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的雪來的總是不合時宜。
如挽歌一般,滿地尸體的戰(zhàn)場之上,白色的雪落在紅色的血上,很快就被同化成一個顏色。近五千襄州甲士的性命給南離王鐘無寇的輕敵傲慢買了單。
柳伯言自知不敵王百里,立即遁走。神機營和嬈字營合圍完成。山海關前的大部襄州兵撤回了山海關內,可還是留下了五千具尸體。此一戰(zhàn),北辰大軍只損傷數百人,可謂大獲全勝。
白卿嬈坐在大營的空地上,手里捧著一杯熱水。看著起火造飯的嬈字營將士,默然不語。手中的熱水在大雪中慢慢變溫變涼??砂浊鋴茀s是一口喝的意思都沒有。半晌,嬈字營上將軍挎著辰刀走到白卿嬈身邊,小心翼翼的說道。
“殿下,吃點東西吧?!?p> 聽到他的話,白卿嬈轉頭看向他問道。
“文昌啊,營里傷損了多少弟兄?”
嬈字營上將劉文昌猶豫了片刻,半晌說道。
“戰(zhàn)死了三十一個弟兄,陣亡了一個校尉,一個百夫長。”
白卿嬈點點頭,繼續(xù)望著天空中飛舞的雪花問道。
“尸首都處理好了?”
“都處理好了,殿下放心吧。”
劉文昌點點頭說道。
白卿嬈沒再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天空中的大雪。半晌,他才一口喝干凈杯中早已涼透的水,自我勸慰一般的說道。
“打仗嘛,總是要死人的?!?p> 隨后轉過頭對劉文昌說道。
“去吃飯吧,然后好生休息。經過這一仗,關內基本上得安生一段時間了?!?p> “是,世子殿下?!?p> 劉文昌一拱手,轉身走向了營帳內。
望著這大雪,白卿嬈嘀咕了一句。
“茫茫北辰雪啊……”
這時,一傳令兵自嬈字營駐地外走進駐地內,看見白卿嬈后一路小跑到了白卿嬈面前,拱手說道。
“世子殿下,王上于中軍大帳內設宴,請世子殿下赴宴。”
“知道了,你去吧。我隨后就到?!?p> 白卿嬈點點頭,隨后朝著自己的大帳走去。
回到帳內,白卿嬈卸下帽盔,脫下戰(zhàn)甲,理了理自己的白袍,拿起赤狐劍便走了出去。
赴宴的人屈指可數。白卿嬈在拎著赤狐走進營帳之前就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
四位義子,五員上將,李天風。令白卿嬈驚訝的是自己的大姐和弟弟嘯虎還有張懿和青鸞也在。
“今天什么日子,人聚的挺齊啊?!?p> 白卿嬈的情緒明顯不是很好,聲音低沉的問了一句后就坐到了青鸞身旁。
“今日首戰(zhàn)告捷,嬈兒你辛苦了?!?p> 白潛蛟看著白卿嬈說道。
“我不辛苦。大哥打的首陣,父王該給大哥道一句辛苦?!?p> 白卿嬈低著頭平淡的說道。
白潛蛟聞言,轉過頭看向袁桂熊。卻見這熊兒抱著一只燒雞狠狠的就是一口,不由得失笑道。
“看樣子你大哥他現在沒有心思想什么戰(zhàn)功,你看看他吃的多開心啊?!?p> 沒有回白潛蛟的話,白卿嬈只是帶著些許不滿的說道。
“雖說剛剛首戰(zhàn)告捷,但現在也還是戰(zhàn)時。父王拖家?guī)Э诘陌汛蠼銍[虎和青鸞都叫來是不是有些不妥?!?p> 白卿嬈沒有抬頭,只是聲音低沉的說著。
“殿下,不干王上的的事,是我求著大郡主帶我來的。出發(fā)的時候碰巧遇見了二世子和張先生,就一道過來了?!?p> 聞言,青鸞生怕白卿嬈再說些什么過分的,趕忙開口說道。
聽到青鸞的話,白卿嬈才算是把頭抬了起來,輕輕撫摸著青鸞的小手兒,有些責怪的說道。
“胡鬧。這可是戰(zhàn)場,多危險啊?!?p> 說罷,又轉頭看向白如煙說道。
“大姐你也是。鸞兒不懂事兒你也犯糊涂?”
“好了嬈兒。”
白如煙笑著搖搖頭說道。
“你說你,臨出門也不說一聲。小姑娘眼淚汪汪的求到我這兒了,我這當姐姐的也不好駁了她的請求啊。再說,北辰幾十萬大軍和幾位義兄將軍都在,我們能出什么事?!?p> “唉,我是說不過你?!?p> 白卿嬈滿上一杯酒,隨后一口飲盡說道。
“我累了,你們慢慢喝。”
說罷,拉著青鸞就走出了帥帳。
——
山海關內。包扎好傷口的鐘無寇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轉身走進了一個小房間。
房間內昏暗無光。似乎房間里的人不需要光的存在一般。外面的刺骨寒風和漫天大雪似乎都沒有這房間內的陰寒之氣強烈。陰冷的氣息讓鐘無寇不禁打了一個冷戰(zhàn)。壯了壯膽子,鐘無寇踩著僵硬的腳步小心翼翼的走近房間內的那把椅子。椅子上,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隱藏在黑袍之下。正在散發(fā)著肉眼可見的氣勢。屋子內的寒意便是這可怖的氣勢所帶來的。
清了清嗓子。一代諸侯梟雄南離王鐘無寇竟是直接雙膝下跪,叩頭說道。
“孫兒無寇,拜見祖父?!?p> “吱嘎?!?p> 那張椅子突兀的轉動方向,面朝著鐘無寇轉動而來。之后便是一陣蒼老刺耳的聲音。
“說吧。何事?”
聽到這聲音,鐘無寇渾身上下忍不住一陣顫抖,趕忙把頭埋得更低說道。
“孫兒……孫兒首戰(zhàn)敗了?!?p> “意料之中?!?p> 那刺耳的聲音響起,帶著那么一絲理所當然的說道。
“你是我孫子。你有多大能耐我是知道的。你不可能是那白家小子的對手。”
地上的鐘無寇咬了咬牙,繼續(xù)說道。
“祖父大人,從出襄州開始到現在,您只是下命令孫兒實行,卻從不和孫兒提起您的目的。孫兒不想再這么稀里糊涂下去了,還請祖父給孫兒交代清楚。孫兒也好……”
話還沒說完,一陣殺意突兀而起。鐘無寇只覺得自己脖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隨后自己的身體便整個被一股力量彈起,狠狠的撞到了墻上。
“放肆,老夫行事,還需要向你匯報嗎?!?p> 刺耳的聲音此刻顯的很平靜。但平靜之中蘊含了十足的氣勢和殺意。似乎他只要再動作一下,南離王的性命便會被抹殺。
“你記住。你所享用的一切都不是你的,而是鐘家的。”
蒼老的聲音響起,掙扎起身的鐘無寇耳中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老夫的孫子不少,你若多事,老夫不介意再扶持一個南離王?!?p> “孫兒……孫兒知罪?!?p> 不顧右臂上崩裂的傷口和渾身的劇痛,鐘無寇趕忙跪起說道。
“孫兒日后再不會質疑祖父?!?p> “哼?!?p> 那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說道。
“你想知道,也并非難事。但不要用質疑的口氣跟我說話,這天下沒有任何人可以質疑老夫?!?p> 聞言,鐘無寇趕忙叩頭說道。
“孫兒知罪,孫兒知罪?!?p> 老者似乎很滿意鐘無寇現在的態(tài)度,繼而說道。
“三十年前,老夫從巔峰圣人之境踏入了這凡間神仙。所謂凡間神仙便是蒼天之下無人可敵。但三十年過去了。老夫卻卡死在這凡仙中境,近十年來毫無寸進。讓你針對這北辰白潛蛟是因為這北辰有一人。若當今天下當真有人可以破除凡間神仙的桎梏,便只有她一人?!?p> 抬起頭,鐘無寇看向老者說道。
“祖父大人……難不成是白潛蛟的祖輩嗎?”
“不是?!?p> 老者回答的干脆利落,如數家珍般的說道。
“她的年齡應該比白潛蛟還小,據我所知,當年的她踏入凡間神仙之境那年是她三十七歲那年。天下武林四大凡仙,唯有她在四十歲之前踏入這遙不可及的境界。而且,她姓沈?!?p> 鐘無寇何其聰明,自己祖父在此刻提起她的姓氏,他第一時間想到了正確答案。
“京城……沈家的人?”
“嗯?!?p> 老者繼續(xù)說道。
“但不知為何,她在尚未踏入凡間神仙之前就離開了沈家。而今,她定居在辰州。這也就是為何老夫執(zhí)意讓你領兵前來的目的。擾亂北辰,她想隱居也是難事。畢竟雖然外人不知。但我可以肯定她與白家的淵源絕非一般。”
“那……祖父的意思是……”
鐘無寇的眼中泛起了一絲亮光。
“又在自作聰明了嗎?”
注意到鐘無寇的變化,老者不屑的嗤笑一聲道。
“孫兒不敢?!?p> 鐘無寇趕忙叩首,解釋道。
“好了,就算你不說,老夫也要親自走一趟山海關?!?p> 老者淡然道。
“那……她若不出該當如何?”
鐘無寇追問道。
“不出,老夫就殺光北辰所有人。什么天下第一鐵軍,什么天下第一騎。凡仙之下,皆是螻蟻?!?p> 老者陰狠的說道。
“那……祖父打算何時動身?孫兒好為您準備?!?p> 鐘無寇問道。
“何須準備,就現在吧?!?p> 言罷,老者的身體竟是瞬間消失在原地。而后空中爆出一陣音障,一道黑色身影如離弦之箭一般直奔山海關前而去。
——
山海關前,北辰駐軍正在夜間警戒之時,只見一道光亮自山海關方向疾馳而來。
那身影停在北辰軍前,凌空而立,一道沙啞刺耳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山海關前。
“北辰的小輩們,給劍仙流鳶傳個話?!?p> 黑色身影右手朝虛空一抓,一柄金色戰(zhàn)刀如流星一般滑落,直至到了這黑色身影手中。刀意崩現,鋒利可怖的氣息似乎是要將天地斬碎。
“刀仙鐘不為,前來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