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中的斷劍,姜妍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心痛。
這支長劍,是自己的大父,當(dāng)年贈給自己的。
而這支長劍,也曾隨著大父,游歷列國。
小時候,父親忙于政事,很少陪自己。
都是大父整日抱著小姜妍,給她講述列國的風(fēng)土人情和趣聞。
幾年前,大父舊傷復(fù)做而逝去。
這長劍,便是姜妍僅存的一點念想。
但現(xiàn)在,卻斷在了自己手里。
但危險遠(yuǎn)不止如此。
那院落一角的小門中,沖出越來越多的秦兵。
而那些秦兵的手里,竟然都拿著手弩。
秦人的弓弩之利,可是天下聞名的。
姜妍自然也知道這手弩的威力!
那個被自己在山中救下的‘黔首’,便是被這種手弩所射傷。
自己族內(nèi)的幾位叔伯,當(dāng)年就被秦人的弩箭射傷過。
鋒利的三棱弩箭頭,能夠輕易地刺入人體。
即便是身穿輕甲,都擋不住這樣的弩箭。
而且傷口極難處理。
被弩箭射傷的人,很久都沒法痊愈。
而那些秦軍,已經(jīng)拉動弩弦,將三棱弩箭架了起來,對準(zhǔn)自己。
前面一排的秦軍半跪,后面的秦軍則站立。
短短兩個呼吸間,就已經(jīng)有超過十架手弩對準(zhǔn)了自己。
姜妍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種決絕。
心里已經(jīng)知道,自己今日,恐怕絕無生還的可能。
自己從小敬仰那些慷慨悲歌之士。
齊人,又有技擊之風(fēng)。
死,姜妍不怕。
只是,卻終究還是沒能置這秦國長公子嬴扶蘇于死地!
那么多無辜的人,都死了。
但這最邪惡的人,卻還活著。
姜妍不甘心。
卻也無可奈何。
她盡力了。
卻還是沒能殺掉嬴扶蘇!
那圍攻自己的三名秦軍軍士,已經(jīng)開始向后退卻。
但姜妍明白,那并不是要放自己走。
而是在給那些手持手弩準(zhǔn)備射擊的秦軍,騰出射界!
只要那三名騎士再退兩步,手持秦弩的秦軍便會射擊。
自己則會被弩箭,射成刺猬。
可就在這個時候,嬴扶蘇顫抖而虛弱的聲音,卻在人群中響起。
“不要殺她!”
姜妍一愣。
麾下秦軍騎士,聽到嬴扶蘇的話。
便停下了射擊的動作。
但仍瞄準(zhǔn)著這名紫衣刺客。
他們雖然不知道長公子為什么不讓殺這兇狠的刺客。
但這些秦軍騎士,早已經(jīng)唯嬴扶蘇命是從。
長公子不讓殺,那便不殺!
孟榆看向長公子,那姜妍也看向了嬴扶蘇。
兩個親兵,將虛弱的嬴扶蘇攙扶著。
一名騎士正在給嬴扶蘇包扎傷口。
短短片刻之內(nèi),嬴扶蘇已經(jīng)受了三處劍傷。
背后一劍,只是挑破了皮肉,倒是沒什么大礙。
胸前這兩劍,卻觸目驚心。
一劍在嬴扶蘇胸口劃出一條二十公分長的傷口。
傷口的皮肉已經(jīng)外翻,幾可見骨。
著是秦軍騎士身經(jīng)百戰(zhàn),見到長公子受了這樣的傷,也暗暗心驚。
給扶蘇包扎的騎士,雙手有些顫抖。
但真正傷得最重的一劍,卻是這最后直刺向心臟的一劍。
傷口不算大,只是豎著一條三公分多的小小傷口。
但一直不停向外冒著暗紅色的鮮血。
怎么也止不住。
那騎士用布去捂那傷口。
可短短片刻,布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
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這傷,也夠驚險的。
若不是肋骨擋住了劍鋒,嬴扶蘇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了。
而之前嬴扶蘇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己的肋下,還有一個深深的腳印。
姜妍踹扶蘇的那一腳,最開始不覺得什么,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青紫起來。
失血過多的嬴扶蘇,臉色蒼白。
又經(jīng)過這么一場拼了命的搏斗,早已經(jīng)手腳酸軟,肌肉乏力。
但他還是被攙扶著,看向這紫衣刺客。
皺了皺眉頭。
嬴扶蘇說道:“你走吧!放她走!”
這一句話,不光是姜妍愣住了。
就連親兵們也有些不可置信。
這可是刺殺啊!
長公子就這么將刺客放走嗎?
難道長公子和這紫衣少年,有什么恩怨糾葛?
親兵們嘴上不說,但心里或多或少有些無端猜測。
這事太過于反常了。
要知道,當(dāng)年始皇帝被刺殺。
沒有抓住刺客,縣令和縣尉被車裂,郡尉被棄市!無數(shù)黔首被連坐處死。
‘今年祖龍死’的那塊隕石,查不出來是誰刻的,周圍五里的黔首,也全部被處死。
可放在長公子這里,非但不殺了這刺客。
怎么還將已經(jīng)被逼入絕境的刺客給放了?
再寬仁,也不是這樣寬仁的吧?
親兵們懵了。
孟榆有些焦急:“長公子……這……”
嬴扶蘇擺了擺手。
孟榆只好恭敬地輕輕鞠了一躬,不再多言。
但其實紫衣刺客姜妍,更是一臉懵懂。
放……放了自己?
自己可是剛剛差點便要了他的命!
這嬴扶蘇又在搞什么陰謀詭計?
想要欲擒故縱?然后揪出自己身后的呂氏商行和四叔?
那可不行!
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
姜妍雖然不是男兒身,但也知道不連累家人。
當(dāng)下,姜妍便罵道:“少在這里假仁假義!我沒有同謀!要殺要剮,我絕不皺眉!”
嬴扶蘇卻搖了搖頭。
“放你不是因為你是女子!而是因為,剛才,你對這孩子手下留情?!?p> 扶蘇指了指昏倒在地上的小米。
“你我都知道,你剛才是有機會殺我的。若是你毫不手軟地殺了這孩子,便立刻能騰出手殺我。”
“我命危矣!”
“但你沒有對一個孩子痛下殺手,我謝謝你?!?p> 姜妍已經(jīng)沒了剛才的殺意,但仍舊有些倔強地說道:“我只殺你一人!與其他無辜之人無關(guān)!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呸!秦狗!”
這話一出,秦軍騎士怒目相對。
扶蘇淡淡說道:“我放你走,不是施舍你,而是還你一命!以后再見,各安生死!”
姜妍卻是一怔。
這暴戾之徒,此時此刻,卻讓人有些恨不起來。
她實在沒法將這樣一個說出‘還你一命’的人,和‘暴戾無道,殺人如麻’對上號。
但嬴扶蘇既然說了放自己,她也不可能再兀自無腦地尋死。
姜妍一步步向后退卻,但極度的委屈,卻又讓她心里起了一種好奇。
“如果我今天殺了這小兒,又如何?”
嬴扶蘇皺了皺眉頭,斬釘截鐵地說道:“若是剛才你殺了他,我必將你碎尸萬段,將你族人全部找到,屠盡男女老少,雞犬不留!”
姜妍臉色終于變了變,有些復(fù)雜地深深看了嬴扶蘇一眼。
然后身子隱入了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
三兩步借力,跳出院墻,消失不見。
嬴扶蘇心里一松,腿上一軟,若不是被人攙扶,已經(jīng)站不起身。
可就在這個時候,縣令府邸卻突然又傳來一陣騷亂。
府內(nèi)竟然響起了激烈的馬蹄聲。
即便是在這幽靜小院中,也能聽見那急匆匆的馬蹄聲。
緊接著,嬴扶蘇便聽見一個嘶啞的聲音。
仿佛是已經(jīng)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緊急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