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又說王夫人既然已經(jīng)收到了信。知道薛家之人,近日便會到都中,又巧哥哥王子騰外遷高升了去,正愁少了娘家的親戚來往,略加寂寞。
便想著姐姐若是攜了哥兒姐兒入了府,也正好一解姐妹多年未見之離愁。
而且又聽聞她家那哥兒薛蟠卻是個不像樣的,從小便言語傲慢,也是個不喜歡讀書的,自父亡故,姐姐又十分溺愛這個獨根獨苗,所以整日里斗雞走狗,游山玩樂。雖坐擁百萬家私,卻不通經(jīng)紀(jì)世務(wù)!
盡賴祖父舊日情分,戶部掛了虛名,支領(lǐng)錢糧,其馀事體自有伙計老家人等措辦,十七八的年紀(jì),倒比自家寶玉還要頑劣!
然則雖有諸般不堪,但為人卻是孝順,對妹妹寶釵也是極為愛護(hù)。倒也非是無可取之處!
那姐兒寶釵卻是生得肌骨瑩潤,舉止嫻雅。當(dāng)日有他父親,酷愛此女,令其讀書識字,較之乃兄竟高過十倍。
自父親死后,見哥哥不能依貼母懷,他便不以書字為事,只留心針黹家計等事,好為母親分憂解勞。
近因今上崇詩尚禮,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除選聘妃嬪外,在世宦名家之女皆親名達(dá)部,以備選為公主郡主入學(xué)陪侍,充為才人贊善之職。
王夫人想著:“若是能入選,自當(dāng)是光耀門庭,乃大喜之事。況且今日居于我賈府待選,自當(dāng)有顧念之情,他日若進(jìn)了宮中,也正好為元春之助力,不至于女兒于宮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p> 元春熬了那么多年,還是個女史,榮府上下,也快都不抱希望了!而且每年那錢,山里海里的淌入宮中打點,依然不見什么效果!近來連老太太都有怨言了,也只有王夫人,一心望女成鳳,飛上枝頭,仍不死心!
如今按照她的想法:“這寶釵若是入了宮,也好有個照應(yīng),陪待公主,萬一入了眼,也好提攜一下自家那女兒!若是因故不能入選,如此這般好性情的姑娘,未嘗不可親上加親,許了寶玉,雖然薛家身份低了點,但家中巨富!哪怕日后,有了什么變故,被分家出去,有此賢妻,又有家資,寶玉也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自從看到賈璉的變化,王夫人憂心忡忡,也開始為賈寶玉謀后路了。萬一大房得了勢,等到老太太一死,那他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之際,王夫人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由此可見,不管王夫人對于外人如何,但對于自己的一雙兒女,她一個內(nèi)宅婦人,也算是做到極致了!
為了兒女,至親姐妹,本家侄女,也不過是她為兒女大計謀劃的棋子罷了!
想原著中,老太太死后,王熙鳳病倒,王夫人趁機輕飄飄一句話,便奪了王熙鳳的管家之權(quán),交給了兒媳婦薛寶釵。然后還將之打發(fā)到了賈赦和邢夫人門下,病體未愈的王熙鳳,受此打擊,結(jié)果可想而知!
典型的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那可是她本家親侄女,平日里為她命是從,甚至不惜得罪自己的公公婆婆,到頭來翻臉無情,卻又那般云淡風(fēng)輕。
真真是菩薩面目,蛇蝎心腸,最毒婦人,誠不欺我!可憐王熙鳳機關(guān)算盡,到頭來,卻被自己的姑媽狠狠拋棄!真可悲可嘆耶!
再說賈璉自那日聽聞得消息,便知道朝局開始起波瀾了,雖心中憂慮,但一時千頭萬緒,又不知從何入手!
索性時下,一時也要不了性命,便將此事埋于心中,且待日后,伺機而動,再想破局之法。再差也不過舉家流亡海外罷了!不過應(yīng)該沒那么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于是收拾心情,又安慰了被他搞得憂心忡忡的王熙鳳!準(zhǔn)備應(yīng)對,薛家人的到來。
過了幾日,忽家人傳報:“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合家進(jìn)京,正在門外下車。”喜的王夫人忙帶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廳,將薛姨媽等接了進(jìn)來。姊妹們暮年相見,自不必說悲喜交集,泣笑敘闊一番。忙又引了拜見賈母,將人情土物各種酬獻(xiàn)了。合家俱廝見過。又治席接風(fēng)。
薛蟠已拜見過賈政,賈璉又引著薛大傻子拜見了賈赦賈珍等。席間眾人把酒言歡,賈璉也不自覺的和薛大傻子拉近了關(guān)系,畢竟以后要對人家妹妹下手,那這個便宜大舅哥,是繞不開的。
而且薛蟠倒比賈寶玉多了一些擔(dān)當(dāng),雖然紈绔,但還有些可取之處!再說了關(guān)系處好了,說不定還能送上神助攻!
雖然他還沒有賈璉大,也就是個弟弟!而且薛家?guī)状私?jīng)營的心血。那幾乎遍布大周天下的商路鋪點,如今雖已衰敗,也不過是無人經(jīng)營所致,若是在賈某人手里,那用處可就是大大的,更有利于他的商業(yè)帝國布局于天下!
所以薛蟠這家伙就是個坐擁寶山而不會用的人!那賈某人以后若是有機會,如此寶山,豈能看他敗于庸人之手!
賈璉正在心懷鬼胎,不動聲色的和薛蟠拉近關(guān)系之時,賈政便使人上來對王夫人說:“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年輕,不知世路,在外住著,恐有人生事。咱們東北角上梨香院一所十來間,白空閑著,打掃了,請姨太太和哥兒姐兒住了甚好?!?p> 王夫人未及留,賈母也就遣人來說“請姨太太就在這里住下,大家親密些”等語。
薛姨媽正欲同居一處,方可拘緊些兒子。若另住在外,又恐縱性惹禍。遂忙道謝應(yīng)允。又私與王夫人說明,一應(yīng)日費供給一概免卻,方是處常之法。
王夫人知他家不難于此,遂亦從其愿。自此后薛家母子就在梨香院中住了。
原來這梨香院,乃當(dāng)日榮公暮年養(yǎng)靜之所,小小巧巧,約有十余間房舍,前廳后舍俱全。另有一門通街,薛蟠家人就走此門出入。西南又有一角門,通一夾道,出了夾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院了。
每日或飯后,或晚間,薛姨媽便過來,或與賈母閑談,或和王夫人相敘。寶釵日與黛玉迎春姊妹等一處,或看書著棋,或做針黹,倒也十分樂業(yè)。
又聽聞林黛玉講一些賈璉給她講過的故事趣聞!畫上一幅繡像相贈,又引出大威天龍的前梗,眾姐妹嬉笑之間,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讓薛寶釵感到十分新奇,對林黛玉口中不時提到的賈璉,也有了一絲好奇之心!
那日入府拜會之時,匆匆瞥過一眼,驚艷之余,不由感嘆,世上竟有如此男兒。
但見得賈璉:面若桃花,眉目含情,自有一段風(fēng)情。甚至把女兒家都給比下去了,就是寶玉與之相比,也差了許多去!
到底是這樣的一個神仙似的人。怕才能想出那些如此新奇的故事,聽說還寫得一筆好字,又精通西洋人的畫技,最主要是聽聞,賈璉鼓搗出了肥皂,生財有方,名動京師,甚至驚動了當(dāng)今皇上!
如此的人,又怎能不讓正是懷春年紀(jì)的少女念念不忘呢!甚至不由得在心底隱隱生出:“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嘆惋!
如此薛寶釵同母親也就安心往下,等待著來年春,三月初五的皇庭進(jìn)女之日,到了那時,便是決定她甚至整個薛家一生命運的時候。本來她的心中,也是堅定目標(biāo)的,只想著若是能夠入選,陪讀侍于諸位公主那等天潢貴胄身邊,自是無上的榮耀,那是光耀門庭之事!她一個已經(jīng)沒落的皇商之女,若能得此殊榮,也不算埋沒了她!
甚至私下里還唯恐那自娘胎中帶出了一股熱毒,在大選之際發(fā)作,情難自已,叫人看出端倪,以身有疾病而落選!所以,來都之際,便帶足了那冷香丸。
意圖蒙混過去,順利入宮。但現(xiàn)在她有了一絲動搖,可是,哪怕她不動搖,也終究是小看了皇家的嚴(yán)格把關(guān),所以原著中,寶釵落選了!
那冷香丸是一個癩頭和尚昔年所開,沒錯,又是那個躲在背后不斷搞事的癩頭和尚!
此藥制作極為繁瑣不易,原書中寫道冷香丸是將: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兩研末,并用同年雨水節(jié)令的雨、白露節(jié)令的露、霜降節(jié)令的霜、小雪節(jié)令的雪各十二錢加蜂蜜、白糖等調(diào)和,制作成龍眼大丸藥,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樹根下。發(fā)病時,用黃柏十二分煎湯送服一丸即可。
但是細(xì)考“冷香丸”一方,醫(yī)籍未見記載。即或作者杜撰之筆,但其處方遣藥之意,亦頗有耐人尋味之處。
原著傳說,薛寶釵乃是那風(fēng)流孽鬼脫胎下界,因赤瑕宮中神瑛待者因“凡心偶熾”,而“意欲下凡造歷幻緣”,也因此“就勾出多少風(fēng)流冤家,來陪他們?nèi)チ私Y(jié)此案”,而薛寶釵,就是這“多少風(fēng)流冤家”中的最重要的一位。
所以她的這病一旦發(fā)作,便凡心偶熾,是以孽火齊攻。情難自禁,做出一些出格放蕩之事!
比如大中午的去找寶玉,正值寶玉睡中覺,就坐在床前給人家補肚兜,弄得寶玉跟前的晴雯很是尷尬!
此等舉動一出,那是十分無理的,所以原著中老太太并不喜歡薛寶釵!
這一點,在原著中賈母與張道士在清虛觀中打機鋒時,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不過也怪不得她去。林妹妹有情淚羈絆,寶姐姐則有欲孽纏身。還得等到賈璉來搭救于她脫離苦海!
倒是薛蟠起初之心,原不欲在賈宅居住者,生恐姨父管約的緊,料必不自在的;無奈母親執(zhí)意在此,且賈宅中又十分殷勤苦留,只得暫且住下,一面使人打掃出自家的房屋,再作移居之計。
誰知自來此間,住了不上一月的日期,賈宅族中凡有的子侄俱已認(rèn)熟了一半,但是那些紈袴氣習(xí)者,莫不喜與他來往。
今日會酒,明日觀花,甚至聚賭嫖.娼,漸漸無所不至,引誘的薛蟠比當(dāng)日更壞了十倍。
雖說賈政自我標(biāo)榜訓(xùn)子有方,治家有法。但是一則族大人多照管不到這些;二則現(xiàn)在族長乃是賈珍,彼系寧府長孫,又現(xiàn)襲職,凡族中事自有他掌管;三則公私冗雜,且素性瀟灑,不以俗務(wù)為要,每公暇之時,不過看書著棋而已,馀事多不介意。
況梨香院相隔兩層房子,又有街門別開,任意可以出入,所以這些子弟們竟可以放意暢懷的鬧。因此把薛蟠移居之念漸漸打滅了?!A(yù)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