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紀(jì)·高云馮跋馮弘

　　●●三世：高云馮跋馮弘始，云以孝武太元十八年立，二十年而為跋所代，至弘二世，凡三十（30）載。

　　后燕建始元（407）年秋七月癸亥，燕王熙葬其后苻氏于徽平陵，故中衛(wèi)馮跋、左衛(wèi)張興以熙政之虐也，與跋從兄萬泥、弟素弗等二十二人結(jié)盟，推慕容云為主，發(fā)尚方徒五千余人閉龍城門距守。熙攻北門不克，微服隱于林中，為人所執(zhí)，云得而弒之。

　　云字子雨，燕主寶之養(yǎng)子也。祖父和，高句驪之支庶，自云高陽氏之苗裔，故以高為氏焉。云沈深有局量，厚重希言，時(shí)人咸以為愚，唯馮跋奇其志度而友之。寶之為太子，云以武藝給事侍?hào)|宮，拜侍御郎，襲敗慕容會(huì)軍。寶子之，賜姓慕容氏，封夕陽公。

　　初，跋反，告之以謀。云懼曰：“吾嬰疾歷年，卿等所知，愿更圖之?！鞍媳圃唬骸澳饺菔鲜浪?，河間虐暴，惑妖淫之女而逆亂天常，百姓不堪其害，思亂者十室九焉，此天亡之時(shí)也。公自高氏名家，何能為他養(yǎng)子！機(jī)運(yùn)難邀，千歲一時(shí)，公焉得辭也！“扶之而出。云曰：“吾疾苦日久，廢絕世務(wù)。卿今興建大事，謬見推逼。所以徘徊，非為身也，實(shí)惟否德不足以濟(jì)元元故耳?！鞍系葟?qiáng)之，乙丑，云遂即天王位，復(fù)姓高氏，大赦境內(nèi)殊死以下，改元曰正始，國號(hào)大燕。

　　正始元（407）年八月，署馮跋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武邑公，馮萬泥為尚書令，馮素弗為昌黎尹，跋弟弘為征東大將軍，孫護(hù)為尚書左仆射，張興為輔國大將軍，封伯、子、男，鄉(xiāng)、亭侯者五十余人，士卒賜谷帛有差。熙之群官，復(fù)其爵位。

　　二（408）年春二月，立妻李氏為天王后，子彭（城）為王太子。越騎校尉慕輿良謀叛，王誅之。

　　三月庚申，葬燕王熙及苻后于徽平陵，謚熙曰昭文皇帝。高句麗遣使來聘，且敘宗族，王遣侍御史李拔報(bào)之。

　　夏，大赦。五月，以尚書令馮萬泥為幽、冀二州牧，鎮(zhèn)肥如；中軍馮乳陳為并州牧，鎮(zhèn)白狼；撫軍大將軍馮素弗為司隸校尉；司隸校尉務(wù)銀提為尚書令。

　　秋七月，封慕容歸為遼東公，使主燕祀。

　　三（409）年冬十月，王臨東堂，幸臣離班、桃仁懷劍執(zhí)紙而入，稱有所啟，拔劍擊王，王以幾拒班，桃仁進(jìn)而弒之。王自以無功德而為豪桀所推，常內(nèi)懷懼，故寵養(yǎng)壯士以為腹心。離班、桃仁等并專典禁衛(wèi)，委之以爪牙之任，賞賜月至數(shù)千萬，衣食臥起皆與之同，終以此致敗云。

　　時(shí)征北大將軍馮跋宴群僚，忽有血流其左臂，跋惡之。從事中郎王垂因說符命之應(yīng)，跋戒其勿言。會(huì)王遇弒，跋升洪光門以觀變。帳下督張?zhí)?、李桑謂跋曰：“此豎勢何所至！請為公斬之?！坝谑菉^劍而下，桑斬班于西門，泰殺仁于庭中。眾推跋為主，跋以讓其弟范陽公素弗，素弗不可。跋乃即天王位于昌黎，大赦，詔曰：“陳氏代姜，不改齊國。宜即國號(hào)曰燕?！案脑惶健?p>　　跋字文起，長樂信都人也，小字乞直伐，其先畢萬之后也。萬之子孫有食采馮鄉(xiāng)者，因以氏焉。永嘉之亂，跋祖父和避地上黨。父安，雄武有器量，慕容永時(shí)為將軍。永滅，跋東徙和龍，家于長谷。幼而懿重少言，寬仁有大度，飲酒一石不亂。三弟皆任俠，不修行業(yè)，惟跋恭慎，勤于家產(chǎn)，父母器之。所居上每有云氣若樓閣，時(shí)咸異之。嘗夜見天門開，神光赫然燭于庭內(nèi)。

　　及即位，分遣使者巡行郡國，觀察風(fēng)俗。追尊祖和為元皇帝，父安為宣皇帝，尊母張氏為太后，立妻孫氏為王后，子永為太子。署弟素弗為侍中、車騎大將軍、錄尚書事，弘為侍中、征東大將軍、尚書右仆射、汲郡公，從兄萬泥為驃騎大將軍、幽平二州牧，務(wù)銀提為上大將軍、遼東太守，孫護(hù)為侍中、尚書令、陽平公，張興為衛(wèi)將軍、尚書左仆射、永寧公，郭生為鎮(zhèn)東大將軍、領(lǐng)右衛(wèi)將軍、陳留公，從兄子乳陳為征西大將軍、并青二州牧、上谷公，姚昭為鎮(zhèn)南大將軍、司隸校尉、上黨公，馬弗勤為吏部尚書、廣宗公，王難為侍中、撫軍將軍、潁川公，自余拜授，文武進(jìn)位各有差。尋加萬泥開府儀同三司。

　　太平二（410）年，是歲，王遷先王高云尸于東宮，下書曰：“昔高祖為義帝舉哀，天下歸其仁。吾與高云義則君臣，恩逾兄弟。其以禮葬云及其妻子，立云廟于韭町（ting三聲），置園邑二十家，四時(shí)供薦。“謚云曰惠懿皇帝。

　　廣川公萬泥、上谷公乳陳據(jù)白狼反，遣汲郡公弘討與衛(wèi)將軍張興步騎二萬討平之，斬萬泥、乳陳。以范陽公素弗為大司馬，改封遼西公；弘為驃騎大將軍，改封中山公。

　　王下書曰：“自頃多故，事難相尋，賦役系苦，百姓困窮。宜加寬宥，務(wù)從簡易，前朝苛政，皆悉除之。守宰當(dāng)垂仁惠，無得侵害百姓，蘭臺(tái)都官明加澄察。“

　　分遣使者巡行郡國，孤老久疾不能自存者，振谷帛有差，孝悌力田閨門和順者，皆褒顯之。昌黎郝越、營丘張買成、周刁、溫建德、何纂以賢良皆擢敘之。遣太常丞劉軒徙北部人五百戶于長谷，為祖父園邑。

　　三（411）年秋七月，柔然可汗勇斛律遣使求王女樂浪公主，獻(xiàn)馬三千匹，王命其群下議之。素弗等議曰：“前代舊事，皆以宗女妻六夷，宜許以妃嬪之女，樂浪公主不宜下降非類?！巴踉唬骸芭鷱姆?，千里豈遠(yuǎn)！朕方崇信殊俗，奈何欺之！“乃許焉。遣游擊秦都率騎二千，送女婦于柔然。庫莫奚（即奚族，少民）虞出庫真率三千余落請交市（即王朝與外國或異族之間貿(mào)易的通稱），獻(xiàn)馬千匹，許之，處之于營丘。

　　王勵(lì)意農(nóng)桑，勤心政事，乃下書省徭薄賦，墮農(nóng)者戮之，力田者褒賞，命尚書紀(jì)達(dá)為之條制。每遣守宰，必親見東堂，問為政事之要，令極言無隱，以觀其志，于是朝野競勸焉。

　　六（414）年，先是，河間人褚匡言于王曰：“陛下至德應(yīng)期，龍飛東夏，舊邦宗族，傾首朝陽，以日為歲。若聽臣往迎，致之不遠(yuǎn)。“王曰：“隔絕殊域，阻回?cái)?shù)千，將何可致也？“匡曰：“章武郡臨海，船路甚通，出于遼西臨渝，不為難也?！巴踉S之，署匡游擊將軍、中書侍郎，厚加資遣。春，匡尋與王從兄買、從弟睹自長樂率五千余戶來奔，署買為衛(wèi)尉，封城陽伯，睹為太常、高城伯。

　　柔然可汗斛律為其弟大但（檀）所逐，盡室奔跋，乃館之于遼東郡，待之以客禮。王納其女為昭儀。時(shí)三月不雨，至于夏五月。斛律上書請還塞北，王曰：“棄國萬里，又無內(nèi)應(yīng)。若以強(qiáng)兵相送，糧運(yùn)難繼；少也，勢不能固。且千里襲國，古人為難，況數(shù)千里乎！“斛律固請?jiān)唬骸安粺┐蟊姡附o騎三百足矣。得達(dá)敕勒國，人必欣而來迎?！澳嗽S之，遣單于前輔萬陵率騎三百送之。陵憚遠(yuǎn)役，至黑山，殺斛律而還。

　　秋八月戊子，魏使耿貳（一言于什門）至和龍，辛丑，王遣黃門郎常陋迎之于道。王為不稱臣，怒而不見。及至，王又遣陋?jiǎng)谥?。貳忿而不謝。散騎常侍申秀言于王曰：“陛下接貳以禮，而敢驕蹇若斯，不可容也?！爸薪o事馮懿以傾佞有幸，又盛稱貳之陵慠以激王。王曰：“亦各其志也。匹夫尚不可屈，況一方之主乎！“請幽而降之，王乃留貳不遣。

　　冬十月，王與夏連和，夏王勃勃遣御史中丞烏洛孤如燕蒞盟。

　　十二月，遼西公素弗卒，王比葬七臨之，謚曰安公。

　　是歲，契丹庫莫奚降，署其大人為歸善王。

　　王又下書曰：“今疆宇無虞，百姓寧業(yè)，而田畝荒穢，有司不隨時(shí)督察，欲今家給人足，不亦難乎！桑柘之益，有生之本。此土少桑，人未見其利，可令百姓人殖桑一百根，柘二十根?！坝窒聲唬骸笆ト酥贫Y，送終有度。重其衣衾，厚其棺槨，將何用乎？人之亡也，精魂上歸于天，骨肉下歸于地，朝終夕壞，無寒暖之期，衣以錦繡，服以羅紈，寧有知哉！厚于送終，貴而改葬，皆無益亡者，有損于生。是以祖考因舊立廟，皆不改營陵寢。申下境內(nèi)，自今皆令奉之。“

　　七（415）年，是歲，王誅昌黎尹孫伯仁及其二弟叱支、乙拔，進(jìn)伯仁兄護(hù)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以慰其心。護(hù)怏怏不悅，王鴆殺之。遼東太守務(wù)銀提謀叛，王誅之。

　　八（416）年冬十月，魏驍騎將軍延普攻幽州刺史庫傉官昌、征北庫傉官提，昌等敗，皆死之。

　　是歲，王下書曰：“武以平亂，文以經(jīng)務(wù)，寧國濟(jì)俗，實(shí)所憑焉。自頃喪難，禮崩樂壞，閭閻絕諷誦之音，后行無庠序之教，子衿之嘆復(fù)興于今，豈所以穆章風(fēng)化，崇闡斯文！可營建太學(xué)，以長樂劉軒、營丘張熾、成周翟崇為博士郎中，簡二千石已下子弟年十五已上教之。“

　　王弟丕，先是因亂投于高句麗，王迎致之，至龍城，以為左仆射、常山公。

　　晉青州刺史申永遣使浮海來聘，王使中書郎李扶報(bào)之。柔然大但遣使獻(xiàn)馬三千匹，羊萬口。

　　十（418）年，是歲，有赤氣四塞，太史令張穆言于王曰：“兵氣也。今大魏威制六合，而聘使斷絕。自古未有鄰接境，不通和好。違義怒鄰，取亡之道。宜還前使，修和結(jié)盟?！巴踉唬骸拔岙?dāng)思之?！皩ざ很姶笾粒矄斡谟逸o古泥率騎候之。去城十五里，遇軍奔還。又遣將姚昭、皇甫軌等拒戰(zhàn)，軌中流矢死。魏以有備，引還。

　　王境內(nèi)地震山崩，洪光門鸛雀折。又地震，右寢壞。王問（太史令）閔尚曰：“比年屢有地動(dòng)之變，卿可明言其故?！吧性唬骸暗?，陰也，主百姓。震有左右，此震皆向右，臣懼百姓將西移?！巴踉唬骸拔嵋嗌鯌]之?！胺智彩拐哐残锌?，問所疾苦，孤老不能自存者，賜以谷帛有差。

　　其后太子永卒，立次子翼為太子。王寢疾，召中書監(jiān)申秀、侍中陽哲于內(nèi)殿，屬以后事，而弟弘殺太子翼自立，時(shí)為宋元嘉七年。弘后為魏所伐，東奔高句麗。居二年，高句麗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