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話說以前在弘王府的時候,千羽就是遠近聞名的神射手,百步穿楊自然不在話下。
和其他習武之人不同,他并不喜歡殺戮的感覺,只是單純享受命中目標后的驚喜。所以他僅僅把射箭當愛好消遣,并沒有拳腳上的實戰(zhàn)技巧,真要打起來,也只有箭法能給對方帶去威脅。
此時他被眼前這只烏鴉死死的壓在身下,怎么也掙脫不開??粗鴮Ψ绞种械慕鸬墩钢约海械揭魂嚱^望與恐懼,臉漲的通紅,雙腳不停的踢騰,拼命尋找著哪怕只有一絲的逃生可能。
突然,不知從哪兒飛過來一支箭,穿過千羽的余光,不偏不倚射進那只烏鴉的面具。他的紫金雙色條紋面具頃刻間被擊碎,碎片淅淅瀝瀝的落下來。千羽緩過神兒,窺見這面具之下的容貌。
那是一張女人的臉,有著均勻健康的小麥膚色。不見脂粉卻又光滑無比,好像風沙從未在上面停留過一樣。兩道細長的眉梢往上挑著,透出幾分英氣。深邃的眼窩里裹著兩顆淺栗色的眸子,閃著飽滿精潤的光。挺立的鼻梁和那細眉長眼配合得十分精巧,沒有一絲多余的肉感堆疊,仿佛是來自一流工匠專注地雕刻。嘴唇是這張臉唯一有肉感的部分,上唇微微上翹,露出兩顆亮白的牙齒,自然地呈現(xiàn)出靜待另一只唇吻來的形狀。毫無疑問,這是一張美人的臉。
從面具碎裂的一瞬間,包裹在美人身上的香氣也一并撲來,千羽萬沒想到跟自己交手的竟是一位如此健康,美麗,動人的女子。女子也沒想到,面具會突然“出賣”自己,完全把面容展示出來。更要命的是,自己此時還騎在眼前這個陌生男人的身上。雙方還是相仿的年紀,這一下對視,立即讓他們陷入了害羞又尷尬的氛圍中。
女人的臉蛋開始泛紅,眼神也跟著猶豫起來,不知該去哪里鎖定目標。說來也奇怪,只是被對方看到臉而已,又不是看了不該看的地方,她意識到這一點后,隨即溫柔不再,兇狠冷峻的一面再次回歸。她左手加了些力道,緊了緊千羽的脖子,右手把金刀刀刃貼在千羽臉上,沖他發(fā)出野獸一樣的低吼,然后仰頭大喊:“放下武器!現(xiàn)在投降!不然我殺了他!”雖然用盡全力,女人的音量也沒有很大,但足以讓千羽小隊驚訝:一個女人竟然擒住了自己的頭兒!
雙方正值激烈肉搏,一個愣神兒隨時可能丟到性命,所以都沒有停下的意思。眼看雙方還在繼續(xù)拼殺,女子再次發(fā)令:“司烏嶺,放下武器!”聽到她這句,烏鴉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卻整齊迅速地放下了武器。
此番遭遇戰(zhàn),雙方各有優(yōu)劣。烏鴉們功夫身手明顯更強,但論裝備的精良程度則不及千羽小隊。此時正是貼身肉搏戰(zhàn),盔甲的質(zhì)量、刀劍的鋒利程度就顯得十分重要了,是一寸長一寸強的真實反映。而從人數(shù)來看,烏鴉又略占優(yōu)勢。
綜合各方因素,雙方一時難分勝負。如果是其中一方占據(jù)絕對優(yōu)勢,突然這一道命令下來,讓哪邊放下武器估計都不太可能。但均勢則不同,打是平手,不打也是平手,既不會吃虧又減少了傷亡,大家都傾向于接受。所以,女子的這道命令,此時才更顯示出它的分量和作用。
千羽小隊看到自己的主將被擒,對方又放下了武器,自己也只有聽從女人命令這一條路可走。“鐺鐺鐺”——兩邊開始陸續(xù)把武器仍在地上,直到所有人都解除了武裝。
“好!”女子一翻身從千羽身上下來,迅速繞到他身后。千羽剛坐起來,還沒來得及起身,那柄金刀就又架在了自己脖頸上。
要說氣力,千羽肯定勝過這女子,真要使蠻勁兒,未必沒有勝算。但他從來沒接受過正經(jīng)的拳腳功夫訓練,要和這女子打起來,估計只能是任人宰割。而且剛才瞥見這女子的模樣,不像是殺人如麻的主,在那頗有幾分姿色的容貌下,千羽更愿意相信,她是一位仗義的俠女,竟突然多了幾分好感。如此一想,千羽索性乖乖的坐在地上,聽任俠女“發(fā)落”。
“你們是什么人!”俠女發(fā)話了。
這一問,讓千羽哭笑不得。他回到:“姑娘你這話問得,好像我們是半路殺出來的劫匪?埋伏我軍,主動找茬的好像是你們,這話不應該我來問你更合適嗎?”
“少啰嗦,本姑娘從不打無名之劫。不僅要問你們是誰,還要問你們要去做什么?!?p> “呵,這問得真不多。要不要再問問我們每個人的生辰八字,習慣癖好,家里幾頭羊幾只雞,幾個老婆幾個孩子?統(tǒng)統(tǒng)告訴你呀?!?p> “哼,就你們這樣的還想要幾個老婆呢?給我老實點,問你什么說什么,別以為耍兩句貧嘴,本姑娘就會心軟放過你?!?p> 其實千羽平時很少有調(diào)侃的習慣,但在這危急關頭,自己竟然和拿刀頂著自己的女子,兩句話下來就開始斗嘴,自己也頗感意外??捎袝r候就是這樣,兩個陌生人相互一開口,對方在自己心里大概是個什么樣的人,接下來會是熟悉還是陌生,就已經(jīng)有個數(shù)了。雖然這兩句話說的挺不著調(diào)的,但這一番交流讓雙方心里都至少確認了一件事:她(他)不會殺我。
“明白了。很明顯啊,我是將軍,你是劫匪。我有軍令,不便公開,倒是你們想干什么,不妨說說。如果是謀財,那任你們搜刮,我和這幫弟兄身上有什么你們覺得稀罕盡管拿去。如果是害命,我此刻被你刀架脖子,你要單為取我一命,我也沒法阻止。只是在我死之前,還請姑娘報上姓名和來頭,有什么新仇舊怨的當場說清,死也讓我死個明白。出來混還是要講點江湖道義的,你說呢姑娘?”
“喲呵,可以呀你,看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腦袋倒是靈光。本來是我問你,怎么變成你問起我來了?”
“哈哈,姑娘你這話說的!本將軍剛才射死你那幾個手下,你是沒瞧見嗎?是不是眼神兒不好,要不你松開我,我再給你表演一次看看?再說了。什么叫手無縛雞之力,姑娘你怎么能把自己比作雞呢?”
“你他娘的找死!”女子的臉瞬間漲紅,不知識害羞多一點還是怒氣多一點,但明顯是動了真氣。
她飚完粗口,那把金刀立即突進了一寸,直接刺進了千羽的脖子,被戳破的表皮瞬間溢出鮮紅的血!千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表情立馬緊繃起來,呼吸慌張地從口鼻來回逃竄。沒想到這家伙要來真的!士兵們也嚇壞了,以為自己的將軍要被割喉。有些準備去摸地上的武器,有些已經(jīng)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怎么,害怕了?玩笑可不能亂開,尤其是對剛認識的女人?!迸佑寐詭лp蔑神情,慢悠悠地說著,仿佛刻意地了強調(diào)“剛認識的女人”這五個字。
“噢?我們…剛認識了?我怎么…不知道…那你叫什么…什么來頭?”千羽被金刀扎著脖子,難過又恐懼。他忍著痛,咬著牙,喘著粗氣,像是一只走在鋼索上的猛獸,警惕又小心,同時隱藏著背水一戰(zhàn)的攻擊性,一字一句的把剛才的那個問題又還了回去。
“好,是條漢子?!闭f完,金刀從千羽脖子上撤了下來,然后像跳舞一樣在女子手中轉(zhuǎn)了兩圈,利落的插回刀鞘,發(fā)出一聲脆響。
“少主!”看到這一幕,其他的烏鴉們不約而同驚呼了一聲,明顯是在擔心這女子的安危。
“怎么,你們一個個的都慌什么,我難道還怕他跑了?”女子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烏鴉們,然后轉(zhuǎn)向千羽說:“告訴你,本姑娘我是司烏嶺少主事喋血金剛蕭鈺兒,他們都是我的部下。你說的沒錯,我們是劫匪,打劫是我們的專業(yè)。你們現(xiàn)在把身上值錢的統(tǒng)統(tǒng)掏出來,然后趕緊滾,不要?;?!否則,本姑娘讓你們走不出環(huán)丘!好,我報完家門了,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