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云城狼煙 59、薩滿法器羊皮手抓鼓
升平十五年四月十二日寅時正刻，天剛微微亮，殺四就率領(lǐng)誠王暗衛(wèi)和全園護衛(wèi)，還有揭煒那一隊益州新兵，和于小寶率領(lǐng)的人馬悄悄出發(fā)，一路往西，朝沙窩驛站奔去。
兩個多時辰后，大約辰時末刻，殺四帶著誠王暗衛(wèi)和全園護衛(wèi)又回到了望狐口驛站。他們風(fēng)塵仆仆，饑腸轆轆，疲憊的臉上顯出無比的失望和落寞。
望狐口到沙窩，三十里山路，一個來回六十里，還要溝溝坎坎，尋尋覓覓，確實辛苦。關(guān)鍵是，一路打聽，竟然沒有暗紫紅帷馬車的任何信息，怎不叫人惆悵？
殺四也有些沉不住氣了，道：“公子，于姑娘的人馬和揭煒那二十人留在了沙窩驛站。我們商議后決定，于姑娘在沙窩驛站守株待兔，揭煒帶人繼續(xù)往西，到二十里外的渾源去看看。那里有幾家比較大的客棧?！?p> 蘇瀾正在聽風(fēng)苑正廳吃早餐。她放下碗，讓甘甜傳話郗才，給殺四等人備飯。又對聽說殺四回來，焦急地前來打探消息的洪珅和袁飛道：“昨晚你們好像睡得不太好??！”
二人確實沒有睡好，瞪著一對全園熊貓嚶嚶怪似的眼睛。聽說沒有任何消息，二人非常泄氣又焦躁。
“揭煒去渾源打打前站也好。但是，昨晚黑燈瞎火的，暗紫紅帷馬車絕對去不了那么遠！”蘇瀾不停地踱著步，口里喃喃道，“難道他們上天入地了不成？”
說話間，郗才親自帶著伙計送來了羊肉燴面和饅頭。甘甜的身后則跟著高三娘和高信母子，還有喬方、喬方娘子和喬桃兒五個人。他們的護衛(wèi)尉杲和鏢師孟盛等人則在聽風(fēng)苑的院子里守候。
蘇瀾趕緊讓高、喬兩家人進來，道：“高三娘，為著家姐的事情，耽誤了你家的大事……”
“縣主說哪里話來？是草民讓縣主受累了！縣主不要擔(dān)驚受怕，小姐一定會遇難呈祥，回家團圓！”高三娘安慰一番，話鋒一轉(zhuǎn)，道，“剛才草民一家正在議論那頭北狄豺狼蘇哈死有余辜?！?p> 甘甜在旁邊悄聲道：“岳山那幾個岳家護衛(wèi)真狠，昨晚幾乎把蘇哈剁成了肉泥，扔到了山下?！?p> 蘇瀾一怔，長嘆一聲道：“岳家的護衛(wèi)，還有那些民夫，都死得太慘了。他們這也是報仇雪恨?！?p> 郗才也呲著牙道：“早上伙夫和驛卒去擔(dān)水，發(fā)現(xiàn)小溪旁邊那北狄人的……肉泥，叫野豬全部給拱了。為這個，他們還去跟岳家護衛(wèi)扯皮，說他們什么東西都敢亂扔，差點糟踐了小溪。那可是我們驛站及附近村落唯一的水源！”
蘇瀾的心一動，沉吟片刻，道：“去把卞雍和吉貴喊來，讓他們把家伙也帶來。還有，凡是比較熟悉這里山路情況的人都喊來，我們一起議議、走走、看看。”
高三娘立刻道：“蔚州百夫長尉杲，以前經(jīng)常替二郎、三郎給草民送信送東西，他熟悉道路情況?！?p> 喬方也道：“蔚州廣盛鏢局東家，鏢頭孟盛經(jīng)常走蔚州到云城的鏢，也很熟悉道路情況。”
伙計出去叫人。高三娘繼續(xù)道：“甘夫人拿著昨天從蘇哈的身上搜出來的那塊羊皮，草民一家看了，覺得有些古怪。”
不提羊皮，蘇瀾還忘了。昨天因為天晚，光線昏暗，她還沒來得及看呢。
甘甜趕緊呈上羊皮。蘇瀾看后，皺眉道：“這個跟我們在蔚州買的那本羊皮書差不多，沒有文字，只有些奇怪的符號。我記得，當(dāng)時高二郎看了后道，這些是北狄宗教薩滿教的咒語?！闭f著，讓甘甜開箱，找出那本在蔚州買的羊皮書。
喬方上前翻了翻羊皮書。只見那本書中，大約有十多塊裁成巴掌大小的羊皮方塊，用羊毛繩在左上角縫合而成。每塊羊皮上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符號。
喬方點頭道：“的確都是北狄的咒語！北狄人只有語言，而且各個部落的語言千差萬別，沒有統(tǒng)一；更沒有文字，只能用一些符號記錄。其中有些符號就是薩滿教的咒語。”
關(guān)于薩滿教，蘇瀾也知道一些相關(guān)知識。
薩滿教是在原始信仰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的一種民間信仰活動，流傳于全世界。在我國，主要流傳于東北到西北邊疆等地區(qū)的、使用阿爾泰語系、通古斯語族、蒙古語族、突厥語族的許多少數(shù)民族中，對這些民族的生產(chǎn)、生活和社會習(xí)俗等各個領(lǐng)域產(chǎn)生過重大影響。因為通古斯語稱巫師為薩滿，故得此稱謂。薩滿，即巫師，曾被認為有控制天氣、預(yù)言、解夢、占星以及旅行到天堂或者地獄的能力。因此，有些地區(qū)或民族將薩滿區(qū)分為能治病的薩滿和害人的巫師；有些地區(qū)或民族則相信，所有的薩滿都有治療以及害人的力量。也就是說，薩滿通常享有極大的權(quán)力和聲望，但也可能被懷疑害人而招致恐懼。有些地區(qū)或者部落，薩滿還是政教合一的代表，或者是在部落中享有崇高地位；還有一些大薩滿，地位僅次于部落酋長或汗王。
蘇瀾仔細看看羊皮書和羊皮，疑惑地道：“高三娘看出什么古怪了？”
高三娘笑道：“是我們高信，還有喬方兄弟發(fā)現(xiàn)有些古怪。高信過來說說?！?p> 高信落落大方地上前下跪叩首，道：“啟稟縣主，草民家在桑樹鎮(zhèn)外有一個小小的牧場，牧場請了幾個北狄牧人放牧。記得小時候，草民去牧場玩耍，恰好有家北狄牧人的兒子生病，他們請來薩滿做法治病。草民看見一個羊皮手抓鼓甚是小巧可愛，心生歡喜，就上前查看，不料那薩滿臉色大變，雷霆震怒，將我呼喝走了。草民這才知道，那是薩滿法器羊皮手抓鼓。”
“薩滿法器羊皮手抓鼓？”蘇瀾疑惑地問道。
“就是那種薩滿神鼓，又稱抓鼓、手鼓。一般是用薄木條烘烤彎制成圓形或橢圓形的鼓框，上面用鹿、狼、馬、羊、牛等獸皮蒙成的單面鼓。鼓背中心有一個皮條或鐵條為握手，鼓框和背面穿掛一些銅鈴等響物。單手抓而執(zhí)之。”喬方細心解釋道，“薩滿自稱界于人、神之間，擔(dān)任二者之間的聯(lián)絡(luò)，能歌善舞，娛神醫(yī)人，又有防災(zāi)驅(qū)鬼的咒法，是被人極其敬畏的人。薩滿自己也以能得到神靈的告示而成為上天的使者而自傲。有的薩滿認為，如果跳神時不敲鼓，神則哪里也飛不到；有的則認為，鼓給薩滿以力量，與惡鬼戰(zhàn)斗，在戰(zhàn)斗中可起著盾牌的作用，有的還認為他能夠通神，全靠一面神鼓，神鼓是薩滿上天入地的法器?！?p> 提起薩滿法器手抓鼓，高信眉飛色舞道：“草民那時看到，薩滿演奏時，左手握鼓背中心的皮條，右手執(zhí)鼓棰敲擊?？煞謩e擊在鼓心、鼓邊或鼓框上，也可用手推拉鐵環(huán)撞擊鼓背，或雙手配合交錯敲擊。薩滿表演時，除了手執(zhí)薩滿鼓，還腰系腰鈴，身穿綴有銅鏡或腰鈴的服飾，邊擊、邊唱、邊舞?！?p> 蘇瀾邊聽邊想，既是薩滿法器，那羊皮手抓鼓的確不是平常人能夠輕易觸碰的。
果然，喬方道：“鼓是薩滿巫師最重要的法器，被稱為‘薩滿的馬’?！R’是指鼓聲把薩滿帶去靈界。從鼓的制作材料、制作人、制作方法，到每次使用，都有專門的儀式，比如熏香、茹素，還有很繁復(fù)的祈禱活動。”
“許是不該隨意觸碰那法器手抓鼓，高信后來還大病一場?！备呷飮@道。
“應(yīng)該是被那薩滿的雷霆震怒給嚇著了。”蘇瀾微笑道，“可這張羊皮跟薩滿法器羊皮手抓鼓有何關(guān)聯(lián)？”
“縣主您仔細瞧瞧，這羊皮有什么異樣？”高信起身，上前指點道。
“這羊皮上面都是咒語符號。還有，這塊羊皮是圓形……等一等，”蘇瀾瞪大眼睛，道，“你們是說，這羊皮是從薩滿法器羊皮手抓鼓上取下來的？”
喬方咧嘴一笑：“正是！縣主請看，這羊皮的邊緣，還有壓痕，顯然，這是用木板彎制而成的鼓框壓實固定留下來的痕跡。”說著，還一邊做著手勢。
蘇瀾腦子猛然一炸，疑惑道：“既是法器神鼓，為什么要輕易取下來？”
喬方道：“薩滿習(xí)俗，神鼓一旦制作完成，就有了神秘的、通天達地、聯(lián)絡(luò)鬼神的力量，絕對不能故意毀壞！除非這個薩滿有不得已的苦衷。比如，薩滿的身份被剝奪！”
蘇瀾恍然道：“確實遇到了不得已的事情！因為蘇哈全家被作為大成人質(zhì)、北狄亨碩特部八王子的奴隸，發(fā)配到了大成……”
蘇瀾、喬方和高信異口同聲道：“蘇哈曾是亨碩特部的薩滿！”
蘇瀾頓悟。烏恩其死時，蘇哈曾拿這張羊皮蓋他的臉。那應(yīng)該是薩滿的一種儀式。
好半天，高信才道：“草民見到的那個薩滿可威風(fēng)啦。把薩滿變?yōu)榕`，除非他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
喬方也道：“或許，他甚至還利用自己薩滿的身份，害過人！”
“肯定害過人，而且還是貴族，很有可能是王子、公主，甚至是汗王！”看來，這個老蘇哈應(yīng)該是北狄亨碩特部一個高逼格，但是卻走了霉運的大薩滿！興許是參與到了王子之間繼承權(quán)的爭奪之戰(zhàn)，從而招致嫉恨！
蘇瀾笑道，“因為是大薩滿，身份特殊，被人敬畏，蘇哈揀了一條命！可是，他和他的全家絕對不能繼續(xù)呆在亨碩特部了，所以，他們一家作為奴隸被發(fā)配到了大成，遠離了亨碩特部的權(quán)利中心！”
大家都恍然大悟。
“高信，喬方，你們立了大功！”憑著本能，蘇瀾意識到，這張從薩滿法器羊皮手抓鼓上取下來的羊皮，將來一定大有作為！“還有，你們都說是薩滿的咒語，可是具體符號代表什么意思，你們知道嗎？”
高信笑著指著其中一個上下各有兩個圓滾滾的“田”字，每個“田”字之間用曲線連接起來，貌似四個“連鼓”的符號，道：“這里面我只認識這一個。因為被那個薩滿呵斥過，我就對薩滿的好些東西很好奇。有一回，還是在牧場，我給了一個很老的薩滿一只烤羊腿，他就告訴我，這個符號就是代表鼓聲如雷的意思，就是說，雷和鼓通神，可以給薩滿增添莫大的勇氣和無比的力量，在薩滿對陣妖魔鬼怪時，能夠通過更加猛烈地擊打神鼓，以驚嚇和驅(qū)趕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