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勇者大人,這邊請?!?p> “殿主先請。”
路西法和我你推我讓地步入了繁榮之間,要是沒有路西法走在前面,估計我們現(xiàn)在得被座無虛席的高臺烏鴉纏住了。
“這就是繁榮之間嗎,怎么感覺有點陰森森的?!?p> “哦,是那些烏鴉的緣故嘛,不要在意它們,只是些不詳?shù)镍B類罷了?!?p> 殿內(nèi)裝飾都是極盡奢華的陳設,金銀餐具、方桌大椅、刻有神諭的字畫、象征著至高神權的教皇石雕等。
支撐作用的琥珀色大理石柱子,也更有年代感,并且多了不少精致的花紋了。
七種不同顏色的晶石燈占據(jù)了各個角落,配合拱門形狀的彩色玻璃窗,煥發(fā)宗教神秘色彩的光芒。
順著漫長的階梯向上,我們一行越發(fā)接近繁榮之間的中心地帶。兩邊的街道投影一派欣欣向榮之色,來往的行人都是滿面春風、步履匆匆的模樣,似乎沉浸在繁榮的景象中。
雖然這些只是早已煙消云散了的影像,但在各色各樣的人交相輝映下反倒有幾分真實感,令原本空蕩的大殿多了些生氣。
“我們到了,勇者大人一行,這里就是奧丁圣堂最為耀眼的地帶,曾經(jīng)諸神聚首的繁榮之間。你也知道,那段輝煌的日子早已不復存在,現(xiàn)在我們這些墮落天使只是在茍延殘喘罷了?!?p> 路西法平靜地敘說圣堂的往事。
“嗯,你們的族群到底發(fā)生過什么變故,才導致了今天這樣的結果呢?”
我試探性地問了一下,出于禮貌,沒有直接提魂之碎片的事情。
“說來話長,勇者大人不必為此操心,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會對將來造成多余的影響,我們活在當下,就算是破碎的圣堂,也足以安身立命了?!?p> 路西法召來一只高臺上的黑色烏鴉,把它捏死了,大團的黑霧從中涌出,與我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這些魂之碎片源于戰(zhàn)爭中死去的神族,你需要的話,我還有更多,只不過它們被封印在后面的房間里,你得自己去拿?!?p> “你怎么不帶我們?nèi)ツ???p> 我有些驚訝,頭一次看到魂之碎片從烏鴉這種小型動物體內(nèi)提取,一般來說魂之碎片都是存在于強大的靈體或者專門儲存魂之碎片的容器之中,莫非是那些烏鴉啄食了死去神族的尸體,才積累了如此濃郁的魂之碎片?
“抱歉,繁榮之間后面的房間都不歸我管,我總不能僭越他人轄區(qū)吧?!?p> 路西法平靜地敘說道。
“哦,誰的地盤按誰的規(guī)矩辦事,你們神族也有一套完備的制度呢?!?p> “正常,管理任何團體都需要完備的體制才能事半功倍,雖然我們神族在走下坡路,但規(guī)矩還是不能打破的,該怎么辦還是得怎么辦,不能因為任何突發(fā)情況特殊化處理?!?p> “當然,除非是合情合理又加急的情況,可以稍微從寬處理一些,畢竟我們神族也算是講信用,有溫度的種族集團,還是算待客周到的?!?p> “那是,以前我也有所耳聞,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神族確實是有溫度,辦實事,待客周到的上位種族。不才草莽之人,也能在上流社會感到賓至如歸啊?!?p> “勇者大人過獎,過獎了……”
路西法和我商業(yè)互吹了一通,也算是把吉爾伽美什冒犯之事暫時拋之腦后了,不過我也收了吉爾伽美什一個手環(huán),也不應該太過咄咄逼人,見好就收就行了。
何況吉爾伽美什并沒有對我們造成什么實質傷害或者實質損失,頂多就拖了我們一天時間,來奧丁圣堂探索本來就要花費一定量的時間,做任何事情都要花時間,或多或少,把時間成本作為損失來算實在是有些耍流氓。
目前也拿到了路西法承諾的保證金,我赦免了吉爾伽美什的罪過。事實證明路西法好像也沒有?;ㄕ?,也懂得要和氣生財,做生意講究禮尚往來,客戶的合理要求一定要保質保量完成。
不過他的合同內(nèi)容有些不夠完美,半路上把我們趕下車,要我們自己去拿別人地盤上的魂之碎片,怎么看都是路西法在使詐,我們跳進了他的圈套里還不能指責他,一旦我方提出要求反而顯得是我們在無理取鬧,一點都不占據(jù)主動權,反而完全被帶進了路西法的思路當中。
路西法或許就在期待事情向現(xiàn)在的這個方向發(fā)展,我們都只不過是他的棋子,在順著他的思路向著對他最有益的方向移動。
其實,路西法也算比較高明了,先君子后小人,還掛著商業(yè)笑容的面具,確實有些無懈可擊,我們按照他的思路走就要吃啞巴虧,還得笑著拍他們神族的馬屁。
也許這叫上臺階效應,說白了還是人類本性的劣根性,一旦在他人面前表現(xiàn)出一種印象之后,為了維持他人心目中的形象,就要強迫自己去努力維持這個形象,即使這個形象并非他真實能力能夠勝任的。
路西法就是在利用人性的弱點,說明他還把我當成人類看待,認為我會和人類一樣做出符合他所期望的舉動。
事實上,我行我素的勇者從來就沒怕過道德綁架和無端指責,也不會像一些偉岸圣人做出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鴿的偉大舉動。
順著路西法的思路走,很容易,大家也都相安無事,而且粉飾太平之后也顯得很好很滋潤,損失頂多也就幾十塊魂之碎片,但是我偏不。服從路西法的安排,就等于我服從于神族的規(guī)矩,也可以變相地認為我服從神族。
這些自己都快滅種的墮天使能有什么高招?都在走下坡路了,還要把我們拉進去給他墊背,損人不利己,這該有多損,簡直就是熊貓點外賣,損到家了。
“路西法,你的提議很好,安排也很妥當,符合神族的氣質,不過呢,我并不認同,所以,一切都是空談?!?p> “……勇者大人,我們之前不是都商量好了嘛,事到如今,也沒有反悔的余地了,相信以你的能力,只要大步向前走就足夠了。”
路西法當然不肯死心,如此精心設計的大盤豈是我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的。
“商量好了,誰跟你說的,有證據(jù)嗎,我不記得我有說過答應你的安排了。事實上,與我同行的兩位旅伴也能作證,我并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甚至類似的話題都沒有提起過。實在不行,被我打傷的吉爾伽美什也能提供證明,前提是他不記前嫌的話?!?p> “哦,勇者大人,按在約定,我已經(jīng)向你支付了相應的保證金,魂之碎片你也已經(jīng)到手了,難道不是嗎?”
轉移話題了,看來路西法想從“量”上來占我便宜,定性分析不行就只能定量分析了,大方向上沒問題,不過真的要精打細算恐怕還得有充足的時間和狡辯的余地才行。
“哦,你的意思是,吉爾伽美什就值這只死烏鴉的價格咯,那行,這些魂之碎片我不要了,把吉爾伽美什拉出來,我覺得還是送他去桎梏之外比較好,這樣他就能擺脫世俗的紛擾了。”
用一個墮天使的命來換十幾個魂,怎么看都很劃算。
“這……勇者大人,古往今來,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朝三暮四的人,我們有約在先,既已納其自托,寧可以急相棄邪?”
哦?我就說嘛,道德綁架可能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此言差矣,乃卿先舍所攜人,奈何謂我不義?是你背信棄義在前,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p> “證據(jù)呢,勇者大人,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哦?!?p> 路西法還在裝蒜,看來他還不太清楚自己的立場。
“你怎么站那不動了,路西法上神,你怎么不帶我們?nèi)ハ乱粋€房間取魂之碎片呢?哦,你不帶路很正常,因為你根本就不打算交付后面的魂之碎片了吧?!?p> “這只是你的猜測罷了,我路西法絕對不是背信棄義之人,答應了客人的事情就必須做到,該給的一分都不能少?!?p> “……路西法,你還把我當客人的話,就履行你的義務吧,開空頭支票的話真沒意思?!?p> 路西法的神情很嚴肅,看不出來他在想什么。
“好吧,我會為了承諾而打破圣堂的規(guī)矩。也是為了向你證明,神族墮天使也是有情有義的?!?p> 路西法無奈地嘆了口氣。
有這么好的事不早說,八成又是在玩新套路,看他情真意切的樣子,莫非我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怎么可能,根本不可能,既然路西法是個大騙子,當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換做別人或許還真單純地信了。
張牙舞爪的敵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笑里藏刀的陰險強敵,許多強大的英雄不是死在了一往無前的沙場上,而是死在了他們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死在了最信任的人手上。
無論是古往今來,還是自古以來,都可以用來陳述事情發(fā)展規(guī)律。一般人都喜歡效仿先賢、遵從古制并且自以為是,以后當然還會繼續(xù)亦步亦趨故人的往事。
人類唯一能從歷史當中學到的東西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當中學到任何東西。
一昧地相信往事,只會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轍,重復前人犯過的錯誤,并且還會傳承下去一代接著一代。
雖然勇者比較自由散漫,但絕非輕信寡謀之徒,反正跟這個精于算計的墮天使也就只做一錘子買賣,本來是想要省去親自提取魂之碎片的事,結果他還要給我來制造出一大堆麻煩事,完全本末倒置。
買賣?買個P。
勇者大人不需要這些鳥蛋墮天使心目中的偉岸形象,畢竟勇者大人又不拿碗跑到神族的食堂里面吃飯,神族本身也沒剩下多少糧食可吃,過不了多久也差不多要完蛋了,就像一家快要倒閉的企業(yè)公司,誰還會往里面投入資源和精力。
“嗯,好的,我就看看你怎么證明吧?!?p> 路西法在前方領路,勇者一行緊跟其后,人已經(jīng)全都得罪完了,就算是神族也不例外,多多少少都有點記仇,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到哪里去,好像是我欠了他一樣。
身后的門把手還是照舊,繁榮之后是漫長無期的停滯,都是油煙和灰塵,即使吊頂?shù)奶齑昂芰梁芰粒蠹乙蚕窈軉室粯?,不知道今后該何去何從?p> “唉,勇者大人,我已經(jīng)僭越了牛頭怪物米諾陶諾斯的領地,想必他也應該感到暴躁,如果發(fā)生什么意外情況,恕我沒有保全各位的余裕?!?p> 路西法的語氣低沉,臉色一直顯得相當陰郁,似乎對我們擅闖米諾陶諾斯的領地非常不安,也對自己僭越行為有些許愧對之意。
好在該地的主人還尚未發(fā)覺我們這些不速之客,依然沉浸在灰暗的晦澀之中無法自拔,依舊享受陰郁的破舊感帶來的懷念。
沉浸在停滯之間,我也想要就此作罷,故步自封,偏安一隅,蠅營狗茍,與世無爭。
停留在過去之中,多好,止步不前也好,反正繼續(xù)前進也不一定能夠抵達世界的彼岸,未知道路上充滿太多的不確定性,何不畫地為牢享盡世間榮華富貴。
過上醉生夢死的生活,和那些可憐的神族一起過著得過且過的日子,共同維系這片與世無爭的凈土,承認神權高于一切并為之服務。
如此這般確實能滿足一時之快,但禍患常積于忽微,智勇多困于所溺,滯然于巔峰,必然倒退十年如水墜于涯,一去不返。
所以不能困在這里,必須從這些結界當中走出去,沿途風景再美也不及抵達終點的剎那芳華。
“路西法,我們,該起程了。”
“啟程,去哪?”
“去,彼方?!?p> “為什么要去彼方,彼方又不是好玩的地方,大家都像很喪一樣,只要小孩平安長大,就很足夠了。通往彼端的道路如此曲折,何不就此罷休順從平穩(wěn)世代而亦步亦趨?”
“因為……彼方,也是有光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