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福地
鴿子車載著這三個人飛上了冬日的天空。
陽光從南方斜斜射來,冷風(fēng)撩起每一個人額前的發(fā)。掠過一片云,白洛伸出手來,輕輕劃過云彩。云彩觸到手,似是一片冰涼的霧。
關(guān)玉哈哈大笑。
“哥哥,以后我們就能飛啦?以后我們就能做神仙啦?”
關(guān)磊不搭理她,瞇起雙眼。
一縷烏發(fā)從他簪子間落下,被風(fēng)兒拂到腦后。
這一隊人馬行進(jìn)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紫源祭司的洞天福地外。
面前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巍峨高山。山腳下,是一個丈余高的幽暗洞穴。
一個黑衣弟子御著仙劍飛來,吩咐道:“你們?nèi)齻€,把這鴿子車推到洞里面去?!?p> 三個人連連點頭。
關(guān)磊走到車子前面,抬起車把。
白洛在車子后面跟著推著。
關(guān)玉在旁邊推了一會兒。她有甲亢,比一般人累得快,不一會兒就推不動了。
關(guān)磊說:“你在旁邊跟著走就好?!?p> 關(guān)玉欣然答應(yīng)。她一向特別聽這個哥哥的話,尤其是哥哥讓她偷懶的時候。
三個人跟在隊伍最后把車子吭哧吭哧的往洞里推。洞中光線很幽暗,好在往里走了一段之后,隔一小段路就有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大紅燈籠,發(fā)出幽幽的光線,為大家照亮前路。
洞中比洞外要溫暖許多,卻也透著股子潮濕的陰冷。
走了許久,眼前豁然開朗。
山洞陡然開闊。洞頂極高,洞也極深,讓人一眼望不到邊。
在離洞口不遠(yuǎn)的地方,有一條泠泠作響的地下暗河。暗河水流湍急,清澈見底。河上有一座小小的石橋,橋面上遍生青苔。橋上沒有欄桿,只有兩桿一人多高的紅燈籠懸在橋邊,映紅了凝滯的黑色的空氣。
關(guān)磊和白洛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把車子推上橋頭。關(guān)玉在旁邊瞎指揮。車子在橋上打了好幾次滑,幾次都差點掉下河去。
總算是順利過了橋。
又向前跟著隊伍走了許久。
卻見遠(yuǎn)處的路邊站著一位個子高高瘦瘦肩膀卻極為寬闊的少年。少年的烏發(fā)用紅布條束成一個高髻,手持一盞紅燈籠,眼角是揮之不去的疲倦。
“你們……就是新來的……青丘人?”
關(guān)磊連忙點頭。
白洛說:“是的,師兄?!?p> 少年哈出一口寒氣。白洛偷偷打量他,發(fā)現(xiàn)他生的濃眉大眼,兩彎濃眉間存著股英氣,眼神和善中又帶了些許憨厚,不禁下意識的就對他心生好感。
“你們可算來了。我就是前兩天師父收下的第一個青丘弟子。我叫晉辰,今天有個師兄讓我來這里接應(yīng)你們。跟我來吧?!?p> 說著,他把燈籠遞給關(guān)玉,自己上手搶過了關(guān)磊手中的車把。
關(guān)磊趕緊說:“不用了師兄,我自己推就行……”
晉辰笑笑,自己抬起車把就往前走。關(guān)磊沒辦法,就只好繞到車子后面,陪著白洛一起推車。
晉辰在前面遠(yuǎn)遠(yuǎn)的喊:“這些天,跟著那幫子討人厭的弟子受了不少氣吧?”
白洛說:“那可不是!他們一個個氣人的不行,就欺負(fù)咱新來的青丘人呢!”
關(guān)磊瞪了白洛一眼,要她不要這樣說。
關(guān)磊道:“其實也還好。初來乍到,咱又是流民賤民,入不了他們的眼,倒也是正常的?!?p> 白洛扁扁嘴,厭他這幅模樣。
晉辰道:“熬過了新來的這幾天,以后就能適應(yīng)許多了。這些弟子雖然欺負(fù)人,但咱來了這里,至少也就不用流落街頭,挨餓受凍了?!?p> 關(guān)玉說:“我剛來那一天,有個師姐在我泡澡的水里撒辣椒面!我掰著她的手不讓她放,結(jié)果被她在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她扇完我竟然還說我臟了她的手!照我看,這幫人都是有病?!?p> 白洛點點頭,陪著她吐苦水,把自己換衣服的時候被那幫子人把門拉開的事兒說了。
關(guān)磊在旁邊默默的推著車子,不說話。他性格警覺,總覺得對一個沒見過幾面的陌生人這樣掏心掏肺不太好。
晉辰也陪著她們吐苦水。
“其實你們這都算輕的。我剛來的那幾天呀,被幾個小弟子擠兌,被他們拽出屋,拖到墻角,痛打了一頓。結(jié)果他們沒成想,打人的時候,被一個叫明雪依的大師姐給看見了。
大師姐是個好人,她攔住了那幫小子,并且警告他們說,不許他們再打我。他們打一頓我,叫她看見了,她就揍他們一頓。他們打我兩頓,叫她看見了,她就揍他們兩頓。
這幫小子怕大師姐,自那天起,就不再打我,反而要變著法的折騰我。
他們以教我練功為由,大半夜的闖入我的寢室,不讓我睡覺,就讓我站在床上,不許下來。
我在床上站了好幾夜,三天三夜都沒能睡著覺。
到了白天,他們又他們把我騙出屋去,推進(jìn)了那條暗河。我掙扎著游上來,他們就又把我推上去。來來回回好幾次,最后見我真的嗆了水,怕弄出人命,這才停了手。
明雪依師姐后來來看過我?guī)状?。她見我身上沒有傷,那幫小子又一直說沒有欺負(fù)過我,一直找不到證據(jù)。師姐也沒辦法,就只好勸我忍耐。
她說:“忍過這一陣,等師父回來了,你的青丘師弟師妹們過來了,也許你的日子就能好過些?!?p> 不過說實在的,我是在街頭討過飯,好幾次差點給凍死的人。這點兒小折磨,對我來說其實也不算什么。
我當(dāng)時就想,在這里忍耐,總比流落街頭饑一頓飽一頓的要強(qiáng)——其實咱也一樣啊?,F(xiàn)在咱也有伙伴了,實在忍不住了,咱就互相吐吐苦水,哪怕咱們互相發(fā)頓脾氣都行,就是千萬別愣呼呼的去斗那些根本斗不過的人,弄不好了再被師父掃地出門,流落街頭,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沒了。”
白洛關(guān)玉心里都是一百萬個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小師兄講的的確在理。
晉辰換了個話茬兒:“你們都多大了?”
關(guān)玉:“我十二!我哥十三!”
白洛說:“我早忘了我多大了,我連我生日是什么時候都忘光了。我討飯的時候就光記著我要討飯了,剩下該記住的,不該記住的,全都給忘了?!?p> ——其實是她壓根就不知道原主有多大。而白洛這個魂魄自己的年齡,說出口來,恐怕要把這幫孩子嚇?biāo)馈?p> 晉辰說:“哈哈哈,那看來這幫人里頭的確是我年紀(jì)最大。我今年十四了,我騙師父說我十三,你們可不要跟外人說?!?p> 白洛說:“肯定不說的!哎,對了,那我也說我十三吧。我要和你們一般大!”
晉辰在前面點了點頭,只可惜白洛看不見。
“好??!小姑娘,你說你忘了你自己的生日。那以后每一年的今天就當(dāng)做是你的生日吧!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每年的今天,我們都給你過生日?!?p> 白洛歡喜。
“那太好了!以后我可算是有生日了!我也有家人了!
小師兄,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