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中行出一人,走到了秦軍隊列的前面。
黑袍銅甲,頭上無盔,也沒有帶著象征秦軍高級軍官的板冠或者鹖冠。
長相頗為清秀。
騎著一匹紅馬,倒是匹好馬。
軻黑葛看到,與自己激戰(zhàn)的那位秦軍校尉將軍,跟在這人身后,甚是恭敬。
顯然,這人比秦軍萬騎校尉的身份還要尊貴。
這人騎在馬上,身形有些懶散,沒有其他秦軍騎士那種軍人的板正和殺伐氣質。
但不知怎么地,軻黑葛卻本能地覺得這個人有些危險。
軻黑葛想,若是這人再離得近些,興許可以一箭射死。
可嬴扶蘇僅僅只是走到了秦軍的陣前幾米處,就停了下來。
距離軻黑葛還有二百多米遠。
這樣的距離,秦軍的手弩尚且有些吃力,就更別提尋常的弓箭了。
即便是能夠射這么遠的尋常弓弩,也多半要失去準頭和殺傷性。
當然,蹶張弩和床弩,那就另說了。
軻黑葛有些失落。
這人倒是不傻,反倒是顯得自己的想法幼稚了些。
剛才軻黑葛的個人勇猛,以及射向鐵騎校尉的那一箭,嬴扶蘇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這小子太猛了。
嬴扶蘇可不想被人在陣前斬首。
他向來膽小怕死。
他才不上前去。
單刀赴會,那是二爺干的事兒。
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安全距離外吧!
他向身邊一個懂匈奴語的秦軍騎士交代了幾句。
那秦軍騎士拍馬上前數(shù)十米,然后大聲喊道:“我家王子問:你是誰?在匈奴什么職位?有什么事?”
軻黑葛喃喃自語:“王子……”
匈奴語中,沒有‘公子’這樣的詞。
只有‘王子’。
軻黑葛輕蔑地笑了笑:“你是王子,我也是王子!敢來和我決一死戰(zhàn)嗎?”
軻黑葛的話,讓嬴扶蘇一愣。
“王子?”
他喊來了呂季,然后問道:“呂先生,他說他是王子?頭曼有幾個兒子?”
呂季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頭曼有兩個兒子,這人的年紀,應該是幼子軻黑葛。我之前來單于庭的時候,倒是聽說過。這軻黑葛是王庭部落里有名的勇士,曾經(jīng)徒手殺死了六頭野狼,勇猛無敵。即便是在整個草原之上,都是掰指頭數(shù)的猛士?!?p> 嬴扶蘇點了點頭。
“原來是軻黑葛小王子,你來是要向秦軍投降嗎?我可以保證,降者不殺。”
軻黑葛聽了頓時大怒:“草原上只有戰(zhàn)死的匈奴勇士,沒有投降的匈奴勇士!”
這話一出,身后三千多匈奴騎士,昂首挺胸,士氣昂揚。
兩軍劍拔弩張,只需要一聲令下就會戰(zhàn)在一起。
而在單于庭內,數(shù)不清的匈奴人正在忙著滅火和布置防御。
老人將散亂的羊群被趕回了羊圈。
一根根小腿粗細的原木被從帳篷中拆下來,扎在了單于庭的外圍,組成了防止騎兵沖鋒的簡易鹿砦。
這單于庭外圍本來就有一些鹿柴之類的東西,還有簡單的柵欄。
但那些東西平時也只是防止猛獸的襲擊。
畢竟,從來沒有軍隊能夠打到單于庭。
不管是秦人、趙人還是匈奴當中的部落。
單于庭向來是疏于防范的。
頭曼一直認為,王庭部落強大的勇士們,便是單于庭最好的營寨和防御。
太陽和月亮照耀的草原,都是匈奴的草原。
彎刀之下,都是王庭之臣!
這一點,倒是和秦國的都城咸陽,有些相似。
秦國的都城咸陽,只有宮殿,卻沒有厚重的城池和城墻。
始皇帝以山川天險為城墻,以百萬秦軍為城防。
大咸陽的概念,囊括了整個關中平原。
單于庭中的匈奴人,不管是婦女還是老幼,都背上了弓箭,拿出了彎刀。
沒有彎刀的,就拿著平時割肉食用的餐刀。
不過匈奴人的餐刀,也都是三四十公分長的大匕首,寒光爍爍。
就連六七歲的小兒,都背上了父母給制作的小小木弓。
箭矢沒有尾翎,也沒有箭頭,只是簡單的木箭,前端削得鋒銳,比手弩的箭矢還要短小很多。
這樣小的弓自然是射不死人的,最多能在十米外射射田鼠野兔什么的。
但這些孩子還是背上了這些小小的弓箭。
他們毫不畏懼!
而剛剛被驅趕回家的奴隸們,再一次被集中在了王庭中央的廣場上。
幾個動作遲緩的奴隸,直接被毫不留情地殺死。
嬴扶蘇看見了匈奴人積極的防御準備,但毫不在意。
不過這些匈奴人不管男女老幼,全民皆兵,倒是讓他大為頭疼。
這時候,南邊卻傳來了一陣騷動。
秦軍騎士呼喊著。
不一會兒。
兩名秦軍騎士,快馬飛奔了過來。
將兩個匈奴人的人頭,扔在了秦軍和匈奴騎兵的陣前。
“稟報公子!這兩個匈奴人企圖逃出去報信,被我等斬殺!”
軻黑葛臉色大變。
自己親率三千人來和秦軍王子談判,就是想要拖延時間。
讓單于庭的匈奴人能夠有時間部署防御。
同時也希望能夠吸引秦軍的注意,然后暗中派人突圍出去,向父親頭曼單于報信。
可這兩個人,竟然都沒能突圍出去。
還被秦軍斬了腦袋。
軻黑葛心里隱隱有些著急起來。
他自己并不害怕這些秦軍。
但身后卻是王庭部落的婦女和孩子。
他們萬萬不是秦軍萬騎隊的對手!
現(xiàn)在能夠拯救單于庭的,就只有自己父親了。
嬴扶蘇同樣臉色變了變,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
但卻并不在軻黑葛面前表現(xiàn)出來。
而是向軻黑葛怒喝道:“原來你想要拖延時間去搬救兵!本公子告訴你,你這是癡心妄想!單于庭的覆滅,就在今夜!我要屠光單于庭!男女老幼,不留一人。就連狗和牛羊,都全部殺死!”
軻黑葛一聽嬴扶蘇的話,立刻大怒,便想要拍馬沖上來。
卻被身邊幾個匈奴騎士攔住。
一個四十多歲的匈奴騎士,扣在軻黑葛耳邊你說了些什么。
軻黑葛這才輕輕點了點頭,收住了怒氣。
三千多匈奴騎兵,退回到了單于庭的營內。
偌大的營地,大門緊閉起來。
嬴扶蘇這邊,將兩名斬殺匈奴人的騎士叫到了近前。
扶蘇對鐵騎校尉說:“這兩位騎士,按斬首記軍功!”
鐵騎校尉微微躬身領命。
扶蘇笑著說道:“你們不錯!去吧!”
兩騎士高興地向公子扶蘇行禮,然后退下,回到自己營中。
而扶蘇看兩名騎士走遠,這才對鐵騎校尉說道:“校尉,我剛漏說了一點。你傳下去,再有企圖突圍報信的匈奴騎兵,讓放走一兩個!還要做做樣子追殺,裝的像一些。”
“圍魏救趙,咱們的目的不是這單于庭!得讓頭曼知道單于庭被圍?。 ?p> 鐵騎校尉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些尷尬的表情。
“屬下回去好好教訓那兩個騎士,險些耽誤大事!”
嬴扶蘇愣了一下:“是本公子的軍令沒有提及,怎么怪咱們的騎士呢?他倆盡忠職守,要獎勵才行?!?p> 校尉點了點頭,不多言語。
看見匈奴騎兵退回了營寨中,嬴扶蘇再一次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只不過,這一次的進攻,和之前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