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訝回頭,是云珠公主,她對樸蘿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拉著樸蘿小心翼翼的往神臺外頭爬。
樸蘿想要說些什么,卻被公主小而有力的手拉出了廢棄宮殿,一直到了學(xué)堂花園的假山。
兩人還未穿過去,就聽后頭傳來一聲短促而凄慘的叫聲。
遠(yuǎn)處,有女孩兒們讀書的聲音傳來,似乎一切都同剛剛沒什么兩樣。
樸蘿的腿卻隱隱顫抖,那個宮女死了,一定死了,一條人命就在不遠(yuǎn)處香消玉殞。
云珠公主無奈的看著樸蘿,“原來你才是最麻煩的那個?!?p> “什么?”樸蘿沒反應(yīng)過來公主在說什么。
云珠公主說:“明知道有是非還湊上前去?!甭曇暨€是那樣文弱,像一個害羞的小女孩兒一樣。
“公主,那是珠玉閣的……”樸蘿急急說道。
“我知道!”公主眨著大眼睛,看上去單純可愛,說的話卻冷血無情,“是我的貼身侍婢,她自己找死?!?p> 樸蘿看著冷漠的公主,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她比樸蘿還小了三歲。若算上上一世多活的三年,小了六歲有余。
初見時,只覺得是個文靜可愛的公主。
再見又覺得博學(xué)淵博。
現(xiàn)在卻又覺得自己根本看不透這個公主。
似乎是樸蘿的眼神讓公主有些不自在了,她踢著腳底下的碎石子,“我知道,可是又怎么樣呢?”
臉上是麻木的表情,“你看到我們的吃食了嗎?我若叫別人順眼,就可以多活幾日。若礙了別人的眼,什么時候死了都不一定?!?p> 她抬頭,看了樸蘿一眼,又低下,“我果然沒看錯,你真是一個……挺好玩的女孩,咳,就是跟宮里頭的人都不一樣。”
云珠公主曾經(jīng)有一只鳥,它從宮墻外頭飛進(jìn)來,棲息在她的院子里,那樣的鮮活、快樂,可是,然后呢?
云珠公主嘆了一口氣,“你還是出宮去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自作聰明,又愛管閑事。這樣的人是活不久的。”
這是要趕她走了嗎?她不能走,樸蘿急急說道:“公主,我不能走,我要去藏書閣。”
“不成,你太麻煩了,我會同嬤嬤說,叫你不日便出宮。她們還巴不得我把你們趕走,這樣她們就可以……”后面的聲音低了下去。
樸蘿沒聽清,可是她不能走,“公主,求求了,我只去三天,不,兩天,只要讓我去看看就好了。”
云珠公主看上去被煩的不行,可是實(shí)際卻沒撐過幾輪樸蘿的哀求……“那好吧,就三天,去了你就立刻走!”
“剛好藏書閣是我為數(shù)不多能去的地方呢?!?p> 公主說到做到。
第二日便請了休沐,單獨(dú)帶著樸蘿來到了藏書閣。
藏書閣位置也很偏僻,路過了學(xué)堂,還要走好遠(yuǎn)。
在皇城的西南角。
“我來打掃了。”公主低聲的對著看門的太監(jiān)說道。
又把樸蘿拉到了跟前,“她是南武侯嫡女,我的伴讀,今天是來幫忙的?!?p> 說罷,塞了點(diǎn)東西在太監(jiān)手里頭。
太監(jiān)眼皮也不抬一下,像變戲法一樣把銀子塞在袖子里,轉(zhuǎn)身用鑰匙打開了大門。
里面的灰塵有些多,可以見到陽光射進(jìn)窗子的光束。
太監(jiān)打開門后又坐了回去,似乎是打起了瞌睡。
公主果真拿起了掃把。
樸蘿目瞪口呆。
公主笑笑,“小的時候,太平寺的僧人給我批過命。說我一生癡傻愚笨,要沾些文氣才行。不然你以為我這個什么都不是的公主憑什么來藏書閣?”
公主一邊掃地,一邊說:“我是宮女的女兒嘛,叫我來打掃,名正言順。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們看著也開心?!?p> “你愣著干什么,不是要找書嗎?”公主塞給樸蘿一塊抹布,“拿著這個進(jìn)去吧,記得要快?!?p> 樸蘿看到云珠公主看著書閣的眼神里充滿了情感,和昨天的冷漠判若兩然。
·
太多了。
形容一個人書讀的多是學(xué)富五車。
可是這里頭的書又何止幾百車。
塔樓修得極高,沿著塔壁,密密麻麻的擺滿了書籍。
圍著塔壁是環(huán)形的架子,供人站在上面取書。
只是架子搭的很窄,登上去也不大方便。
宮里的主子們要書,只需囑咐一聲。真正來到書閣的,都是下人。
樸蘿艱難的沿著梯子爬了上去。
書是有分類的。
越上頭的年份越高,下頭的年份低。
又另外分了“山川”“地理”“諸子”“數(shù)術(shù)”“詩詞”“兵書”等諸多大類,還有些偏門的“方技”“命理”“占卜”等諸多小類。
標(biāo)記的很清楚,倒是方便查找。
樸蘿如饑似渴的一本本翻了過去。
兩個女孩兒在空曠的書閣里忙碌著,雖然一言不發(fā),倒是彼此都覺得有些默契的舒適。
“南邊兒的事兒?”公主忙活了半日,把掃倚靠在墻壁上,也拿了一本書,走到了樸蘿身邊。
樸蘿眼睛不離開書本,點(diǎn)頭。
她見樸蘿腳邊堆著一堆翻過的書籍,略掃了一眼,就饒有興趣的問,“聽說,你父親給你找了南邊兒來的小娘?”
只是樸蘿剛要開口的時候,公主突然又說:“別說,我不想聽,我最討厭知道別人的秘密了?!?p> 真是個別扭的公主,到底是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樸蘿無奈搖頭。
樸蘿卻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玉烏龜曾經(jīng)說過,要她去找遺落民間的七皇子,這個事情樸蘿一直記在心里,可是卻不敢貿(mào)然打探。
這件事兒,她曾隱晦的問過母親,母親卻半點(diǎn)兒也不知情,可見事關(guān)皇室的陰私。可是……公主卻有可能會知道。
樸蘿猶豫了,她能看出公主對她的好感,又是這么好的機(jī)會……“對了,公主,你有沒有其他的兄弟,就是除了六位皇子,還有沒有第七個?”
公主停下了翻書的動作,卻沒有抬頭,嘆了口氣,“你這家伙,真是……”
“不論是誰告訴你這個消息,都是在害你?!?p> “不過同你說說也無妨,他早就死了。”
“死了?”樸蘿的心一顫。
“嗯,早在一歲的時候,被發(fā)現(xiàn)的那一日就是他死的時候,也不用準(zhǔn)備封號了。除了被皇后和皇貴妃允許的,這個宮里,不允許另外的男孩兒活下來?!?p> ……
樸蘿的心很亂,她有心問問玉烏龜??墒撬鼌s怎么也喚不醒,只好把這個糟糕的消息壓在心底。
只是,從那天之后,公主再也沒同樸蘿一起來藏書閣了,也不知是故意還是有事。
樸蘿得了公主的特許,可以每日代替她來“打掃衛(wèi)生”。
本就無人管,只要打點(diǎn)好看門的太監(jiān)就可以了。
只是樸蘿越找越是失望。
所有關(guān)于南邊的書都找了,根本就沒有相關(guān)的記載。
后來連一些看上去關(guān)系不大的書也找了,有關(guān)于南邊戰(zhàn)事,南邊的風(fēng)土習(xí)俗,還有一些道士捉鬼的。
當(dāng)然沒有時間細(xì)看,只是粗略的翻了目錄,就知道不是自己要找的書籍了。
也許,是該出宮的時候了。
如果真的找不到解蠱的方法,就去找那女人同歸于盡!樸蘿暗自給自己打氣。
夕陽西斜。
樸蘿沿著原路往回走,路過了學(xué)堂,大家都已經(jīng)走掉了,有些冷清。
她駐足,目光似乎穿透了學(xué)堂的花園,去到了那個廢棄的宮殿。
那個宮女再沒見過,好像也沒有人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