風(fēng)的時候也可以保持航速，而且櫓在船外的涉水面小，可以適應(yīng)在狹窄港灣或擁擠水域里航行……”

　　蘇瀾尤其喜歡船帆。茫茫大海，天水一色，船帆好比翱翔的海鷗，是攜風(fēng)而來，破浪而去的精靈！

　　“……我們采用的是底尖上闊，首昂艉高的船形。這種船形可以有效控制平穩(wěn)，而且我們在船的底艙壓載了土石，穩(wěn)定性強！另外，我們還使用了梗水木和兩舷披水板，可以減小船體向兩側(cè)晃動的幅度。另外，船體有密封隔艙，設(shè)了多道橫艙壁，把整個船艙按需要和功能分割成多個小艙，多達二十四艙，不僅加強了結(jié)構(gòu)和分艙水密抗沉的作用，也有利于分割艙段來分類載貨，滿足不同貨物的使用要求?！?p>　　大家議論紛紛，對設(shè)計者的奇思妙想贊不絕口。

　　“船有八層，最底層全部放置砂石，俗稱壓倉。第二、三層是貨艙，裝載貨物和食物，是補給中樞。第四層是頂?shù)郊装宓囊粚?，這層沿船舷兩側(cè)設(shè)有軍事裝置，安裝了拍竿、勾拒、木老鴉、雉尾炬，這里還供士兵、水手、船工生活、居住。再上面就是甲板了。甲板上的活動空間被分為前后兩部分，船頭有前艙一層，是水手生活工作的地方。而我們整個船隊的‘大腦’則在船尾的舵樓上。”

　　他們上了舵樓。何盾道，“舵樓共有四層，一樓是舵工的操作間；二樓是官廳，是殿下和縣主等官員、仆役居住的地方；三樓是醫(yī)館和神堂，我們供奉了海神禺疆，還有縣主母親、海國夫人的神像，保佑我們遠洋除倭、遠洋貿(mào)易一帆風(fēng)順、旗開得勝……”

　　蘇瀾、杜誠萬分驚訝，海國夫人的神像開始供奉在船上了？

　　他們來到神堂，給海神和海國夫人上香，并虔誠叩拜、禱告。

　　出了神堂，何盾繼續(xù)介紹：“舵樓最上面是航行指揮、氣象觀測、信號聯(lián)絡(luò)等場地。甲板上除了操帆絞盤外，還有投石機和弩床！另外，根據(jù)縣主的提議，我們還特地留出了空間，專供操練之用?！?p>　　想象著大家在這里“脖子扭扭，屁股扭扭”，蘇瀾樂了。

　　“……船舵采用升降式，可以根據(jù)需要調(diào)整舵葉入水深度。船在深水區(qū)航行，遇到大風(fēng)浪或者亂流時，將舵葉下緣降到船底以下，可以使舵不受影響;而在淺水區(qū)航行或者錨泊時則可將舵提升到高位，不致擱淺損傷舵葉。而且我們的船舵是平衡舵，操控比較輕便。還有大型鐵錨，錨重上千斤，要動用一二百人才能啟航?！焙味苕告傅纴恚按蟠嫌钟行〈?，遇到緊急情況可以救生、搶險?！?p>　　杜誠和蘇瀾這才注意到，船舷等處用繩索牢牢綁縛著很多小船。

　　何盾驕傲地道：“我們應(yīng)用了鍬釘、鐵鋦、鏟釘、螞蟥釘?shù)?，使較復(fù)雜的木結(jié)構(gòu)可以通過各種船釘拼合、掛鋦、上卡、加固，從而使尺度、載重、性能都達到最佳。”

　　“如此堅固，應(yīng)該沒有海盜敢來相撞！”殺四嘖嘖贊嘆。

　　常樂無比霸氣道：“誰來誰就粉身碎骨！”

　　“是的，我們的寶船身穿加厚盔甲，即使遭遇到海盜船也不怕撞！”何盾笑道，“鄧源先生在考慮到船只航行速度之外還加大了木質(zhì)船體的強度。比如，寶船的寬長比例，為一比二成半左右，整個寶船的體型看起來胖乎乎的。這是最穩(wěn)固的結(jié)構(gòu)。還采用層層厚板，疊積層累，加厚船板，大大加強了船體的結(jié)構(gòu)強度和抗撞性能，一般的海盜船根本無法與其比固，更不用說撞沉我們的寶船了。”

　　蘇瀾默算了一下，豐泰號的寬長比值還真是約1：2.5！

　　這時，杜誠發(fā)現(xiàn)寶船的木格窗上鑲嵌著許多巴掌大小、極薄極透的亮片，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何盾笑道：“這是蚌殼！經(jīng)過精心打磨，光滑而平整，不僅非常透明，而且蚌殼表面的紋路清晰美麗，而另一面則發(fā)出蚌殼內(nèi)壁上特有的珍珠光澤。鑲嵌在木格窗上，既擋海浪風(fēng)雨，又保證屋中采光?！?p>　　蘇瀾不由驚嘆，在玻璃未廣泛使用時，寶船這種采光方法簡直是個創(chuàng)舉！

　　說話間，蘇瀾看到，船工們在抓緊時間搬運貨物，水手們都在做啟航前的最后的準(zhǔn)備工作。

　　“謝謝你，何盾！”蘇瀾示意殺四將背著的兩個硬紙筒分別遞給了何盾和卞雍。兩人心領(lǐng)神會，喜笑顏開。里面定是星象圖！

　　何盾親自將杜誠和蘇瀾迎到舵樓二樓官廳，先把蘇瀾送到她的艙房。

　　一進房間，蘇瀾就被這里的設(shè)施和裝飾所嘆服。房間雖然不大，但床榻、衣柜、條案、書架、鏡臺、座椅、帳幔、錦被等家具、被褥、盥洗器具應(yīng)有盡有。家具都是紫檀等名貴樹木，且固定在船板上，還雕刻著繁復(fù)而鮮活的圖案，有山水祥云、飛禽走獸、花鳥魚蟲、車馬人物，活靈活現(xiàn)，栩栩如生。所有家具的尖角全部改成圓角；所有硬質(zhì)的木頭、鐵器都包上了氈墊，蒙上了漂亮的厚緞，就連艙壁也不例外。這種設(shè)計有效防范了因為顛簸可能造成的傷害，可謂貼心又溫暖。架子上的幾盆綠植郁郁蔥蔥，尤其養(yǎng)眼，竟是蔥蒜！

　　誠王的房間大同小異，艙壁上還固定了武器架，可以放置刀劍、弓弩，還配備了釣魚竿。

　　嬤嬤和丫鬟忙著安置行李，布置房間，杜誠和蘇瀾則手拉手到甲板上欣賞風(fēng)光。殺字輩、暗字輩和常樂、甘甜、夏松、夏柏、則遠遠跟著。小樂子還是神龍不見首尾。

　　兩人極目遠眺，看著遠方的海天一色以及近處的山巒、人家。

　　這時，何盾過來稟報，廣潤號船長李立、廣澤號船長舒泰、長平號船長洪復(fù)、長安號船長衛(wèi)霓、漢光號船長盧林、漢云號船長馬海、漢風(fēng)號船長簡烈、漢天號船長袁京、漢福號船長普平、漢祿號船長鄭廣，以及定波號船長何慶、遠清號船長馬威已經(jīng)整裝待命。李旺、曲英、扈加等海軍將領(lǐng)也分別登上了國魂號、?；晏?、劈波號；李沖、寇風(fēng)、唐港、衛(wèi)秋明等殿州漁民組成的“殿州海軍民兵”則全部上了斬浪號。

　　御林軍中會水性的二百多名士兵也在正六品校尉高能、徐涇的率領(lǐng)下，分別上了幾艘船。

　　國魂號、?；晏?、劈波號、斬浪號分別打出了即將起航的旗語。

　　霎時間，戰(zhàn)鼓震天，軍號激越，所有人都發(fā)出了吶喊：“開船了！”

　　杜誠和蘇瀾也激動得高喊：“開船了！”

　　只見海軍國魂號、?；晏枴⑴ㄌ?、斬浪號升起船帆，率先起航。緊接著，豐泰號也緩緩駛出了港口。

　　豐泰號十分平穩(wěn)，在大海上宛如閑庭信步。杜誠和蘇瀾跑到船舷，望著豐泰號鼓滿風(fēng)帆，劈波斬浪，激動得“嗷嗷”叫喚，眾人也都跟著“嗷嗷”直叫。

　　戰(zhàn)狼呼嚎，馳騁瀚海！

　　蘇瀾發(fā)現(xiàn)，國魂號、?；晏枴⑴ㄌ?、斬浪號作開路先鋒，豐泰號緊隨，而兩翼和后方，廣潤號、廣澤號、長平號、長安號、漢光號、漢云號、漢風(fēng)號、漢天號、漢福號、漢祿號，以及定波號、遠清號等船只也迅速跟進。海軍耀武號、揚威號、鐵血號、敢勇號則斷后護衛(wèi)。一些中、小料船只則穿插其中，來去自由。

　　整個船隊既像是雙魚形編隊，也像是雙雁形編隊，而豐泰號就是魚眼或雁眼。船隊好比是訓(xùn)練有素、屢經(jīng)沙場的馬隊、兵陣。他們分工明確，互相配合。先鋒船只猶如尖刀劈刺大海，沖鋒陷陣，勇往無前！兩翼船只拱衛(wèi)防御，絕難撼動，確保整個船隊穩(wěn)如磐石，安若泰山！后衛(wèi)船只警衛(wèi)斷后，掩護主力，而且攻防兼?zhèn)?，時刻準(zhǔn)備化后衛(wèi)為先鋒！后勤船只、偵查船只各司其責(zé)；還有船只迂回包抄，隨機應(yīng)變；而中軍船只豐泰號猶如大腦和心臟，是定海神針，率領(lǐng)整個船隊，以雷霆萬鈞，排山倒海的宏偉氣勢，摧古拉朽、所向披靡！成為征服瀚海的虎狼之師！

　　她還發(fā)現(xiàn)，船與船之間的航行安全距離取決于海船大小和航行速度。船越大，間距越大；速度越快距離越大。船與船之間前后左右的距離一般都保持在五百米左右。按現(xiàn)在近百艘的船隊來計算，整個船隊編隊?wèi)?yīng)該在海面上占據(jù)五平方公里以上的面積！

　　很快，山巒、海島、人家統(tǒng)統(tǒng)不見，只有海天一色，海鳥翱翔。即便是海上巨無霸，此刻也成為了滄海一粟，微若塵埃。蘇瀾不禁感嘆，人類多么微不足道，而天地山海才是永存！正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也正因此，大海顯得格外神秘莫測，波詭云譎，既暗藏殺機，又蘊育財富和機會。闖海人向海而生，既是宿命，也是搏命！

　　蘇瀾興奮地指點金嬤嬤等人發(fā)豆芽，做腌菜，還親自釀造米酒、果酒，忙得不亦樂乎。

　　然而，令蘇瀾萬萬沒想到的是，正準(zhǔn)備吃晚餐，她忽然覺得頭昏眼花、呼吸急促，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使勁擠著、絞著自己的胃，惡心嘔吐，疼痛難當(dāng)。前世擅長游泳，多次乘坐游輪到日本、韓國和東南亞旅游都安然無恙的她，竟然成為豐泰號上首個暈船的病患！

　　蘇瀾后悔呀，早知如此，該提前吃一些防止暈船的藥。大意了！

　　太醫(yī)龐順很快來到縣主的房間。診斷結(jié)果自然是暈船，原因卻是病體難支！

　　也是，之前，因為孔峰將軍和老爺子、美娘和何震殉國、罹難，縣主就曾三次七竅流血，多次暈厥；再之前，她還曾因蘇長起在蚵殼屋行兇而丟了三魂七魄，差點死去！

　　杜誠心痛得簡直沒法呼吸。他催促著龐順趕緊施針、開方，丫鬟趕緊煎藥。

　　正在忙亂，何盾來了。他拿出生姜和薄荷，讓蘇瀾含在嘴里，還安慰道：“姑姑，太醫(yī)的診治非常準(zhǔn)確，您就是因為身體受損，體力不支造成的暈船！”

　　杜誠急道：“不是說，會洑水，就不會暈船嗎？”

　　何盾愧疚道：“會洑水的人，暈船的可能性要小一些，并非絕對不暈船。其實，暈船一是身體原因，二是平衡能力沒有調(diào)整過來，不適應(yīng)海船顛簸?！?p>　　蘇瀾覺得很有道理。

　　甘甜既焦急心疼，又不禁好笑：“縣主，您還不如我呢！”

　　何盾眨眨眼道：“不要把話說滿了，我看你也快來神了！”

　　話音剛落，就見甘甜的眼珠子忽然跑到兩只內(nèi)眼角上，然后面色蒼白，身子一歪，倒在常樂的懷里。

　　緊接著，翠棗、金桃等人也開始惡心嘔吐起來。就連殺字輩、暗字輩的人也感到作嘔。倒是常樂、小樂子、夏松、夏柏、金嬤嬤、金紅果等人，或因身體素質(zhì)好，或自幼在海里討生活，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

　　杜誠覺得自己筋骨剛硬，身體康健，應(yīng)該沒有問題。可說話間，他也覺得隱隱有些不適。

　　何盾趕緊給大家派發(fā)生姜、薄荷，龐順則帶著幾個醫(yī)官忙著扎針。

　　杜誠含上了生姜，焦急地道：“該不會一直這樣暈船吧？縣主什么時候能好？”

　　“放心，大家適應(yīng)了船上生活，暈船的現(xiàn)象自然就沒有了，長則十來日，短則一兩日?！焙味苡行?dān)心道：“姑姑的情況有些特殊，一定要注意休息，也要吃好喝好。”

　　何盾的話就像定心丸。

　　果然，一天后，大家暈船的癥狀神秘消失了，就連蘇瀾也大好了?？筛侍鹁捅容^奇怪了，只要在船上走動就會天旋地轉(zhuǎn)。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十多天后。

　　十一月三日一大早，蘇瀾突然被一陣鼓聲、號聲所驚醒。她緊張不安，也莫名興奮。難道有海盜或倭寇來踢館？但細一琢磨，又覺得不太可能。如此規(guī)模的船隊，在茫茫大海上那是絕對堅不可摧、不可侵犯的存在！除非活得不耐煩送死來了！

　　難道是臺風(fēng)即將來臨？

　　蘇瀾惶然，趕緊整衣出了艙房，跑到甲板上，迎面碰上了杜誠和殺一等人。這時，他們聽到舵樓頂層上，卞雍在驚嘆：“天?。∧銈兛矗鞘鞘裁?？”

　　卞雍自從上船后就賴在了舵樓頂上，觀察天象氣候，記錄航海日記，繪制海潮、星象云圖。

　　順著卞雍的手指，蘇瀾和杜誠向周圍望去，突然看到了令人驚駭震撼而又詭譎奇異的一幕！

　　只見船隊頭頂陽光普照，天氣晴朗，海風(fēng)不動，海浪不驚，鳥翅不振，鷗聲不聞，一切平靜，一切安然，仿佛是海上“世外桃源”。然而，距離船隊大約半徑十多平方公里之外，烏云直達天庭，它們不斷翻滾，萬千變幻，環(huán)繞并包裹著整個船隊，而且能夠清楚地聽到、看到，那里狂風(fēng)呼嘯，電閃雷鳴，大雨如注，海水翻騰，驚濤沖天！仿若千軍萬馬在廝殺血拼，真是地獄閻羅殿！

　　這時，何盾異常緊張地跑來道：“殿下，姑姑，我們現(xiàn)在正在暴風(fēng)雨的風(fēng)眼之中，遠處是暴風(fēng)云墻，也稱眼壁。而云墻外是螺旋一樣形狀的雨帶，那里有幾條雨帶呈螺旋狀向眼壁四周輻合，雨帶很長、很寬，看不到頭！”

　　蘇瀾知道，風(fēng)眼就是通常所說的臺風(fēng)的正中心！而隨著臺風(fēng)的運動，風(fēng)眼也會在瞬息之間發(fā)生巨變。也就說，他們免不了要受到臺風(fēng)的洗禮、圍剿！

　　“我們正在改變船隊陣型，收縮抱團，迎接狂風(fēng)暴雨！”何盾決絕道，“請你們立刻回到艙房，關(guān)嚴(yán)門窗，拴緊閥扣……”

　　這時，仿佛是感受到了危險，龍骨、底倉、舷窗、甲板上，老鼠們成群結(jié)隊，蜂擁而出，爭相跳海。蘇瀾甚至看到，一群老鼠發(fā)出凄厲慘叫，爭先恐后地爬上桅桿，然后奮不顧身，跳入大海！

　　蘇瀾不禁頭皮發(fā)麻，神情倉皇。杜誠趕緊擁住她，安慰道：“不怕，船就交給何盾！你就交給我……”說著，他擁著蘇瀾，向艙房走去。眾人也臉色慘白，緊跟其后。四周還在回響著何盾和船工、水手們的警示聲，驅(qū)離聲，將出來觀看奇異天象的人們趕回艙房！

　　眼看著要到艙房門口了，突然一聲高亢、凄厲、尖銳的狂風(fēng)呼嘯著掠過頭頂，然后就感覺到船只突然跳起舞來，先是震顫、抖動，然后開始劇烈顛簸、晃蕩起來。杜誠和蘇瀾等人立足不穩(wěn)，“噗通”相繼摔倒在甲板上！

　　然后，船只搖擺的速度、幅度、頻度、高度、強度也越來越大，時而被狂風(fēng)拋到天空，時而又被海浪拍到深淵……

　　而最膽寒的是，隨著狂風(fēng)巨浪的肆虐，船只到處發(fā)出驚心動魄、令人生畏的“嘎吱嘎吱”的巨響，好像是被囚禁了千年萬載的餓鬼瘋魔、貪婪饕餮沖出了海底牢籠，把船只當(dāng)成了美味佳肴，在大口大口地大快朵頤、嚼碎吞噬！

　　杜誠摟著蘇瀾，眾人連滾帶爬地滾進了艙房。剛剛拴緊閥扣，一排巨浪從天而降……

　　然后，蘇瀾就聽到震耳欲聾的巨響、亂響，那是海水飛濺，打到甲板、船舷、艙壁上發(fā)出的聲音，好比是密集的子彈破空而來！一時間，蘇瀾有了錯覺，仿佛來到前世戰(zhàn)場，在槍林彈雨中涅槃重生！

　　仿佛走過了千年萬載，船只突然穿過了時空隧道，來到了陽光普照、風(fēng)平浪靜的世界！

　　蘇瀾最先反應(yīng)過來，興奮地驚呼道：“脫險了！”說罷，掙扎著站起身。杜誠緊緊抓著她的手臂，顫抖著打開了艙門閥扣。

　　在眾人的簇擁下，蘇瀾和杜誠來到了甲板上。他們一時間還難以回復(fù)平靜，居然是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地走出了艙房。

　　水手、船工們正在緊張有序地工作。甲板上到處都是流水、破網(wǎng)、爛繩、斷木，仿佛遭遇了水炮的轟炸。

　　蘇瀾正在環(huán)顧四周，突然杜誠攥著她的手一緊，一聲驚呼，手指著遠方。蘇瀾也極目遠眺，頓時目瞪口呆。

　　只見不遠處的海面上，在高聳的云墻之外，狂風(fēng)仿佛巨人之手，快速地、瘋狂地攪動著巨浪，仿佛高速旋轉(zhuǎn)的渦輪；幾條雨帶呈螺旋狀高速輻動。就在這幾條快速運動的雨帶的間隙，一條船只突然沖了出來，擺脫了風(fēng)暴巨輪的無情碾壓和粉碎，就好像是被征服的惡魔，不得不張開血盆大口，將已經(jīng)吞噬了的美食吐了出來。

　　接著又是一條……

　　毫無疑問，豐泰號也是這般被風(fēng)暴巨輪吐出來的！

　　好多年過去了，蘇瀾都不能忘懷這詭異的一幕。她甚至懷疑，這巨浪渦輪是時空機器，自己從一個時空又到了另一個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