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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吹沙

第三十七章 衛(wèi)涼城門

箭吹沙 NJ錦倫 3671 2021-08-26 23:23:50

  37.

  夜幕下的衛(wèi)涼城,靜的讓人不踏實,好像哪里都潛伏者危機,每一處明燈暗哨,都在監(jiān)視著這里的每一寸角落。

  此時香汗?jié)M額的戴琳雙,正陷入夢魘的痛苦折磨中:那里是一團烏黑的幕帳,它不斷地吸來黏糊糊的稠漿,構(gòu)成自己的形體,上面布滿膿包和凸起,在不停的上下顫動,像快要煮沸的水泡。到極致時,從那膿包里伸出三只沾滿血漿的猩紅色手臂,一下便掐住三個人的脖子——戴忍龍、馬飛天和她自己。

  三個人雖用盡全力掙扎,拼命廝打,卻絲毫不會嚇退這些骯臟恐怖的手,依然被牢牢地鉗住。她愈發(fā)痛苦,意識逐漸模糊。那兩個男人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抵抗,像是蹦到干岸上的魚,只能大口的喘著氣,絕望的看著眼前的世界。

  戴琳雙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想極力擺脫這一切,就好像只要跳得更有勁兒些,就會獲得一種天賜的力量,來幫助自己掙脫苦海,逃出生天。鉗著她的那只手越來越用力,簡直快要把她的心臟擠爆。

  突然,一根從天而降的繩索伸了下來。她拼命抓住,緊緊攥在手里,繩索的那頭猛地一揪,把她徹底從夢里揪了出來!這力量無比強大,甚至把她整個人都從床上拽了起來。

  戴琳雙被這股生猛的力量拉起,汗珠順著臉頰脖頸大顆大顆地競逐下落,心跳快到就要變成一條直線,只得痛苦的大口呼吸以求能盡快平復(fù)。

  “來人啊!”戴琳雙大喊一聲,然后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確認自己還健全的在人間。聽到她的呼喚,一個睡眼惺忪的姑娘,還沒來及梳妝,就急忙的捧著一件白色斗篷進了屋??吹綕M身是汗,氣喘吁吁,仿佛丟了魂魄一樣的戴琳雙,姑娘的困意瞬間被掃去大半。

  “小周,麻煩你去幫我備匹馬,我要去白水大營一趟!”

  這個叫小周的姑娘,頭回見夫人如此果決的吩咐一件事,而且這件事又如此險峻。這大半夜的出城去前線,別說是一個弱女子,就是一個猛漢一名將軍,不帶幾個人,恐怕也是難下決心的。

  “夫人,你身體尚未康健,此時已是三更,衛(wèi)涼城外寒風正凜,夜路又復(fù)雜兇險,是否考慮明天一早再做動身的打算?”小周說完,嘴唇一抿,用滿是關(guān)切的目光看著自己侍奉多年主人。

  可戴琳雙已麻利地從妝臺前拿起梳子,快速整理著略帶干燥的長發(fā),同時揚起眉筆,精準老練地各瞄兩下,抿一口紅唇,扣開粉盒,頰刷快速均勻的在臉蛋上掃過。然后右手簽出一條紅繩,三兩下系成馬尾,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中間沒有和小周搭一句話。

  見此情形,小周則有些慌,知道攔也攔不住她,急的使勁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腳,卻不敢再多言語。

  戴琳雙看在眼里,明白小周的好意,但又深知此刻不容拖沓,故意用冷峻口吻說道:“不是說了,讓你去備馬嗎?妹妹還愣著干嘛!”

  “夫人!如果您執(zhí)意要去,那先讓我去喊幾個得力的將士護送您一起去?!?p>  “守城將軍責任重大,豈可輕易離守?其他將士此刻不是休息就是巡邏,更不可打擾?!?p>  “那…那就讓我陪你同去!不然,我不答應(yīng)?!贝藭r兩雙眼睛執(zhí)著地盯著對方,各不相讓,卻又蘊含著真情。

  終于,戴琳雙先低了頭。她眉頭一舒,淡淡地說道:“好吧,我們一起去?!闭f完抬起頭,一個欣慰的微笑掛在臉上,帶著血絲的眼里,淚光閃閃。

  小周則笑的像朵花,三步并作兩步蹦跳過來,趕忙幫戴琳雙整理著裝和儀容,順手把她帶來的白色斗篷搭在女主人身上,認真的緊了緊系帶,好像怕對方會反悔似的。

  月亮此時明晃晃的立在夜幕中央,任憑風沙橫豎交錯,呼天喝地,仍巋然不動。戴忍龍雖然溺愛女兒,但更怕她受欺負,從小騎馬、舞劍、擒拿的功夫倒是一點沒落下。后來隨著自己的地盤和實力越來越強大,更沒人能欺負得了他女兒,再加上戴琳雙成年后身體多病,他不忍讓女兒受苦,這才沒有逼她繼續(xù)習武。

  戴琳雙和小周,兩人同騎一匹健碩的西域?qū)汃R,這也是馬飛天馬廄里常備的馬匹之一。戴琳雙“重操舊業(yè)”,稍微習慣一下就上手了,駕馭起來并不吃力。

  倒是小周,被馬兒顛得厲害,好像瘦弱的身子隨時都可能被甩出去,她只能死死抱住戴琳雙的腰身。馬兒也像在熟悉她們奇異的騎行方式一樣,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后,找了找自個兒舒服的點,然后開始逐漸加速,向大門奔去。

  衛(wèi)涼城門上的哨兵,借著火把和月光發(fā)現(xiàn)這一匹奔來的快馬,再看馬上竟是兩名女子,猛地一驚。從外形和著裝上看,大致猜到是夫人和侍女,并不敢呵斥。但職責所在,也需問明實情:“前方可是馬夫人?這么晚騎行,是要往哪兒去?”

  “正是,夫人有急事,要去前線找飛天大將軍,請速開城門,準許通行!”剛坐穩(wěn)馬背的小周,微微踮起屁股,支起上身,雙手扶著戴琳雙肩膀,氣沉丹田,用盡全力,爭取把每一個字都擲進哨兵的耳朵里。小周的這道“命令”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顯得格外清晰有力。馬兒不停蹄,戴琳雙緊了緊手中韁繩,二人一騎,沖向衛(wèi)涼城門。

  見此情形,哨兵們慌了,紛紛議論起來。哨崗守衛(wèi)軍士,是一個上了點年紀的老兵,他快速地在心中盤算著:雖然已確認對方的身份和動機,但沒有將軍令牌,是斷然不能開此城門的,何況這是大半夜,要是馬夫人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幾個腦袋也是不夠砍的。

  于是他暗暗囑咐自己,無論如何,堅決不開城門。下定決心后,大聲說道:“夫人,沒有將軍令牌,是不能開城門的。如確有急事,由老夫代勞,快馬送達前線可好?”

  “不必了,此事我必須親自前往!”戴琳雙冷冷的說道,雖然聲音不大,但確字字如針,扎在老兵的腦仁里,令他頭疼火大。

  “夫人,現(xiàn)在已是三更!你現(xiàn)在出去何等危險,我該如何向大將軍交差,請夫人不要為難老夫,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做決定?!?p>  “吁——”戴琳雙看硬闖沒戲,一咬牙,手中韁繩用力往上一提,身子重心往前一傾,勒住馬兒,馬兒同時揚起前蹄,踩起一片沙塵。這突如其來的一頓,晃了小周一個措手不及,一下重心丟了,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好在她在落地前拉了一下馬鞍,沙土地質(zhì)偏軟,她自身也輕,并不會摔得太狠。

  “小周!”戴琳雙跳下馬,連忙扶起自己的侍女?!霸趺礃??有沒有傷到筋骨?”她神色慌張,擔憂又關(guān)切地問道,也為剛才自己突然勒馬感到歉意。

  小周兩手一撐地便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又噗啦噗啦身子,調(diào)皮地沖戴琳雙一笑道:“放心吧夫人,小周可不是弱女子哦,身子雖小,但可結(jié)實著呢!”說完又在原地蹦了兩下??粗喝さ臉幼樱髁针p情不自禁的“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仿佛一股很久沒有過的愉悅感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

  “哎,夫人。你竟然笑了!哈哈?!?p>  小周瞪大了眼睛,詫異又歡喜的看著戴琳雙,那雙可愛的大眼睛瞇成一條縫,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故作認真地說道:“噢。原來你喜歡看我出糗呀!那我就多摔幾個跟頭好啦!”小周說完,哎呦一聲,又故意摔在冰涼的沙土地上,滿臉笑意。

  看著小周可愛的模樣和“拙劣”的演技,戴琳雙已笑得前仰后合,她突然發(fā)現(xiàn),這竟是她嫁給馬飛天后,頭一次笑得如此開心,如此無所顧忌又莫名其妙。

  哨崗的老兵看著眼前這倆女孩,神經(jīng)質(zhì)一般的夜闖城門,此刻又躺地翻滾傻笑,自己完全呆住,除了滿腦子疑問外,只能長嘆一聲:自己真的老了……

  正在他愣神兒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城外不遠處傳來。老兵雖年紀已過當年,但眼力聽力依然敏銳,一聽便來者的大致規(guī)模。一聽一辯,不得了!一支五百多人的騎兵隊伍正在急奔,很快將兵臨城下!他趕緊命令擊鼓吹號,明火點兵,一套命令準確無誤,井井有序。

  步兵不一會兒就涌到廣場上,踏著“沙沙”的步伐,舉盾挺槍,將大門口圍城一片三層的圓弧,黑壓壓的甲胄與盾牌的縫隙中露著一把把尖銳的白刃。弓箭手小步快跑登上城墻,站定自己的位置后,拉緊弓弦,逐次發(fā)出吱吱聲響。哨兵已將所有的烽火臺引燃,然后五步一人隔開,舉起手中火把,瞬間為弓箭手照亮了一大片視野。剛剛還在沉睡的衛(wèi)涼城,此時一下子醒過來了。

  疾馳馬蹄的聲浪已越來越強,在城內(nèi)戴、周二人也能聽得真切。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從馬蹄間傳來:“大將軍有令!接夫人去白水大營,速開城門!”

  哨崗老兵聽罷,伸長了脖子回應(yīng)道:“來者可有將軍令牌?”此話一出,就像被黑暗吞掉了一樣,對方并無回應(yīng)。他只能清清嗓子,加大音量,再次一字一字的喊出去:“可.否.有.將.軍.令.牌!”馬蹄聲越來越響,那來勢洶洶的隊伍,此時已盡在火光的映照之下。

  領(lǐng)頭的漢子右手一揮,指著城樓吼道:“黃禛!我是趙天英!奉大將軍命令,趕來迎接夫人,此事十萬火急,耽擱了砍你腦袋!速速開門!”話音一落,整支部隊已在城下站定,人與馬匹喘著粗氣,狂奔出的汗熱在他們身上升起一片煙霧,迅速漫過城墻。

  黃禛拿起身邊的火把照了照,下面的確是飛天神鷹,此刻兩人距離近了,他稍微放低聲音說道:“趙將軍,這三更半夜的,你剛才離得又遠,恕老夫眼拙,沒能瞧見您手中令牌,可否勞煩您再次給老夫展示一下?”

  “你!耽擱了將軍大事,不怕受軍刑嗎!”趙天英憋紅了臉,兇狠的呵斥著。

  “既然將軍持有令牌,又是十萬火急之事,為何又不肯費舉手之勞,大方出示?”看對方又沒動靜,黃禛又提高了嗓門:“老夫奉飛馬軍令,須有通行令牌才可開門,如果真誤了事,那砍了老夫便是。但不見通行令牌,老夫誓死守護衛(wèi)涼大門!”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兩人激烈的交鋒,讓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靜待接下來的發(fā)展。在這僵持的當口,又一陣馬蹄聲從不遠處傳了過來,黃禛豎起耳朵一聽,比剛才那波聲勢還大,而且隔著老遠就喊著口號。一開始還聽不太清,但一遍遍的重復(fù),加深了那些朦朧的字眼:“開門…戴將軍…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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