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寒厭倦了這些人的目光,也沒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想走了。
“師伯,帶我去見云雪尊主吧。”風寒說。
青玄就在前面帶路。風寒跟在他后面走,他看著青玄越來越白的頭發(fā),背也有些駝了。
兩人剛離開廣場,身后廣場上的的內門弟子們就熱鬧起來了。他們無論男女,都激烈的討論剛剛離開的風寒。
“那就是以前的師兄嗎,怎么連掌門都這么客氣?”
“你不知道別亂說,他可不是什么師兄。我聽說他以前是被宗門開除了的?!?p> “不可能吧……”
“這么年輕,我要是能攀上他……”
“你不是一個人?!币恍┟利惖呐茏游嬷旌逍ζ饋怼?p> 風寒和青玄,兩人一路上只是在走,不御空,也不動用法術。
一路往下,來到一座山峰腳下,腳邊有小溪流。青玄仰頭看上面,云層把峰頂遮住了。
青玄說:“云雪就在上面,平日也沒人上去。你去的話,她應該會見你的,我就送你到這吧?!?p> 風寒剛要走上去,回頭看向青玄,眼中有一股積蓄很久的火。
回想當年在寒璃谷凄慘的場景,又想到云雪尊主這么多年了,只是獨自面對心靈的責問。風寒在平靜,心中也有火在燒。
“青玄,你當時為什么不救下云紫?”
青玄聽到風寒直呼他的姓名,就知道他其實一直是懷恨在心。他醞釀了許久,只是說:
“我救不了她?!?p> 風寒眼中的火膨脹出來,上前一把扯住青玄的衣領,說:
“你們這些大人物,為什么冷眼旁觀,見死不救?”
青玄眼神不躲閃。老辣的他,無需躲避任何人的逼視。
“你是云紫的親師伯啊,為什么卻任憑雷動發(fā)瘋,到最后云紫死了才出手,還不許別人相救。你奉行的什么天道!”
最后一句,風寒幾乎是吼出來。
“豎子,給你臉色了!”
青玄好歹也是一宗之長,千年來位居高位,無人敢觸怒于他。他著實忍不住了。一巴掌就呼過去。
這一巴掌,被風寒牢牢的抓在手里。青玄額頭青筋暴起,也動彈不得。
“你以為你還是過去的萬仙宮掌門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我眼里,你還是以前的師伯,也是一個隨時會死的老頭!”
這是赤裸裸威脅的話。青玄奮力掙脫開風寒,退后兩步。
羞愧難當。他居然不是一個曾經被轟出門弟子的對手。青玄臉都不紅,只好以自己洪亮的聲音,告訴風寒,無論如何,在他面前,你只是個晚輩。
“可笑?!憋L寒強忍著怒火,他心里,自始至終是不想對青玄做什么的。
風寒轉身就蹬上鳳回峰的泥巴小路。
青玄氣的不輕,可他拿如今的風寒毫無辦法。
天靈大陸修仙界,人人皆知大修士風寒,卻很少有人知道風寒還是卑微時的過往。
說實話,直到此刻,青玄心里仍然很佩服風寒這個年輕人。他在以前風寒還是宗門弟子的時候,就深知他的善良天性。既正直,又懂得變通?;蛟S,云紫那丫頭沒看錯人。
因此,風寒此次返回萬仙宮,青玄特意為他安排了聲勢浩大的歡迎儀仗。換作其他三大宗門的領袖來訪,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待遇。
“風寒,是萬仙宮虧欠你的,希望你能安撫她吧?!?p> 青玄在空間中隱去了。
風寒一腳一腳蹬在泥巴山路上,褲腳上沾滿了泥漬。
終于爬到了峰頂。這里,一片衰草頹靡,那座以前少女的洞府,很破舊了。
風寒幾乎要掉下眼淚。那年他和云紫也是在這里,被迫分離。他離開萬仙宮,去外面闖蕩自修。
那個最終拆散他和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云雪尊主。
風寒一步一步,腳踏在荒草地上,每一步,風寒都走的心如刀割。
他迷迷糊糊的伸出雙手,似乎想抓住一點什么,還是什么都沒抓住。
“這里曾經住著一個美麗的女孩,不怎么會說話,卻是那么美麗清冷。我最終失去了她?!?p> 風寒蹲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那荒草,將他籠罩住了。
“是誰啊,好久沒有人為我徒弟哭了,你是哪派的弟子?”
遠處傳來一種老嬤的蒼老聲音,風寒一時間抬起頭,哭的像個孩子。
身前不知道什么時候,站著一個老太太。她也蹲了下來,看著還在哭的風寒。
“你是,云雪尊主嗎?”
風寒一把鼻滴一把淚,問老太太。
老太太臉色不高興了,她頗費力的站起身來。冷冷的說:
“我可不是尊主,以前是,以后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p> 風寒站起來,他凄苦的目光,第一次毫無保留的展露出來,徑直投向老太太。
老太太頭晃動了兩下,就移開眼神。
“你是來哭我弟子的,還是來訴你的苦的?訴苦可找錯地方了?!崩咸?。
風寒說:“這里,曾經住著一個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女孩子。她一次外出,為了救她的心上人,在也沒回來了?!?p> 老太太身體顫抖著,她說:
“那這個女孩子可真可憐,未免也太傻了。”
風寒繼續(xù)說:“這個傻子,臨死前對心上人說,我愛你,縱死無悔?!?p> 老太太沒想到,此生,活著還能看到風寒。
她走到風寒身前,仔細打量著這個可憐的男人。
“你為什么回來?我還以為你早就死了?!?p> 老太太就是云雪尊主,她老的風寒簡直認不出。可這真的是她。
風寒沒說話,離開云雪,在長滿荒草的平地上到處走。狀若瘋魔。
“在看也沒用,她死在你懷里了。跟那個女孩子一樣,真是天底下兩個最傻的女孩子?!?p> 風寒看到了一處秋千,走了過去。云雪也走了過來。
云雪說:“我沒什么事做,天天就在這上面蕩,挺悠閑的,你來干什么?”
風寒看著秋千發(fā)愣——他早已習慣自己有時發(fā)愣了。
“雪姨,你上去,我推你?!?p> 云雪搖搖頭,說:
“我太老了,十年前就不蕩了,只好天天坐在它后面的空地上,看著它。”
風寒突然走過去,自己坐了上去。
握住兩邊的繩子,風寒自己蕩了起來。
沒蕩兩圈,右手邊的繩子斷了,風寒摔在地上。
“你看吧,摔在地上了吧,說了這秋千十年沒蕩了。”云雪走到秋千架后面,習慣的坐下。
風寒兩腳攤在地上,左手還握著左邊的繩子。
風寒現(xiàn)在看不到云雪的臉,兩人的對話開始了。
“你恨我嗎?”云雪說。
“我為什么要恨雪姨?”風寒反問。
云雪說:“你們倆這么慘,不怪我拆散了你們嗎?”
風寒說:“我不準你說我和她慘,師傅怎么能這么說自己的徒弟?!?p> 云雪說:“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那金色書頁,你一直帶著吧?!?p> 風寒說:“它離我的心臟最近。”
風寒和云雪一直說到日落,云雪說自己要睡了,叫風寒自己隨意。
太陽一落,云雪就躺倒在荒草堆中,靜靜的睡著了。
風寒站起來,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