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這一點之后，嬴扶蘇豁然開朗。
蒙恬微笑著，用一種長輩的慈祥眼神看著扶蘇。
嬴扶蘇懂了。
趙高和李斯這么急迫地想要殺自己，除了歷史上眾所周知的原因之外，其實還有兩個更深，更加迫切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為想要秘不發(fā)喪，就必須走秦直道這樣人少的地方。
而扶蘇在上郡，蒙恬大軍可是守著秦直道的。
沒得到扶蘇死訊之前，趙高和胡亥可不敢輕舉妄動。
另一個方面，趙高和李斯為什么要秘不發(fā)喪？
甚至讓沙丘行宮隨行的那些大臣，都還不知道始皇帝的死訊。
就是因為他們手上，沒有軍隊！
更沒有老秦世族的支持！
他們根本就控制不住那些大臣、諸公子和天下各郡縣。
首先，秦國的這些大臣們就都各有派系，派系和派系之間都互相不服。
如果知道了秦始皇的死訊，這時候能有多少人會服胡亥上位呢？
而在咸陽和秦國各地的諸公子，又有幾個人會服自己的這位十八弟呢？
趙高和李斯，拿什么東西去和老秦國的那些世族斗？
槍桿子里面出政權(quán)。
沒有軍隊在手，胡亥壓根就當(dāng)不上秦二世。
而自己呢，始皇帝的死訊不公布出來，自己也是不能直接打咸陽的。
死死守住秦始皇的死訊，秘而不發(fā)，才是此時的趙高手里最大的牌！
只要天下人還不知道始皇帝的死訊，那么趙高就可以借著始皇帝的名義，去為所欲為。
而這個時候，自己即便是真的起兵進(jìn)攻咸陽。
也會變成不正義的不義之師。
甚至趙高和李斯，還可以順勢將始皇帝的死，推到扶蘇的頭上。
說是扶蘇起兵，害死始皇帝，是竊祚！
天下人只能看見始皇帝東巡，嬴扶蘇和蒙恬趁機(jī)起兵打咸陽，然后自稱秦二世。
始皇帝先死還是后死，沒人說得清楚了。
就好像李世民當(dāng)年上位，到底是李淵禪讓，還是李世民逼迫李淵退位呢？
誰說得清？
扶蘇就算是進(jìn)了咸陽，自己的那些兄弟們?nèi)绻源藶榻杩诓环?，殺還是不殺？
李斯殺不殺？
馮氏殺不殺？
曹孟德挾天子以令諸侯。
趙高這是要挾皇帝，以令北征大軍！
扶蘇眼里那是個死皇帝，但在百姓眼里，那皇帝可還活著呢。
想到這一點，扶蘇倒是放松了不少。
恐怕現(xiàn)在就算是自己向天下公布，始皇帝的死訊。
趙高和李斯，也要想盡一切辦法，遮掩，駁斥。
扶蘇不死，他們就不能讓始皇帝‘死’咯！
漢獻(xiàn)帝在的時候，哪怕只是個傀儡。
劉備和孫權(quán)也不敢明著稱帝。
就是怕天下共誅之。
可曹丕迫使?jié)h獻(xiàn)帝讓位的第二年，劉備就稱帝了。
自己在上郡急得焦頭爛額，其實沙丘的那幾個人，恐怕不比自己輕松。
嬴扶蘇向蒙恬說道：“蒙將軍，請教扶蘇……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做？”
蒙恬躺在床上，氣息比剛才平穩(wěn)了些。
“公子莫慌，昨天出上郡大營之前，我就已經(jīng)派人去了九原。急令王離親率九原的十三萬騎兵南下。同時令涉間，做好準(zhǔn)備，隨時要應(yīng)變。”
“如果不是有令在前，涉間即便是看見了膚施縣的火光，他也沒有資格擅自調(diào)動步軍！更別提還包圍膚施縣的外圍?！?p> “算算時間，騎軍應(yīng)該今天傍晚能夠到膚施縣。”
嬴扶蘇聽到蒙恬的話，眼前一亮。
自己畢竟還是經(jīng)驗少。
但蒙恬可是只老狐貍。
他深知兵貴神速，沒等自己同意，就已經(jīng)去調(diào)動了九原的騎兵。
算算，蒙恬只給九原留了兩萬騎兵和六萬留守屯邊的邊防部隊。
漫長的長城沿線，這點兵力，顯得有些單薄。
但這樣一來，自己可就掌握近二十三萬大軍了。
而且并沒有耽擱什么時間。
不管是進(jìn)攻咸陽，還是想要自保，都綽綽有余。
嬴扶蘇松了口氣。
“上將軍才是國之柱石啊！比扶蘇思慮周全太多了?！?p> “只是……上將軍身受重傷，南下之事……”
扶蘇有些擔(dān)憂。
蒙恬擺了擺手：“無礙，王離之謀略，未必在蒙恬之下。涉間之穩(wěn)重，遠(yuǎn)超蒙恬。而且王離代表王氏，他支持公子，便是軍中兩大家族支持公子，大事可定?！?p> 嬴扶蘇點了點頭。
隨后，蒙恬又和扶蘇簡單分析了咸陽城內(nèi)的勢力分布。
哪些家族親近公子扶蘇，哪些家族親近公子胡亥。
讓扶蘇暗暗心驚的是，從此時的賬面上來看，自己跟胡亥之外，竟然還有兩個潛在的競爭對手！
一個是平日里同樣以賢良聞名的公子高。在扶蘇被派到北境監(jiān)軍之后，公子高頗受嬴氏公族的重視。
另一個，則是公子榮祿，他的母親是馮去疾之女，也是馮劫之妹。
這兩個人在咸陽，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卻是除了扶蘇之外，最有可能當(dāng)上秦王的人。
甚至要比胡亥背后的勢力，還要大不少。
蒙恬對這兩位公子，做出的評價是：“不可不防，又不可輕害！”
有了蒙恬的指點，嬴扶蘇對局勢更加了解。
和蒙恬交談之后，嬴扶蘇走出房門。
心中的晦暗一掃而凈。
涉間見到嬴扶蘇，恭敬地鞠了一躬。
嬴扶蘇掏出蒙恬給自己的虎符，問涉間。
“涉間將軍，這虎符，要怎么使用？”
涉間見到虎符，又鞠了一躬。
“回公子，這是始皇帝陛下親賜的左虎符，代表北征三十萬秦軍的指揮權(quán)。誰持有這虎符，誰就是上將軍！北征大軍，只認(rèn)虎符，不認(rèn)人！”
扶蘇這才想起來，春秋戰(zhàn)國時期，虎符、兵符，是調(diào)動軍隊的信物。
軍隊只聽從虎符的命令，而不聽某個人的命令。
這是為了防止在外統(tǒng)兵的將領(lǐng)，擁兵自立。
所以，即便是蒙恬這樣的上將軍，在咸陽出征之前，也是得不到虎符的。
沒有虎符，蒙恬甚至沒有權(quán)利調(diào)動秦國的一兵一卒。
而自己有了虎符，實際上，就已經(jīng)代替蒙恬，成為了北征大軍的主人。
扶蘇這個監(jiān)軍，當(dāng)初就是不授虎符的。
所以他之前，沒有任何節(jié)制蒙恬的權(quán)利。
等等！
“涉間將軍，你說這是左虎符？那有沒有右虎符？”
嬴扶蘇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太對。
古代以右為尊，而這只虎符卻被稱為左虎符。
涉間聞言，點了點頭。
“回公子，右虎符代表始皇帝陛下親至，自然是在始皇帝陛下那里?！?p> 嬴扶蘇聽后，臉色大變。
“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